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元卓聽了他舅舅的話, 不禁問了一句,“她不是我們的仇人吧?”

“不是。”陸元卓的舅舅名字叫徐朗,“我們家沒有狗血的事情, 跟皇家無怨無仇, 她的父親不是你的殺父仇人。”

徐朗聽外甥這般說話,他就想到了那些戲曲、話本之類的。

“隻是她是公主, 景王唯一的女兒。”徐朗道,“你要不……要不就放棄吧。”

徐朗認為自己的外甥身份地位低,就算他們家祖上出過厲害的人物,那也沒用。陸元卓充其量就是在榮寧公主及笄的時候混到四品將軍,武將四品,但在皇家人眼裏未必就夠瞧的。

大將難免陣前亡,也許景王還不願意把寶貝女兒嫁給陸元卓。

“舅父。”陸元卓怎麽可能甘心就這樣放棄, “她還有給我寄東西, 有寫信。”

林玥, 哦,不,是梁玥。

如果梁玥想要跟過去徹底斬斷關係,她就沒有必要聯係自己。她沒有告訴自己她的身份, 也是不想他想那麽多。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大, 陸元卓還是想試一試,他不能確保別人就會對梁玥好。隻有自己,才能確定自己會做什麽樣的事情。

“你……”徐朗怎麽覺得自己的外甥可憐兮兮的呢, “唉, 你死去的祖父……”

“嗯?”陸元卓皺眉, 難道真有什麽恩怨情仇。

“要是他在的話, 也許你還能好點。”徐朗道。

“……”陸元卓懷疑他的舅舅是故意的, 故意這麽磨磨蹭蹭的說話,“過去的都過去了,還是得靠自己。”

陸元卓不能因為自己的祖父曾經當過將領陣亡就如何,時間都過去很多年。他祖父陣亡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後來,他母親還總是說他父親命不好。

陸元卓的父親在他出生五六個月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他的母親帶著他找他的舅舅,最終,他的母親還是鬱鬱而終。

什麽曾經的輝煌,陸元卓從來都沒有享受到,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樣的。他就隻知道要是他想往上爬,就得靠自己了。

“興許等你去京城,她已經定親了呢。”徐朗歎息,他到底不希望自己的外甥深陷其中,“男子何患無妻。”

“那就等她定親,等她成親。”陸元卓道,“她不曾答應我什麽,我們兩個人之間又沒有婚約。”

既然他們兩個人之間沒有婚約,梁玥想要嫁給誰都可以。

陸元卓認為梁玥身為公主沒有必要釣著自己,她既然還肯給她寫信,這說明梁玥對他還是有幾分感情。

“你……”徐朗聽此,就知道自己的外甥還是要堅定地等著,“知道她的身份,你是不是要更加努力?戰場上的刀劍不長眼,你去拚殺,沒了性命,怎麽辦?”

“不,我不會盲目去拚殺。”陸元卓搖頭,梁玥在信裏也有寫,讓他別一不小心就沒了性命,也別把受傷當作小事,“凡事,總得試一試。”

放棄太早的話,那他們就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京城,溫雅如把林一木一家子安頓好了,就是給他們找了一棟宅子,有兩間屋子的,院子還算大點,他們也能搭個棚子放推車之類的東西。

小王氏懷有身孕,她就跟溫雅如道,“不如還是讓一木跟著你去酒樓做事,我大著肚子也不能幫襯他什麽,他一個人出攤,未必就好賺錢。”

“跑堂的一個月的工錢還不夠你們租房的。”溫雅如道,“這一處的宅子已經便宜許多,離我們那兒還遠一些。要是大哥出去擺攤子,興許還能把租金賺回來。”

“先前的那些方子……有新花樣嗎?”小王氏問,“在安平的時候,你娘家人開了鋪子,我們的生意就差了很多。後來,你娘家人又讓他們把他們租的鋪子盤下來,我們哪裏有那麽多錢啊。”

溫雅如明白小王氏的意思,小王氏就是覺得她不該告訴溫家人。

“我們原本也是想著留在老家。”小王氏道,“可是賺的錢是越來越少,這才想著進京。大丫也都嫁人了,你們都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我也想著來京城,等以後,還能給孩子請好的夫子。”

小王氏一心為孩子考慮的模樣,“安平到底是小地方,能考出來的人太少了。”

溫雅如知道學區房,知道很多人都喜歡去大都市,小王氏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隻是溫雅如真的不大喜歡多幫襯這些人,這些人就跟狗皮膏藥似的,沾上了,就甩不掉。

她以前已經在安平縣幫襯過他們,他們還要跑來京城。

“那你們就更得擺攤子。”溫雅如道,“酒樓的話,跑堂的,真的賺不了幾個錢。酒樓裏的大廚,也都是花大錢雇的,他們本就學廚多年,也在其他酒樓幹過。”

“你那兒不是還有包吃包住嗎?”小王氏都跟林王氏打聽清楚了。

“睡的是大通鋪,都是擠在一起的。”溫雅如道,“有的人就直接把桌椅挪到旁邊,他們就躺在地上的。”

溫雅如哪裏可能讓林一木那樣,林一木是林清澤的兄長。林清澤的意思也是讓林一木夫妻自己去做事情,不能讓他們去溫雅如的酒樓做事。

“啊,是這樣嗎?”小王氏還以為那些人能睡得很好呢。

“他們沒有家人,又或者是家人在別處。”溫雅如道,“他們那樣倒是還好,可是大哥呢?大哥總不能不顧慮大嫂你?你們的孩子以後還得讀書,都得花錢。”

“……”小王氏看向溫雅如,她就覺得溫雅如不如林春梅。

林春梅還給錢讓林清澤讀書呢,溫雅如就不肯拿出一點錢來給她夫君的侄子們讀書。

小王氏倒也明白,自己的孩子跟溫雅如沒有血緣關係,還是別指望溫雅如會出錢,她也就沒有把話說出口。若是她說了那些話,溫雅如就該對她有意見。

“那就聽你的。”小王氏道,“三弟妹啊,我們也不知道京城人的口味,你能不能幫著看看,醬料要不要改?”

“改是得改的。”溫雅如道,“這一點,我可以幫你們。”

溫雅如把林一木一家子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她回到家裏就看到桌子上的一張請柬。方家請他們過去吃酒,方二少考中進士,定了日子辦酒的。

考中進士有什麽好辦酒的,又不是考中狀元,溫雅如真想這麽說。方家人讓沒有考中進士的林清澤過去吃酒,不就是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麽。

“不想去就不用去。”溫雅如到林清澤的麵前。

“得過去。”林清澤道,“我雖然沒考中,但這本就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沒有什麽好不高興。妹夫家辦酒也不是瞧不起我,也不是要把我比下去,他們不請我,才不好。”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林清澤道,“又不是什麽大事情。”

方家宴請的客人不算特別多,就是請了五六桌的人。林大丫還有負責招待客人,林老太太還過來了,梁玥沒有過來卻也讓人把禮送到。

“寶林表弟呢?”林大丫沒有瞧見吳寶林,便問了一句。

“還在學堂讀書。”林老太太道,“就沒有讓他請假,還是得讓他用心讀好書。”

“是,是。”林大丫點頭,老太太都這樣說了,她總不能讓吳寶林請假過來。

“三嫂。”林大丫見到溫雅如立即迎了上去,“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得來的,得來的。”溫雅如想要不來,可林清澤都來了,她也就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

溫雅如又看向林清澤,她擔心林清澤會不高興。別看林清澤表麵都很穩,沒有傷心難過的樣子,但是誰能保證林清澤的內心就真的不傷心呢。

不是有一句話說表麵越平靜,內心就越混亂。

溫雅如知道林清澤不可能在方家做出不合規矩的事情,她就是為她的夫君感覺到尷尬和難過。

林清澤和方二少說了幾句話就坐到旁邊,今天到方家的人多,方二少沒有時間總是跟林清澤說話。

景王府,梁景軒送給梁玥一隻鸚鵡,鸚鵡經過訓練,它很乖巧,還會說話。

“公主,公主。”綠毛鸚鵡站在架子上說話,梁玥還投喂了鸚鵡,“比起鸚鵡,我還是更喜歡養貓。”

“哦?”梁景軒坐在一旁看著女兒逗弄鸚鵡。

“鸚鵡,得拴著它,它都不能隨便飛了。”梁玥道,“貓的話,就不用拴著,它怎麽跑都行。便是它跑出去變成了流浪貓也好,貓自在一些。”

梁玥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養鳥,主要就是得把鳥拴著。

當然,如果養狗之類的,也得拴著,無繩遛狗,這可能傷到人。有的狗還追著小朋友跑,更有狗直接把小孩子給咬死的,這都是需要注意的。

“不喜歡鳥的話,可以放它走。”梁靜軒道。

“哪裏好放,被馴養過的,特別是很小的時候就被人馴養的,它們出去了,也可能不懂得怎麽找吃的。”梁玥不希望這些鳥兒被餓死,“放開它們,就看它們懂不懂得餓了就飛回來。”

被馴養過的小動物在野外生存能力低,放它們出去,有的小動物就直接餓死。

“那就鬆開它,看看它能不能飛回來。”梁景軒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也不關心這些小動物如何,他就在意女兒的想法。

“可以。”梁玥點頭。

因著林清澤沒有考中進士,林王氏不高興,她去了方家,表情也沒有多高興。林王氏還覺得自己的兒子沒中進士,親家又知道自己的兒子和方二少一起科考,他們就不該在方二少中了進士之後還擺宴席,還讓林清澤過來。

方家人是不是故意給林家難堪啊!

林王氏的臉色不好看,方家人也不可能哄著她。林大丫看到這一幕就很不高興,她娘甩臉子給誰看呢,不高興就別來啊,來了還這樣。

“娘。”林大丫還是走了過去,“是不是您的乖孫女哭了,您要去看看她?”

林一木夫妻也有帶孩子過來,他們哪裏可能不過來。妹夫有出息,他們以後也許還用得著這一段時間。

“……”林王氏想說:丫頭片子,有什麽好看的。

“娘,我陪您。”溫雅如道。

溫雅如看出了林王氏的神色不對,怕是方家的人也看出來了。林清澤的親娘怎麽總是這樣,別人家的大喜之日,還是林王氏的女婿中進士,再不高興都不能在方家表現得不高興。

林王氏想要繼續說其他的話,溫雅如朝著她搖搖頭,於是林王氏就隻能閉嘴。

“旁邊的人都看著。”溫雅如湊到林王氏的耳邊小聲地道。

林王氏看向周圍,還真的是這樣,“就他們事多。”

林老太太跟方老太坐在一起說話,她們瞧見了林王氏的這一幕。

“你有這個兒媳婦,頭發得白了好幾根吧。”方老太開玩笑道。

“可不就是這樣。”林老太太道,“管都管不住這些人的。當婆母的,兒媳婦要是不聽話,還真的沒有法子。”

林老太太已經放棄林王氏了,反正他們沒有住在一起。至於林王氏以後會不會影響到林清澤的仕途,那就得看林清澤能不能鎮得住林王氏。

宴會結束之後,林王氏等人回去。

“妹夫還真厲害。”林一木感慨。

“你弟弟都沒中,別人厲害有什麽用。”林王氏道。

“……”林一木聽到這話就不敢再說。

林清澤聽到這話一時無語,這就是他的親娘啊,他怎麽跟他娘說都沒有用。他早前就說過了這一次就是下場試一試,不中的話就等下一次。

他自己還沒有不高興,林王氏就為他不高興。

林清澤著實無奈,別人也是憑本事考上的進士,又不是作弊得來的。

“娘,你這就是讓人看笑話。”等回到家裏,林清澤忍不住說這樣的話,“您今天這樣冷著臉,讓妹夫怎麽看?”

“他們愛怎麽看就怎麽看。”林王氏道。

“大丫還得在那邊過日子。”林清澤道,“方家又沒做錯事,您今天過了。如果您不喜歡去方家,以後就不必去,也免得方家人不快,您也能舒心一點。”

“我是為了誰啊?”林王氏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清澤,兒子竟然說她!

“您不是為了我。”林清澤道,“您是想跟阿奶一樣,早早有誥命。兒子還沒秋試的時候,您就讓人覺得兒子一定能考中。如今,兒子沒中,您覺得您丟臉了!”

林清澤太明白他的親娘了,他的親娘哪裏可能是真的為他沒考中傷心,林王氏的傷心點是其他的。

“您去顧兄的母親麵前說了多少次話了?”林清澤又問,“顧兄在府試的時候排名就在我的前麵,您還要到他的家人麵前說那些話。仿佛兒子這一次一定能比得過他們,上一次,就是兒子發揮失常。”

林清澤知道不少事情,隻是有的話不好說出口。

“他們跟你說的?”林王氏不悅。

“顧兄沒說。”林清澤道,“就是昨日,顧兄的母親說了兩句。她倒也沒有說您的壞話,隻說您望子成龍心切。”

林清澤稍微一想,他就知道自己的親娘做了什麽事情。

“怎麽可能沒說我的不是,如果沒說,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林王氏紅著眼睛,“我辛辛苦苦拉拔你長大,為了你讀書,還幹了那麽多活,還得看你姑母的臉色,你呢,你沒考中,就說為娘的不是。”

“……”林清澤無語了,“兒子沒考中,是兒子的學問不夠。但您著實不該做那些事情,讓人笑話。”

“你若是考中了,我又怎麽可能被人笑話?”林王氏道,“好想,林清澤,你是不是想趕我走,讓我去你大哥那邊?你大哥來了,你就不想要我這個親娘了,就要讓我滾。”

溫雅如沉默,林王氏太能鬧騰了。

林清澤哪裏敢說讓林王氏滾蛋的話,他內心確實很想讓他親娘滾了,可是這是他的親娘,他就得忍著。

“大哥那邊住不開,您還是住在這邊。”林清澤道,“顧兄他們要搬走,您以後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嘲諷我。就算他們沒搬,顧兄也不是那樣的人。”

林清澤想讓他親娘改變,他不是孤狼,還需要朋友。被他親娘這麽一折騰,他還能有什麽朋友呢?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就你清楚嗎?”林王氏咬牙。

“回屋!”林大牛冷聲道,他聽不下去了。

林大牛還想著繼續待在林清澤這邊,就沒有想著要離開。小兒子以後要當官的,他要是現在離開,以後就很難再跟著小兒子。

家裏還沒有徹底分家,卻跟分家差不多,林大牛心裏清楚得很。林大牛這個一家之主,早就沒有了曾經說一不二的勢氣。

林王氏見林大牛冷著臉,她就不敢說。

“回屋去。”林大牛再一次強調。

等林王氏走出客廳,林大牛才看向林清澤,身體還有些佝僂、疲憊,“要是你不想,我就帶你娘回去老家。”

“不,我不回!”林王氏還沒走遠,她就聽到林大牛的聲音,“我不回去!”

林王氏跑了過來,紅著眼睛道,“有本事就不認我這個娘!”

隔壁顧家的人還沒搬走,他們就是即將要搬走,當他們聽到林王氏的聲音,他們都當沒有聽到。

“收拾東西。”顧母道,等他們搬走以後,就不知道什麽樣的人當林王氏的鄰居,別人不一定就不把這些話說出去。

顧母還想著幸好她兒子爭氣,不然,林王氏一定還得笑話她。

即便顧母沒有把林王氏的舉動說出去,但是沒有過幾天,這一條街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林王氏,還有人說林清澤沒考上就說親娘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