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你說那小鬼實力過人,乃是真正的天驕奇才,我倒沒從他身上看出多少天驕風範來,隻不過這膽大包天,滿口胡言的本事,倒確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

眼見因著方貴那一邊,因著青雲間的出現,場間氣氛都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白天櫻已經被噎的啞口無言,俏臉生寒,在不遠處一直觀察著那邊局勢的普通女子身邊,也是一聲歎息響了起來,然後便見她另一個女伴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起身,向那方走了過去。

“青雲君講的甚有道理!”

卻說方貴正冷眼瞧著被氣到話也說不出來的白天櫻,心間暗自得意,忽然有另外一個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轉頭看了過去,卻見來的乃是一個氣質溫惋,模樣嬌媚的女子,說來也怪,她與那吊角眼長的頗有幾分相似,但偏偏一個容貌嬌美,一個便棱角分明。

隻見這女子來到了場間,先向青雲間款款行了一禮,然後才抬起了頭來,向方貴輕輕笑道:“既然閣下尚未開始修煉,那妹妹找你切磋,確實有些失禮,隻不過,我尊府血脈謹守祖訓,皆敬傳承,敬書中道理,敬前輩心血,她剛才也隻是因為剛才看到了閣下翻書如翻紙,一目十行都不足形容其快,還以為閣下不尊重前輩心血,這才一時按捺不住,還請見諒!”

說著向周圍眾修行了一禮,溫柔款款地笑道:“也請諸位同道理解,當年就是因為北域修士敝掃自珍,挾技為重,又爭風鬥狠,逐利而忘道,這才戰火連年,導致無數珍貴傳承毀於一旦,是以吾神族血脈入主北域之後,便搜羅天下傳承秘法,藏於神殿,任人研讀,更是將無數次教導後輩,定然重傳承,敬道理,便是為了保存這些傳承,讓後人有看到這些前人心血的一日,諸位皆是安州天驕,入得尊府,便也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此時周圍諸修聽了,便皆是一片沉默,彼此對望著,眼神古怪。

“這個……白天雪仙子此言,極有道理……”

“不錯,多虧了尊府,才有讓諸門傳承集於一堂,任吾等參閱研讀的機會……”

“受教,受教……”

“唉,何止是以前,便是現在下麵的那些仙門,都仍是各立山頭,紛爭不斷,自家傳承看得比命還重,輕易不肯傳人,此乃陋習,不敬傳承之舉,吾等要引以為戒啊……”

“不敬書中道理,實乃大過,吾等皆需慎之……”

“這位道友,你今日得了尊府教訓,該明些道理,快快道歉吧!”

“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

“……”

良久之後,倒有不少人開口附和了起來,或是擊掌而讚,或是開口迎合。

而在這一片聲浪裏,自然也有許多不滿的目光向著方貴看了過來,滿麵責怪鄙夷之色,更有幾位上了些年紀的,忍不住捋著胡須站了出來,滿麵誠懇的向方貴苦苦勸著,本是青雲間要白天櫻向方貴道歉的,如今卻成了所有人都要方貴向白天櫻道歉,而且理所應當的模樣。

在這所有人的目光與聲音裏,白天雪輕輕微笑,看了方貴一眼。

而方貴,臉色已經變了。

他在聽了白天雪的話後,其實心裏也有些認同她的說法,但不知為什麽,哪怕是心裏隱隱認同,但卻仍然感覺極不舒服,尤其是聽著周圍修士的話,這不舒服的感覺便更強烈。

他還不明白心間的道,也說不清楚裏麵的原因,但他就是感覺不痛快。

不痛快了,便要發脾氣!

……

……

“你們看書,叫尊重傳承,我們看書,就叫糟蹋東西了?”

望著那女子的讓人感覺親切的笑容,方貴忽然笑道:“一百個人便有一百個看書的方法,有的人笨,當然就得一本書看上一百遍,恨不能拆開來研究才行,不這麽做,就覺得不夠尊重前人心血,但有人聰明啊,我看上一遍,就明白書裏寫什麽了,這難道不行?”

那溫惋女子聽了方貴的話,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道:“那閣下看樣子是聰明人了?”

方貴點了點頭,道:“當然!”

那女子笑了笑,道:“那是吾等粗愚,小瞧閣下了!”

方貴聽出了她話裏的譏嘲之意,心下更是來氣,忽然隨手從案上抽了本道卷出來,往案上一丟,道:“這本書就是我剛才隻翻了一遍便丟在一邊的,在你們看來很沒有敬意是吧?”

白天櫻瞧了一眼,冷笑道:“不錯,你看的很快,但又看懂了幾個字?”

方貴不答,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

旁人見了方貴這樣子,頓時有些好奇,心想你請神呢?

……

……

方貴還是在請神,或說是請魔胎。

微閉了雙目,神識早來到了識海道宮之前,扒在窗戶上叫道:“好朋友,魔胎兄弟……”

道宮裏麵,魔胎滿麵不耐煩:“幹啥?沒見我正忙著呢?”

“嘿嘿……”

方貴急忙陪著笑臉,不敢招惹他,小心問道:“我剛才是不是看了一本叫神道玄光的書?”

“有啊,這還遠遠不夠,再去找同樣的,看上幾百本!”

棋宮魔胎頭也不回,冷酷無情的囑咐著。

“那個啥……”

方貴有些尷尬,陪著笑臉道:“你先告訴我這書裏寫了啥,我有點事……”

棋宮魔胎聽了大怒:“我這麽忙,你卻要我幫你回憶書裏寫了啥?”

方貴忙道:“這個很重要,關係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什麽問題?”

“……麵子問題!”

……

……

“閣下究竟想做什麽?”

而在此時的藏經殿內,那白天櫻見方貴始終隻是閉了眼睛不說話,像是神遊了一般,便更是忍不住開口喝斥,到了這時候,她也不再想什麽切磋不切磋的了,隻想此事快些有個結果,起碼不願在青雲間在逼迫下向方貴道歉,因此便有些忍不了方貴的裝神弄鬼。

而那麵容普通的女子,在這時候也忍不住暗暗搖頭,心想,你既然也招惹不起這些人,那又何必一開始便搞得這麽狂妄,這裏畢竟是尊府,你卻不知分寸,豈不是自討苦吃?

“這本書我看太快了,並不怎麽熟……”

也就在這時,方貴已經眼開了眼,學著牛頭村裏最愛賣弄學識朱瞎子模樣,淡淡一笑,老神在在的道:“不過認真回憶了一下,這本書裏寫的內容倒還記得,不過是講些養神化意的訣竅而已,神道玄光,便是以意養神,分神化道,引靈息入泥竅,動神識而領四方,禦敵之際,意至通幽,傷敵於三丈之外……如此簡單的道理,看上一遍難道還不夠麽?”

“嗯?”

聽著他一番話講了出來,周圍眾修忽然都愣住了神。

那神道玄光,本就是築基境界溫養神識的一道法門,所知者眾,眾修隻消這麽一聽,便知道方貴定然是看過了那道卷,甚至已經下過了苦功夫,將裏麵的深意皆悟明白了。

這哪裏像是白天櫻所說,胡亂翻書的模樣?

白天雪在這時候已微微皺起了眉頭,而白天櫻則已滿麵疑色,神情有些難看了。

她頓了頓,忽然搶道:“你說的不對,這道卷我也看過,隻講了養神煉意之道,哪裏說到了什麽通幽禦敵,更不用說什麽傷敵於三丈之外了,修煉神識,哪裏需要通幽?”

旁邊人聽了這話,便忍不住向她側目。

其實一開始,她隻是想要證明方貴沒有看明白那道卷而已,如今方貴講的,便已證明了人家認真看過,這時候再去強行辯駁,便已有無些無禮,隻不過方貴卻巴不得她問出這話來,冷笑一聲,搶白道:“神識可不光是修煉而已,既修煉了,便要考慮到如何禦敵,不至通幽,你怎麽禦敵?依著一般神識法門直接識海出天門?那你修煉這神道玄光做什麽?”

說著冷聲一笑,傲然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書不動腦子的,起碼你不行!”

白天櫻聽了這話,頓時麵色尷尬,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隻見白天雪這時候也正臉色凝重,便頓時知道方貴說的不差,他領悟的比自己還深了一層,一時更有些難為情了。

“妙哉,妙哉!”

也就在此時,旁邊的青雲間忽然連聲稱讚,笑道:“從第一次見到方君,我便知道方君定非庸人,而今見得方君博聞強記,天資過人,這意至通幽之法,便是我也是不久前才偶然領悟,方君隻看得一遍道卷,便已悟到了此竅,悟性之強,青雲間實在佩服……”

方貴聽了這話,倒是小臉微紅,擺擺手道:“別這麽說,其實我這方麵也就普普通通罷了……”

青雲間聽了更讚,道:“世間聰慧過人者,多有顆狂傲不羈之心,方君才智無雙,卻又性情敦厚,這等自謙之言,別人說來多半口不由心,嘴上愈謙,心底愈狂,但方君這自謙之言,居然像是發自肺腑,才高而不驕,德厚而不顯,實在是讓青雲間自愧不如……”

說著,居然向方貴長長揖了一禮,由衷歎道:“實話講來,我便是那等嘴上自謙,心底狂傲之輩,方君,青雲間平生,很少服人,但你,真是讓我打從心底覺得欽佩了……”

一說這話,方貴更有些臉紅了,隻是心底卻樂開了花。

而在向方貴揖得一禮之後,青雲間則已看向了白天櫻,臉色一變,冷聲道:“白天師妹,你如今可認識到了與方君之間的差距了吧?癡愚魯莽,還不快向方君道歉!”

白天櫻的臉色頓時更難看,讓她北域修士道歉?

“不用道歉……”

不過也就在這時,方貴忽然連連擺手,滿麵笑容地說道:“我是那種占了便宜便逼人道歉的人嗎?”

旁邊眾人聽了,頓時心情微微一鬆,更有人望著方貴想到,這個人看起來狂妄無端,實際上很是知道分寸,挽回了自己的麵子之後,便立刻知道應該討好尊府的血脈了……

遠處那容貌普通的女子,心裏也是這麽想,暗暗搖了搖頭。

但也就在他們心裏這麽想著時,他們隻見方貴抬頭看向了白天櫻,道:“這本書你說你也看過,為何不懂?”

白天櫻正心亂如麻,聞言輕輕搖頭。

方貴臉色忽然變得很嚴肅,道:“看不懂書裏的道理,便是對前人不敬!”

說著一指殿門口,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