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紅豆湯再多,終究要見底。

陸元卓從袖中拿出了一個被紅布包裹著的銀簪子,他要去戰場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就想把這一根簪子送給林玥,就算自己以後沒有回來,那也算成全了自己心底的那一點念想。

“你哪裏來的銀子?”林玥疑惑。

“以前賣兔子、賣野豬的。”陸元卓道,“我力氣大。”

“你還在長身體,不能省著,拿著它,換了錢,帶去……”

“給你。”陸元卓搖頭,“餓不到的,舅舅就我一個外甥,他又沒有成親。他有些武功,還給人去當護院。這一次,我要去參軍,他說他去當鏢師,也許還可能去到我那邊,還能多見見我。”

原本,陸元卓的舅舅也要參軍,陸元卓阻止他,他們甥舅兩個人一個人去參軍就行。他的舅舅以前沒有去參軍,他的舅舅不一定就喜歡打打殺殺的生活,陸元卓不希望舅舅為了他改變生活的方式。

“你拿著……要是……要是我沒回來,你定親了,你就當是我給你的添妝。”陸元卓的眼睛微紅。

“這可不行。”林玥搖頭,“等到那時候,你要是成為大將軍了,那你一定得給我多一些添妝。”

“好。”陸元卓點頭。

陸元卓走的時候,林玥還送他到門口,又送他到村口。

“以後,可以寫信,我識字的。”林玥道。

“好。”陸元卓道,“要是一直沒有收到信……可能就是……”

“就是你被大將軍看中,大將軍讓當他的女婿。”林玥故意這麽說。

“嗯,就是這樣。”陸元卓沒有說要是真那樣,那麽就是他可能戰死沙場了,“我走了。”

“你走。”林玥揮手。

等陸元卓離開之後,林玥回去家裏,她正想著得把剛剛那一塊帕子拿去洗了,卻發現那一塊帕子不見了。

去哪裏了呢?

林玥看向了門口,難道是陸元卓帶走了?不過這也不一定是,她之前就有過不知道把帕子放在哪裏的時候,等過了好幾天,她就在一處角落發現了帕子。

而走在路上的陸元卓,他拿出了藏在袖子裏的繡著青竹的帕子,這就是一個念想。

陸元卓知道林玥和林大牛家分了家,還聽人說林玥不是林大牛的親生女兒。他原本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的,可他不離開,不去從軍,那麽他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夥子,他又拿什麽去保護林玥。

至少林玥現在立了女戶,林老太太和林春梅還會護著林玥。

陸元卓就想自己一定要快點在戰場上廝殺出來,他一定要爬上去。等到榮歸故裏的時候,他就能去林玥家提親,哪怕那時候就隻是成為一個千戶,那都極好。

林玥從小就被林老太太捧在手心裏的,她長得還很好看,陸元卓就擔心林老太太嫌棄他,不肯讓林玥和他定親。一家有女百家求,大家都想把家裏的姑娘嫁給更好的人家,陸元卓也理解這一點,他還是得努力。

陸元卓又想著還是得讓舅舅找一個大夫,讓那個大夫去村裏說富戶人家的姑娘都晚嫁,說女子晚點懷孕生子對身體更好。林老太太那麽疼寵林玥,老太太一直知道這事情,她必定不可能早早就給林玥定親。

當林老太太回去的時候,她看到了桌上的幾包糕點,就想路上遇到的人打趣說是不是有人要去她家提親。

“誰送來的?”林老太太問,桌上還有用過的空著的碗。

“陸家哥哥送的。”林玥道,“他走了,他要去參軍。”

林玥的聲音有點低,她的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怕這人真在戰場上發生意外。

“參軍啊,他自己要去的?”林老太太隨即就想到這一點,“他去參軍也好,那一身功夫也有點用處。要不是你大哥、二哥他們沒用,我還想讓他們去戰場上拚一拚呢。”

可惜他們老林家的人就沒有當將軍的命,林老太太想自己的兒孫要是去戰場,他們遲早都得死,她還是別讓這些人去戰場上湊數了。倒不如讓他們在村子裏多種點地,給朝廷多交點稅。

林玥沒有跟林老太太說簪子的時候,她原本想給陸元卓一些東西的,奈何她先前才把家裏的荷包之類的東西都拿去賣了。她想給陸元卓糕點,陸元卓也不要,他就折了院子裏那棵樹的一截樹枝,他就走了。

“阿奶,你看看我弄的紡織機。”林玥沒有再多去說陸元卓,“您瞧瞧,原本就是一個,現在這上麵有八個,紡織起來就快多了。”

林玥還親自給林老太太示範,後世用的是機器紡織,不是人工。林玥還能記得這一點,那也是因為她是服裝設計行業,研究的是刺繡之類的,她還有研究那些布料、紡織,這才懂得的。

“是快很多。”林老太太道。

“可以讓娘也用上。”林玥道,“等外頭有這種紡織機了,估計那些東西的價格就得降下來。趁著現在,還能多賺點。”

林玥就隻是一個普通的村姑,她哪裏有那麽大的能力去推廣紡織機呢。何況,這種紡織機又不是特別複雜,那些懂行的人,他們看幾眼,也許他們就能製作出來。

“行。”林老太太道,“你娘在家就有紡布。”

林老太太一直都覺得林玥能有那麽好的手藝,有一點就是遺傳自林春梅。

話說林春梅在縣城裏當過丫鬟的事情,那不是秘密。林春梅曾經待過的那一家富戶的夫人的奶媽子的妹妹,正好就在林春梅的村子裏,他們也就知道林玥是林春梅的親生女兒,那些人都說那孩子是林春梅未婚生的,是林春梅當丫鬟的時候生的。

那一位奶媽子的妹妹便跟奶媽子說了,奶媽子又想到林春梅當初就是在他們家當的丫鬟。

於是奶媽子就在夫人的麵前提了一句,“夫人,您說那孩子會是當年那個貴人的嗎?”

“什麽?”霍夫人震驚,“你聽誰說的?可是真的?那一個孩子不是她抱養的?路邊撿的?”

“不是。”奶媽子道,“奴婢的妹妹見過那姑娘,那個姑娘小小年紀就長得極為好看。她阿奶非常疼她,前些日子,她爹……她大舅的兒媳婦們知道她的身世,鬧得很厲害,這才分的家。林家的老太太還把宅子分給她,給她立女戶,說是她生母當年拿了錢回去的。”

霍夫人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們當年原本還想著讓林春梅跟著那一位貴人。奈何,那一位貴人睡是睡了林春梅,卻沒有把林春梅帶走。

隻是這私生女的事情,也沒有那麽簡單,要是讓當家主母知道了,這私生女可能還沒有回去,這私生女的命就沒了。

霍夫人是內宅之人,她更明白這一點。當家主母要對付庶女、外室女、私生女,多的是法子。別到時候沒邀成功,反而害了人的性命,又得罪了貴人家的當家主母,那可就得不償失。

到了夜晚,霍夫人便跟她的夫君霍老爺說了這一件事情。

“當年,那丫鬟得了貴人一兩百兩的銀票,妾身又給她添了點。”霍夫人親自辦的這一件事情,她還記得,林春梅的賣身契原本就是活契,他們更想讓家生子去伺候那個貴人,可林春梅長得不錯,正好那位貴人又多看了林春梅一眼。

在那一位貴人走後,兩三個月的時間,那位貴人又都沒有回來。霍夫人就讓林春梅歸家,還給林春梅一些銀子,說是給這丫鬟的嫁妝錢。

誰能想到林春梅當年竟然懷了身孕,可能是因為有的人懷孕頭幾個月就是沒顯身子的。

“哪個貴人?”霍老爺疑惑,他們家還是來過幾個貴客的。

“就是十三年前的那個。”霍夫人道,“說是可能從京城來的貴客,您還猜那個人是國公之子,還是哪個大官之子的那個啊。”

“他……”霍老爺隨即就想到了那個人,他還聽外甥一次酒後提過,說那個貴人傷了身子,這一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霍老爺當時還想著要是自家的那個丫鬟懷了那貴人的孩子,那該有多好,可惜沒有。

這麽多年過去了,霍老爺就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事情也不好說,要是當家主母知道這一件事情,指不定就給她隨意找戶人家嫁了,讓她別回去。再一個不好,她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霍夫人感慨。

霍老爺和霍夫人都是給人當祖父、祖母的人了,霍夫人到底還是心善一些,她想著自己的利益,卻也想著無辜之人的性命和幸福。

“我瞧著她阿奶、生母都對她很好,我們也沒有必要去說。”霍夫人道,“真要插一手,那就設法給她找一門好親事。況且,我們也真不知道那個貴人是誰啊。”

這才是最大的難點,他們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那麽他們找誰去說。他們能做的就是給林玥找一門好親事,這也算是一個交代。

“這運氣來了,還真是擋不住。”霍老爺笑了,“不知道貴人,總有人知道的。不能找當家主母,那就找本人。”

那個貴人要是真沒有孩子的話,那麽那個貴人一定會很重視這個孩子。要是那個貴人有孩子了,那個貴人也會記住霍家的好。

“不行,還是得去看看,去查查。”霍老爺認為這不是一件小事,萬一,人家真沒孩子,人家來了,孩子又不是貴人的,那貴人該有多惱火啊,他們承受不住貴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