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主以前就想過讓楊夫子再嫁, 楊夫子不願意，楊家主也就不好勉強。他們的生母不一樣，楊家主是原配夫人生的, 楊夫子是繼室生的。
“他就是一個平頭百姓。”楊家主知道徐朗現在就是跟人走鏢, 沒有賺大錢，過的也算是刀口舔命的活了。
走鏢走的多了, 路上難免就遇上土匪，那就不是多好的事情。
楊家主不希望楊夫子跟徐朗在一起，“你若真要嫁，大可以選別人。”
“多年前，你也是這樣說的。”楊夫子道，“在你們的眼裏，我就得嫁給對楊家有用的人嗎？”
楊夫子想自己年紀不小了, 她原本沒有想著再嫁, 誰能想到還能再遇見徐朗。這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楊夫子就沒有打算再聽這些人說的話。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為她著想，他們就想著她嫁的人對楊家有沒有好處，會不會讓他們覺得丟臉。
楊夫子太明白這些人了，一個個都是人麵獸心的玩意兒。
“告訴你,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 不可能聽你們的。”楊夫子道，“別忘了，我是女戶。”
楊夫子的生母已經去世, 她對楊家沒有很深厚的感情, 也不可能天天就想著為楊家奉獻自己。
“你是女戶不錯, 你依舊是楊家的人。”楊家主道。
“不必說這個。”楊夫子道, “難道你們忘了當初你們是怎麽對我母親的嗎？你們不同意讓我母親跟父親合葬, 母親還沒死的時候，你們就在說，以至於母親臨終之前特意說，她不用跟父親合葬了，她隻要能葬在楊家墳地就行了。”
楊夫子始終都記得這一件事情，明明她的母親不曾為難過原配留下來的嫡子，可他們卻說是因為她母親沒有生有兒子，所以她母親才不敢為難他們。
這讓楊夫子覺得很可笑，女人沒有兒子就隻能被人嘲諷麽。沒有兒子就不配對別人好，她們對原配嫡子好，就成了別有用心了？
“母親不讓我說這些話。”楊夫子道，“說我就隻是一個女子，不該說。”
楊夫子不喜歡楊家，她進宮當女官也有父母的原因。她不想靠著楊家，不想別人總是說楊家如何如何，好像她欠了楊家主這些人。
“多年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楊家主皺眉。
“是，我記得，怎麽都忘不了。”楊夫子道，“這一次，我嫁給誰，我自己做主，輪不到你們指指點點。你們要是不想認我，那就不認，我以後也沒有想著要葬在楊家祖墳，我母親也不用跟父親合葬。”
“罷了。”楊家主見此，他知道自己勸說不了楊夫子，隻道，“他賺不了幾個錢，你嫁給他，未必就能過得比現在好。如果你執意要嫁給他，那就嫁吧。”
楊家主不想繼續聽楊夫子說繼母的事情，他的那個繼母對他們兄弟還算是好的。隻不過他們小時候在祖母身邊長大，身邊的人也會說要防著繼母一點。
“父親有給你準備嫁妝。”楊家主道，“先前，你立女戶，也就是帶走你母親的嫁妝。等你定親的時候，就把父親給你準備的嫁妝送過來。”
“送過來就是。”楊夫子沒有說不要那些嫁妝，她就說，“如果我一輩子沒有成親，你們是不是就不把父親給我準備的嫁妝送過來？”
“如果你沒成親，再過幾年，就送你。”楊家主道，“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給你。”
“嗬。”楊夫子冷笑。
楊家主走後，芸娘才抱著孩子來楊夫子這兒。芸娘就擔心是楊夫子因為她的事情被楊家主說，她住在這邊本就是給楊夫子添麻煩。
“師父。”芸娘開口，“要不，我還是搬出去吧，之前，寧遠侯府有給我宅子，我手裏頭也有一些錢。”
“不用。”楊夫子道，“你住在這邊正好，也能幫著教導那些人認識藥草。你搬出去，就窩在你那個小房子帶娃嗎？”
“不是，也要過來。”芸娘不想就待在家裏帶孩子，她想當一個對百姓有用的醫女。
“這不就得了，待在這邊。”楊夫子道，“我兄長來這裏，不是為了你的事情。他就是認為我不該嫁給一個家世不好的男子，就算我年齡大了，也該嫁給那些官員當續弦。”
芸娘聽到這些話，她就鬆了一口氣，她就是怕自己影響到楊夫子。
“我這個年齡了……”楊夫子道，“隻想為自己活著。我們女人還是得為自己著想，別總是顧慮那些臭男人。”
“他對您好嗎？”芸娘問。
“不錯了。”楊夫子道，“他這些年沒有成親，可能是因為他的外甥，也可能有我的原因。不管如何，沒有必要多去追究，隻要知道他能對我好，就夠了。”
楊夫子不差錢，也就沒有想著要找一個非常富貴的人。
徐朗對於她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最合適的選擇。
楊夫子不可能聽從楊家主的話，她有她自己的判斷。
“嗯，徒兒相信您。”芸娘道。
清晨，林王氏夫妻把東西收拾上了馬車，這一輛馬車是溫雅如雇的，馬車跟著商隊一起去安平縣，最後再送林王氏夫妻到林家村。
溫雅如夫妻也過來了，他們來送林王氏夫妻走。
“以後，你們要是有事情，就寫信來。”溫雅如道。
“等寫信來，都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林王氏提醒溫雅如等人，“真要是有孝心，你們就按時讓人送東西回去，別忘了。”
“不可能忘了。”溫雅如道。
“上馬車吧。”林清澤不打算讓林王氏繼續說下去，他們這些人又不是不孝順父母。
林王氏本來還想說，被林大牛叫住了。
“別折騰了。”林大牛道，“上馬車。”
林大牛不想讓林清澤不高興，他們不能得罪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他原本想著以後能跟著林清澤，奈何林王氏如此難應付，為了兒子的前途，他們就隻能回老家。
林老太太沒有再過來，她昨天見了林大牛夫妻，這就夠了。
“大丫呢？”林王氏問。
“來了，來了。”林大丫從另外一輛馬車下來，她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袱，“給你們準備的東西，有一些吃食，還有一些衣物。”
林大丫又給林王氏塞了二兩銀子，多了也沒有，她出嫁的時候，林王氏都沒有給她準備很多銀子。要不是那些聘禮送去了林老太太家，林大丫想也許她娘就不可能把那些聘禮都拿給她當嫁妝。
“就這點？”林王氏有些嫌棄。
“您要是不想要，就給我。”林大丫伸手。
“給了都給了，別想拿回去。”林王氏道，“以後，你要是想我們，就去找你三嫂，可以讓他們幫著捎帶東西。”
反正溫雅如會安排人送東西回去，林王氏認為林大丫在方家當少奶奶，林大丫的手裏頭絕對有錢。
“知道啦。”林大丫根本就不想再給林王氏寄送很多東西，差不多就得了。就她這個親娘，那就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人，林大丫以前得到的東西最少，她現在還對林王氏不錯，那就已經很了不得。
林大丫看向小王氏，二花不見之後，小王氏的話都少了。
“還上不上馬車？”小王氏開口，“都跟商隊說了，在城門口匯合。”
小王氏可不想林王氏這些人晚了，不想他們還得繼續留在京城。
“走。”林王氏道，她可不想看小王氏一副死了娘的模樣，每一次看到小王氏陰冷的眼神，她就心慌。
馬車漸漸遠去，小王氏還盯著馬車，他們最好不要回頭。
“大嫂。”林大丫看向小王氏，“大花去讀書了嗎？”
“嗯。”小王氏點頭，“是去讀書了，一早就去了。”
林老太太讓一個婆子到小王氏這邊照顧大花，那個婆子就聽林老太太的話，大花的話得看是什麽樣的話，要是大花讓婆子去幫助林大牛，婆子就不可能去。
至少得再等一段時間，林老太太才可能撤走婆子。
二花出事之後，林老太太就不大放心得下大花。
小王氏夫妻比以前更加關心大花一點，可也就是那樣，等他們的兒子有點事情，他們就去看他們的兒子，哪裏還可能想著大花。他們就覺得當姐姐的就應該讓著弟弟，認為大花的年紀大，還大很多歲，大花就該更懂事。
二花失蹤的那一點子的愧疚，小王氏夫妻就是想起來就關心大花一下，沒想起來，就跟以前差不多。
京城有的人家比較喜歡女兒，他們認為女兒可以去給貴人當差，她們可以當廚娘，可以當醫女……隻要他們的女兒有能力，女兒就能賺很多錢，也能帶著家裏富貴起來。
隻不過能出頭的人終究是少數，那些能到大官家裏做宴會的廚娘，她們也算是威風，還能得到很多賞賜。就算在某個大官裏的廚房裏切蔥洗菜的，她們都可能得到不少東西，她們再去別的地方，也能被人高看一眼。
之所以有一些人家喜歡送家裏的女兒去女子學院，又或者是讓她們去拜師學藝，就是因為他們想著女兒給大戶人家做事的情景。
她們是平民百姓，不是賤籍，哪怕她們也是伺候人的，但她們有時候還坐著轎子去給大些大戶人家做飯菜。
當然，很少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小王氏就是想著大花讀點書，大花以後能嫁個好人家。
“讀書好。”林大丫道，“大哥，三哥，大嫂，三嫂，我先回去了，家裏還有事情。”
“去吧。”小王氏道。
等到以後，他們這些人還能有多少聯係，那還不一定。
小王氏不指望這些人多幫襯他們家，那不現實，他們都各自成家了。
林王氏夫妻出京之後，柳嬤嬤便告訴梁玥。
“他們跟商隊匯合，一起走了。”柳嬤嬤道。
“走了好。”梁玥道。
梁玥沒有沒想著要林王氏夫妻留下來，哪怕林王氏不敢到梁玥的麵前，梁玥也不希望林王氏繼續折騰下去。
古代人注重孝道，林王氏折騰的那些事情，還不足以讓林清澤等人跟林王氏斷絕關係。二花不見了，那些人頂多就是說林王幾句不是，要是林一木要跟林王氏斷絕關係，別人就一定會說林一木。
“按照您說的，讓商隊捎一些東西回去安平。”柳嬤嬤道。
梁玥不是讓人送東西給林王氏，而是送給林春梅。梁玥來到京城之後就沒有再回安平，她已經很久沒有瞧見林春梅。
按照農村人說親的年紀，比梁玥小兩歲的吳寶生也要說親。隻不過吳寶生跟許木匠的女兒早已經有婚約，他們兩個再等兩三年就能成親。
“下一次，多送幾匹布，好一點的緞子。”梁玥道，“大弟的年紀也大了，若是他們早早成親的話，也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是。”柳嬤嬤應聲，“奴婢都記下了。”
過了幾天，徐朗和楊夫子正式定下親事，兩個人年紀大了，他們也就沒有那麽多講究。他們就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又壓縮了時間，正月裏定下親事，等到三月就成親。
梁玥再一次去北麓學院的時候，章山長就說了溫雅如提交了關於美食節的計劃書。
溫雅如為了這個美食節準備了很多東西，她寫了計劃書，還讓林清澤幫她看一看。她考慮了舉辦美食節的地點，還有其他學院可能有的想法，以及舉辦美食節的時候可能存在的問題。
“山長覺得如何？”梁玥不懂得美食，她負責吃就可以。
“可行。”章山長道，“先前已經跟其他學院溝通過，他們沒有反駁。他們不一定有人出來擺攤賣東西，卻可以給學生放兩三天的假。”
“你們安排。”梁玥沒有意見。
“是。”章山長早就發現榮寧公主基本不會反對她們所做的安排，榮寧公主不懂得的東西就不多說。
“昭陽長公主前兩日過來，她想讓和靜縣主到學院當夫子。”章山長道。
“和靜？”梁玥轉頭看向章山長，“不是當學生，是當夫子？”
“是。”章山長道，“和靜縣主離京十年，我等也不知道她的學識如何。便說了當夫子要通過學院的考核，昭陽長公主便說，和靜縣主是公主的女兒，還需要什麽考核呢。”
章山長不想讓和靜縣主到北麓學院，不管和靜縣主的學識如何，昭陽長公主那邊的事情多，誰都不能保證昭陽長公主以後會不會腦子進水又去參與奪嫡。
大梁朝講究的是嫡長子繼承製，太子的地位很穩固。
章山長不管太子以後會不會被廢，她都不打算讓學院卷入那些事情。
“山長的意思是……”梁玥不可能去猜測。
“北麓學院不需要和靜縣主。”章山長道，“若是別的縣主，不是昭陽長公主的女兒，或許還可以。”
章山長的意思很明顯，比如長平長公主的女兒安樂縣主就可以。安樂縣主會好許多，長平長公主很會抱大腿，不是一個會隨意參與到奪嫡事情裏麵的人。
就算是別的長公主，那些長公主都是苟著的。
章山長道，“我們學院，就是簡簡單單的學院。”
“姑母應當也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吧。”梁玥道。
“應當是。”章山長道，“她很不高興，被和靜縣主攔住了。”
“嗯。”梁玥點頭，“那就不要讓她來。她們真要是不滿，再來了，就讓她們找我。”
梁玥還是希望這些學生能安心學習，她不希望她們成為別人手裏的棋子。
昭陽長公主府，和靜縣主看著她母親不大高興的樣子，她給她母親倒了一杯茶。
“那些人真是……”昭陽長公主就是想讓女兒再嫁一個好人家，她為了女兒去打探那些人的口風，那些人不是說家裏的郎君都定親了，就是說已經有看了其他人。
這讓傲氣的昭陽長公主又怎麽可能繼續說下去，委婉的拒絕還好，她不想聽到那些人直接拒絕的話。
“母親，別生氣了。”和靜縣主道。
“怎麽能不生氣，要是你的外祖父還在，他們哪裏敢這麽對你。”昭陽長公主道，“你是縣主，就算是再嫁……”
“母親，二嫁到底跟初次成親不一樣。”和靜縣主也想著一嫁更比一嫁高，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靜縣主自知不是一個絕美的人，那些男人又不可能為了她的美色就娶她。她是縣主不錯，奈何她是昭陽長公主的女兒，昭陽長公主是嫡出公主又如何，成王敗寇，昭陽長公主當年失敗了，還得罪了皇帝和太後，那她們就不能再要求那麽高。
“元宵節的時候，女兒看先榮寧跟一個男子在一起，榮寧說那個男子是跟她農村的。”和靜縣主道，“女兒瞧著他們關係親密，不是一般關係。景王舅舅沒有阻攔他們。”
“哦？”昭陽長公主挑眉。
“女兒就想著景王舅舅都不在乎門第，我們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和靜縣主道，“不必要那些侯府伯府，找個進士也行。就算女兒是再嫁的，應當也有進士願意娶女兒。那些世家，也有人願意。”
就是世家的人不可能是什麽未來家主，就是嫡次子之類的。
世家的當家主母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和靜縣主不認為那些人精會讓她去做當家主母。
“你舅舅不傻。”昭陽長公主不認為梁景軒會給榮寧找一個無用的人，“那個人的身份低一點，隻要他品性好，有能力，你舅舅就能讓他爬到高位。”
昭陽長公主想要是先皇還在世的話，那她就能給女婿安排很多事情。先皇沒了，昭陽長公主自身難保，她哪裏可能給女婿太多的幫助。
“你要找，就得找一個本身就有官職的。”昭陽長公主道，“進士……那就是要進翰林院的。要是一個要去外地當官的進士，你願意嗎？就算他們待在翰林院，他們遲早都要外放。”
昭陽長公主不希望女兒跟榮寧那樣，“榮寧以前吃苦過，她吃的苦逼你吃的苦多。鄉村的苦，她受過，她以前還得自己賺錢，現在的日子對她就是好日子，太後和皇帝還寵著她，她怎麽過都不差。你不一樣，你不能跟她比。”
昭陽長公主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
每次想到這裏，昭陽長公主就希望先帝還活著。
“你兄長也沒有什麽能耐。”昭陽長公主道，“若你再嫁一個不好的人家，你以為你以後就能翻身？想想你先前嫁的人，你想重蹈覆轍嗎？”
和靜縣主不想重蹈覆轍，她的前夫去煙花柳巷之地才得病死的，一個花花公子而已。她當初都想著要和離了，誰知道她前夫就出了事情。
“榮寧嫁給誰都好，跟你都沒有關係。”昭陽長公主強調。
“女兒就是……就是有些羨慕她。”和靜縣主想梁玥一定很喜歡那個男子，那個男子也喜歡梁玥。
“有什麽好羨慕的。”昭陽長公主道，“前頭十幾年的苦，都是白吃的嗎？”
反正昭陽長公主不想要受苦，在她離京的那十年，她就覺得日子過得很苦。那些人表麵敬著她，他們在背後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當昭陽長公主去慈寧宮的時候，她就跟太後說了榮寧跟同村人走得近的事情。
“同村的人？”太後皺眉。
“是。”昭陽長公主點頭，“就是元宵的時候，有人瞧見。那個人不會是榮寧的竹馬吧？”
“就算是竹馬，跟你有什麽關係？”太後道。
“這不是怕您不知道嗎？”昭陽長公主道。
“哀家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景軒自有主意。”太後相信兒子，自己待在皇宮裏，她可能不知道那些事情，她的兒子一定知道。
既然兒子梅羽阻攔，這就說明那個竹馬應當還是有點用處。
“你回了京城，就別跟過去那樣了。”太後道，“有的事情，輪不到你說。”
“……”昭陽長公主的表情有些尷尬，她不過就是想稍微討好太後一點。
要是先皇還在世，她這個嫡公主哪裏用得著討好太後呢。
“您還真相信他們。”昭陽長公主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九弟不知道呢。”
“你當他是你嗎？”太後道。
“……”昭陽長公主又被太後堵了話，這讓她如何繼續說下去。
昭陽長公主一出慈寧宮，太後就讓人去找景王。太後沒有直接找梁玥，孫女從小受了很多苦，太後就擔心她嚇到了孫女。
“那個竹馬是怎麽回事？”太後直接問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