“該怎麽弄他?”

在白天道生苦苦琢磨著如何鎮壓方貴之時,其實方貴心裏也不輕鬆,同樣在想著如何解決掉白天道生,這個從一開始就讓方貴看著不怎麽順眼的家夥,也委實比想象中難對付!

其實從入了尊府開始,方貴就發現自己的一身本領,著實比普通人強了許多,福兮禍倚,禍兮福藏,當初他因得氣血虧空,著實吃了不少苦頭,但也因著氣血虧空,以致於走上了一條以魔山之血補自身氣血的道路,成功之後,方貴一身氣血之力,已然強橫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然後又因著神道築基,將這一身氣血煉作一塊,這時候的他,氣血已遠超常人想象了。

剛剛築基的他,一拳打飛了神道築基的魏江龍,便可見一斑。

簡單來說,有了這一身魔山氣血,同境界之內,純較蠻力,怕是沒幾人是他一合之將!

而更大的提升,則在後麵,方貴遍讀藏經閣典籍,可以說是給小魔師找到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好去處,而小魔師身為純粹的先天之靈,天生近道,對玄法的領悟,又根本不是普通人可比,他從那麽多玄法之中推衍出了橫掃九天無敵霸玄功,再一一傳給方貴,也就使得這時候的方貴,對玄法的領悟,其實也已遠遠的超出了普通的築基修士足足一大截了……

再到後來,則是更為重要的資源了。

人人都為資源所困,偏偏方貴沒有,小五行之境所需要的五種資源,他輕而易舉便得了前四種,惟有第五種讓他稍稍受挫,但也很快因著心境的提升,而領悟出了真諦……

於是,足足五種頂尖資源,盡匯於一身……

論蠻力,他幾乎同境之內無敵,論對玄法的領悟,他同樣同境界內出類拔萃,而論玄法之高明,以九靈正典為引,又以北域各大仙門珍藏秘典的內容為體的橫掃九天無敵霸玄功,更是不知將普通玄法甩到了多少裏外,而論起資源,方貴一樣也是頂尖的範疇……

到了這時候,方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強了!

反正是很強!

在他認真與人交手之時,他便發現無論是那些尊府赫赫有名的天驕之輩,還是一身煞氣的悍勇之輩,在自己麵前都跟紙糊的一樣,武法也好玄法也好,甚至是單拚法寶也好,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很難在他麵前撐過三個回合,弱的簡直像是一隻隻掉毛的歪脖子野雞……

惟有如此,方貴才急於和白天道生交手,先打死他搶了清天白露再說!

可是這一交上了手,方貴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居然真有人可以堂堂正正的過招,自己展開蠻力,狂攻猛打,那白天道生則將尊府秘法修煉到了極致,雖然不能說是克製方貴一身蠻力,但那秘法施展了出來,詭邪難防,同樣也讓方貴忌憚不已,再加上白天道生動作精確,猶如尺量,居然使得方貴蠻力很難占上風!

他展開玄法,五行齊發,籠罩住了白天道生,然後他就發現白天道生居然同樣參悟了五行之境,而且不像是玄崖古月那等靠了魔山異寶補全了五行,他是真的參悟了五道玄法,相生相克之下,便是方貴也隻能與他纏鬥,二人誰都很難占去便宜,隻能一直消耗時間。

再之後,方貴便運轉了太白九劍,按理說,他參悟了心火一道之後,太白九劍便也必然會神威大漲,但事實上卻是,因著青雲間之死,他心裏煩實抑鬱煩悶,那太白九劍第四劍的威力居然施展不出來,因此鬥得一番,也始終沒能占著便宜,隻能恨恨的收了劍……

這他娘的,牛皮吹了半晌,難道最後反倒要輸在白天道生手裏?

這時候的方貴心裏也焦急了起來,心裏苦苦思索,自己還有哪一招,是可以克敵製勝的?

然後還不待方貴想出什麽答應,白天道生則已再次主動出手,他沒有直接向著方貴衝了出來,而是身形忽然衝天而起,一身靈息爆發,在他身後的虛空裏,居然印出了一隻白鶴衝天撩翅的虛影,仿佛他成為了白鶴的化身,居高臨下,然後直直的看向了方貴……

“神音問真意,大道可屠心!”

白天道生張口,麵無表情的吐出了一句話,音浪滾滾,瞬間激**在了四野八方之間。

麵對著那滾滾音浪,不知多少人猝不及防,隻覺腦袋嗡嗡作響,急忙捂住了雙耳。

而直麵著這音浪的方貴,則忽然間渾身一麻,像是被那聲音懾住了。

“一問定心竅,二問驚神魂……”

而白天道生還在說著,他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響亮,但到了最後,卻已讓人聽不到聲音。

大音稀聲,他的聲音已超出了一般人可以聽到的範疇。

能夠聽到他這聲音的,隻有方貴,這時候的方貴,已如木雕一般站在原處,隻覺聲聲古怪而激**的聲音纏繞著自己旋轉不休,而後直接進入了自己的識海,像是雷霆天降,轟隆作響,在他識海之內,回回****,將他整個人都已懾住,猶如卸下了所有的偽裝一般……

“孽障,你親手斬殺摯交好友,心間無愧嗎?”

而在方貴整個人都已懵住之時,白天道生的麵孔如同驕陽,出現了在了方貴的識海上空,而那張麵孔,看起來像是模糊的,惟獨麵孔中央,卻有一隻眼睛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些邪異之色,居高臨下,神祇一般的看著他,開口如電,霹靂落九天,直接轟落在了方貴的識海。

“我沒有,不是我殺的……”

這件事是方貴心裏的痛楚,聞言怒不可遏的大叫:“是你將他逼了進來,才害死了他!”

“住口!他入魔域時,尚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痛下殺手,他又如何會死?”

“他生前如此誠心待你,你卻害了他的性命,難道心間無愧?”

“你已殺死了他,卻將一切責任推到了他的身上,難道心間無愧?”

“他本可以不死,卻因你而亡,難道這一切的責任,不該著落在你身上?”

“……”

“……”

聲聲喝問,道道雷霆,方貴識海之內,猶如萬雷齊落,瞬間不知炸裂了多少……

而這時候的方貴,已然說不出話來,他心裏雖不甘,但卻也隻能承認,青雲間的死,和自己有關,無論自己可以找出一百個還是一千個理由來,自己都不可能擺清楚與青雲間死亡之間的關係,而這個事實,讓方貴心間痛苦,懊惱,猶如撕裂,於是更近於崩潰……

……

……

“尊主……他們,是在做什麽啊?”

到了這時候,看著魔域戰場之中,忽然變得像是泥塑一般的白天道生與方貴兩個人,圍觀之眾,卻都忍不住心神繃緊,陷入了一種沒來由的緊張之中,連趙通元都忍不住問了起來。

“大音殺心咒!”

尊主直到這時,仍然沒有將趙通元當作外人,淡淡的向他解釋道:“此乃我尊府由帝尊大人親口傳下來的三大秘法之一,奧妙精深,便是金丹境界,都少有人修成,道生小小年齡,卻已修煉成了此法,這倒還罷了,如今他體內正養那件魔山異寶,卻恰好可以加持這道秘法,此時他施展的大音殺心咒,威力便是我也難以估計,那已是超出了計算的一種境界!”

“那……那……”

趙通元幹吞了兩口唾沫,神色顯得有些驚恐,似乎想問什麽,又問不出來。

“那小鬼撐不住,便有可能直接道心崩潰,化作道生的一具傀儡了……”

尊主淡淡道:“至於他能撐多久,則看他的神識有多強了……”

……

……

“你親手殺友,是為不義,因一己私心,引得這許多人進入戰場,血灑當場,是為不仁,明知此行無論勝敗,你都不可能活著離開,偏要一條路走到黑,是為不智……”

“似你這等不義不仁不智之徒,修行,又修個什麽?”

白天道生的聲音,仍然在不停的響起。

他每句話說出來,便有一道雷霆從天而降,轟落在方貴的識海裏,從頭至今,方貴的識海,實在不知已經被這雷霆轟擊了多少遍,在白天道生看來,哪怕是半步金丹,神識堅穩如汞的大修,挨了這麽多殺心雷咒,怕也早就該撐不住了,但方貴內心懊惱,全無防備的情況下,居然仍然在堅持著,他的神識已然黯淡,但偏偏就是不肯崩碎,就是不肯消散……

就像是一條萎靡的蛇,明明已無多少生機,偏偏就是不死!

歸元不滅識!

就連方貴也沒想到,在這時候,卻是太白宗主傳給他的歸元不滅識,在這時候保住了他的神識不散,這歸元不滅識,號稱“不滅”,雖然不可能真的做到不死不滅,但從這名字也可以看得出來,修成了此法,神識便堅韌無比,絕非尋常法門可以輕鬆擊潰了的……

白天道生雖不知方貴為何可以撐得這麽久,卻也意識到了方貴的神識遠比常人堅韌,定然修煉過某種秘法,心裏也不由得有些焦躁,心想我有尊府秘法,你有一身古怪氣血,我有五大玄法,你有五行相生,我有至尊妖刀,你有古怪黑劍,如今我施展了大音殺心咒,你居然也修煉秘法加持過了神識,這特麽的,這不知哪裏鑽出來的小鬼,專門跟我做對來的?

不過畢竟如今占盡了上風,白天道生決定趕盡殺絕,聲音雄渾,化作滾滾悶雷,從天而降:“你本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你可以成為尊府賞識的人,如此一來,你的好友不必死,那些隨你進入戰場的北域修士不必死,你自己也不必死,可是你偏偏,還是走上了這一步,這一戰你輸了,所有人都要死,你贏了,尊主出手,你們所有人還是都要死……”

“世有千條路,你卻獨獨選擇了必死的一條,難道到了此時,你心裏還沒生出悔意嗎?”

“……”

“……”

他的聲音在大音殺咒的摧動下,化作雷霆滾滾擊落,每一句話,都是直麵方貴的道心,每一句話,都是在敘說著實話,便仿佛將天地都引了下來,鎮壓向了方貴那最後一抹神識。

硝煙陣陣,雷霆滾滾,大音問真,大咒屠心!

在這滾滾雷霆之下,方貴的神識,無論如何都該崩潰了,白天道生都已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但他沒想到的是,隨著那雷霆滾滾而落,方貴的神識,卻始終沒有崩潰,反而在那雷霆之中不停的翻滾,像是經曆著無窮無盡的混亂與折磨,而到了最後,居然詭異的冷靜了下來。

“這不可能……”

白天道生大驚,拚命摧動了某件異寶,方貴識海之中的他,那一張臉上,顯得古怪而清晰的眼睛,在這時候變得更為明亮了起來,折射出了無盡詭異精光,照向了方貴的神識。

但在那精光照耀之下,方貴的神識,反而漸趨於穩定。

仿佛他經曆了最初的痛苦與迷茫,被道道雷霆抽打,淹沒,然後從雷霆之中重生,居然在最後時刻,多了一抹冷靜,那一直混亂的內心,也在這時候奇異的清晰了起來……

“我修煉神識的時候,就有人跟我人生來便是有執念的,你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麽嗎?”

識海之中,方貴的神識化作他的本相,緩緩翻身坐起,看起來憔粹至極,破敗至極,但偏偏顯得十分冷靜,態度認真的看向了白天道生,或說是看向了半空之中,白天道生那一張幻化出來的臉上,清晰如烈日一般的妖邪眼睛,然後第一次反問了白天道生一個問題。

白天道生皺起了眉頭,沒有回答。

在大音殺心咒的攻勢下,居然還能反問自己,這簡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而方貴,也沒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你如果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麽,就會明白我為什麽明明可以舒舒服服的混在尊府裏過日子,卻要進入這片戰場……”

“你就會明白……”

說著這話時,他緩緩起身,忽然直向半空中的白天道生衝了過去,破敗而萎蘼的身體裏,居然像是瞬間暴發出了無盡的烈焰,狠狠的抬手,直抓向了那一隻怪眼,同時怒吼:

“我為什麽拚了這條命,也要進來幹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