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丫在街上跑了好一會兒, 她不敢跑到小巷子,怕被拍花子拍走。林大丫以前也跑過,林老太太就嚇唬她要是她被拍花子拍走, 他們就不去找她, 找她也找不到了。

因此,林大丫不敢跑去偏僻的地方, 在街上跑了一會兒之後,她就跑到林老太太那邊。

正巧,梁玥也在林老太太那兒,她帶從莊子上帶了一些瓜果回來。

林大丫來的時候,她們正在品嚐瓜果,林老太太道,“不愧是皇家的東西, 味道就是好。”

當梁玥和林老太太看到林大丫紅著眼睛十分狼狽的模樣, 她們還驚奇。

“怎麽回事?”林老太太問。

“阿奶。”林大丫道, “您能不能讓我在這兒住兩天,就住兩天就行。兩天後,我要是不走,你把我趕出去。”

“說說, 是不是跟他們吵架了?”林老太太又問。

“三哥的書房都比我住的地方寬敞, 我住的地方原本是柴房,還放了很多東西。”林大丫道,“這也就罷了, 我就是想早一點說一門親事, 我沒有說要嫁給大官, 一個普通的稍微有點銀子能過下去的秀才也不錯啊, 她們就……”

林大丫就是覺得家裏的那些人都嫌棄她, “我也去鋪子幹活了,他們還覺得我做的不夠。平時,我也沒有挑三揀四,一開始說了兩句就不敢說了,我娘她對三嫂都比對我好,這樣下去,她還會給我說親嗎?”

“親事,會有的。”梁玥道。

“是會有,就是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林大丫道,“表妹,我知道我比不過你,也不敢利用你,不敢讓你帶我出去,讓你給我找一門親事。你幫我找高門,他們也不可能瞧得起我。”

林大丫有時候是糊塗一點,但林老太太沒有過於忽略她,有時候也有教導她一些事情。

“他們都想著三哥要科考的事情。”林大丫道,“之前,說中舉人後就說親,又等到現在。要不是他們總是這般輕視我,我也不會想著早點嫁出去。”

林大丫在糕點鋪子做事情,別人都說溫雅如對她好,她也隻能認下。正如三哥所說的,她吃溫雅如的住溫雅如的,所以她就得沉默。

“太悶了。”林大丫強調。

梁玥不可能帶著林大丫回王府,林大丫也明白這一點。林大丫就沒有說為奴為婢去伺候梁玥的話,她就是想在林老太太這邊待兩天。

林老太太倒是有一個玩得比較好的姐妹,她在京城人士的,那個姐妹家裏有一個孫子是舉人,可是受傷跛腳,在當一個教書先生。

大梁朝對官員的麵容和腿腳沒有明確的要求,但是吏部在安排他們的去處的時候,也會考慮到這些人是否合適去那個地方。

隻是一點跛腳還好,當一個文官還行,就是不容易升官上去。這樣的人難免要付出更多的辛勞,也就有人考上去之後沒去當官去教書的。

那個老姐妹的孫子今年二十出頭,還沒有娶妻。尋常的人家,家裏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是一個幹淨、簡單的人家。

林老太太沒有跟林王氏說,那是為了防止這些人說她給林大丫介紹一個跛腳的人。

“我認識一個人。”林老太太幹脆道,“就是這一條街上的,方老太的二孫子,他們家沒有妾室,家裏倒是有幾個婆子、丫鬟的,就是她的二孫子前些年從馬背上摔下來,跛了腳,如今是舉人,正在教書。日後,應當可以再試著考進士。”

方老太說了,考中進士去當教書先生,收的束脩還能多一些,也有更多學生願意過來。就是那個二孫子能不能考中進士是兩說,京城富貴的人又多,方老太的二孫子不算頂頂出色的,又跛了腳,說親才艱難一些。

不是沒有媒人推人,方家人不滿意而已。媒人就是看方二少跛腳了,他以後又隻是當一個教書先生,別人都知道他未來的規劃了,又有幾個條件差不多的姑娘願意嫁過來呢。

媒人給方家推薦的人就次一些的,方家人也明白這個道理。方老太還是要給孫子尋一門合適的親事,晚一兩年說親不要緊,男子跟女子不同,男子可以多等一兩年。

男子也不能太老,太老了,也不好說親。

方老太還說跟林老太太聊得來,還拜托林老太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我可以!”林大丫隨即道。

梁玥正在喝茶,差點被嗆到。她沒有想到林老太太會說出這樣的一個人,更沒有想到林大丫一口就所她可以。

“阿奶,您說的人,一定差不了。”林大丫道。

“是不差。”林老太太道,“要不是他這個孫子有點殘缺,媒人介紹的又是歪瓜裂棗的,哪裏輪得到我跟你說。隻是他跛了腳,好不了。”

“沒事,就隻是跛腳,不是說他還能教書嗎?”林大丫道,“他是夫子,能賺錢養家,家裏還有奴仆,多好的人家啊。”

“……”林老太太微微點頭,林大丫像她。

梁玥沉默,她當然知道林老太太不可能害林大丫,可林大牛夫妻可能答應嗎?

“阿奶,我先回去。”梁玥不摻和到這一件事情裏麵。

“先回去。”林老太太起身,“回去慢點。”

“不用送。”梁玥道。

“又沒什麽,就是幾步路。”林老太太道,她喜歡去送一送梁玥。

林老太太送走梁玥之後,回頭再跟林大丫說話。

“阿奶。”林大丫看著林老太太,眼睛還是紅的。

“你同意,你爹娘不一定就同意。”林老太太道,“他們會說我給你找一個殘廢的人,這過日子是自己過的,別人幫不了你過。你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別想自己嫁的人能不能幫助他們。要是你想,我就跟他們說。”

林老太太到底還算是關心林大丫,否則,她也不可能去關注方老太的孫子。方老太說了她的孫子之後,林老太太還特意打聽過,也親自去見過方二少,隻不過她沒有讓他們知道她的意圖,她沒有直接說自己有一個沒成親的大孫女。

“阿奶,你跟我爹娘說吧。”林大丫堅定地道,“我識字不多,不懂得琴棋書畫,不可能嫁給高官幫助三哥的。”

林大丫不怕別人說她沒出息,她就隻是一個女人,就是想過穩定一點的生活。

這時,柯夫人到了林家,跟溫雅如說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要說親。

“他有通房嗎?”溫雅如問,她不相信京城的大戶人家會看中一個鄉下來的姑娘,這個姑娘又沒有很高的身份。

“是有一個。”柯夫人道。

“是不是還有孩子?”溫雅如又問。

“就是一個女兒。”柯夫人道,“就是那個通房生的,通房的身體壞了,以後都不能生。”

“……”溫雅如沉默。

“大戶人家,公子身邊怎麽可能沒人,在他們成親的時候,身邊都有通房丫鬟的。”柯夫人道,“他們又不像是我們這些人家,小門小戶的,鄉下的男人是就娶一個妻子,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私底下就沒找別人,你說,是不?”

“有孩子不好。”溫雅如想林大丫是古代人,林大丫應該能忍受那個公子有通房,可是有庶女就過了。

若是溫雅如去跟林清澤說,林清澤還以為她是不是不爽林大丫要對付林大丫呢。

“他們家財萬貫,大丫嫁過去就是少奶奶。”柯夫人道,“她是正妻,別人都越不過她。她以後再生下兒子,地位也就穩了。”

“這……”溫雅如遲疑。

“不是我說,就你們的大妹妹,到底是鄉下來的,不比京城的那些姑娘。她不懂得琴棋書畫,又沒有一個好的身份。”柯夫人道,“最能拿出去的就是有一個公主表妹,偌大的京城,還有別人是公主的表姐妹。”

柯夫人見溫雅如皺眉,又道,“不信的話,去找媒人看看,看看媒人能介紹什麽樣的?差不多就得了。”

柯夫人不認為榮寧公主會給林大丫介紹對象,那不現實。

“她總待在你店裏,也不是一回事。”柯夫人道,“難不成你們真的指望有人來買糕點的時候看上大丫?她嫁出去了,你也能清靜些。”

柯夫人跟溫雅如交談過,再看溫雅如對林大丫的態度,就知道這個表妹沒有那麽喜歡林大丫。

“要是不夠她的嫁妝錢,聘禮都給她,我再借給你們一些錢。”柯夫人道,“風風光光地讓她嫁出去,別人也不能說你這個嫂子的不是。”

“得回去問問。”溫雅如揉眉,小姑子不一樣,總得讓林王氏他們做主。

在溫雅如回到家裏跟林王氏、林大牛說過之後,林王氏認為柯夫人說的人家不錯。

“丫頭片子,確實沒什麽。”林王氏道,“大戶人家確實跟我們不一樣。”

林大牛就是抽旱煙,沒有說不同意。

溫雅如瞧見林大牛的樣子,就知道林大牛多半是默認了。

“要不要問問夫君?”溫雅如道,“夫君懂得多一些?”

“說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王氏道,“哪裏能縱容他妹妹,這是一門好親事,她過去當少奶奶,是正妻,不是妾室。”

林王氏想村子裏還有人把姑娘送去給富戶當妾室的,她都沒讓林大丫去做妾,還是讓林大丫給人當正頭娘子,林大丫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就這樣定了。”林王氏猛地拍手,“這麽好的人家,要不是有一個庶女,哪裏輪得到大丫呢。”

“還是打探打探。”溫雅如總擔心這裏麵有問題,她是不大喜歡林大丫不錯,但要是那戶人家還有其他問題呢,那不就是害了林大丫。

“那就打探一下。”林王氏道,“哪裏可能什麽都好。要是什麽都好,真輪不到她。”

林王氏一再強調這一點,好在林大丫沒在,要是林大丫在,估計她們又要吵起來。

景王府,梁玥回來後,她跟景王說話的時候,還說了林家的人。

“表嫂用了我的名義,是為了一個寡婦。”梁玥道,“這也沒有什麽,就是跟她說,次數多了未必就好用。”

梁玥自己在外頭的時候都沒有過多用公主的身份,但她也享受到公主身份給她帶來的好處。她的成衣鋪子能順利地開業,還能賺錢,離不開那些人對她公主身份的支持。

“好。”梁景軒道,“你想怎麽跟她說都可以。”

女兒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梁景軒不可能每一次都幫著女兒做決定。

當天傍晚,梁玥收到了一個木匣子,木匣子放著被胡二姑娘弄破的團扇。團扇上麵還有燒焦的痕跡,但有的圖案還很明顯。

梁玥一看圖案,又看到殘留的團扇,她就知道這一把團扇就是她製作的。

“誰送的?”柳嬤嬤問下人。

“就是一個小乞兒。”丫鬟道。

“讓人……”

“這一把團扇是我做的。”梁玥道,“是我在安平做的,不隻有這一把團扇,還有一把雙麵繡的團扇。另外還有幾身衣服,布匹,很多個絡子吧。”

梁玥看著那一把破爛的團扇,“又不怕被人發現,我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去賺錢生活,沒有錯。”

“也許背後的人不是要說您。”柳嬤嬤道,“還有這把扇子的主人。奴婢想應當是有人知道扇子是您做的,又知道扇子在誰手裏,才如此的。奴婢讓人去調查,必定能很快調查出來。”

“嗯。”梁玥點頭,“這一個木匣子,扔掉吧。不,還是別扔,打探一下,是誰家的,再把這木匣子送過去。”

梁玥沒有打算留著已經被燒焦的團扇,她不需要用這樣的東西警醒自己。

“是。”柳嬤嬤應聲。

因著胡家的姑娘曾經拿出過雙麵繡團扇,京城裏的很多個姑娘都知道,這個消息還曾經傳出來過。柳嬤嬤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到了胡家,前前後後還不到一天的功夫。

柳嬤嬤直接讓奴仆把放著燒焦的團扇的木匣子送去胡家,讓下人說那木匣子是他人送去公主府的。

胡家,胡老夫人顯然沒有想到那一把團扇還在。她當初早就讓人把胡二姑娘毀掉的扇子燒了,怎麽那些下人沒有燒了,還保留著扇子,讓扇子流出去,還被人送去了景王府。

胡老夫人找來了胡二姑娘,胡二姑娘就是團扇的擁有者。

“我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胡二姑娘直言,“你們當初又不讓我多碰了。祖母,我就要出嫁了,您可不能讓這一件事情影響到我出嫁。”

胡二姑娘很滿意她目前的親事,也沒有想著要被人退親,她一定得平安順利地嫁出去。

“這扇子被送到了榮寧公主的手裏。”胡老夫人道,“她必定認出她自己親手做的東西,隻是她不是一個蠢人,又不想被人利用,這才又把東西送到我們家來。”

胡老夫人知道家裏出了內鬼,還是得讓人查一查府裏的那些人。正如胡二姑娘所說的,胡二姑娘要成親了,胡家不好在這個時候大動幹戈。

“這真不關我的事情。”胡二姑娘道,“又不是我盯著人燒這一把團扇的。”

胡老夫人當然知道胡二姑娘當初沒有盯著,就算他們當初盯著,燒掉的團扇未必就是榮寧公主製作的那一把。有心人要是想要掉包,也是能成功掉包。

過了一會兒,胡三姑娘就把她買的那一把雙麵繡團扇拿過來,這一把團扇倒是還好好的,也沒有被人偷了去。

“這一把沒問題就好。”胡老夫人不想被人說他們欺辱榮寧公主。

本來是正常的買賣,被有心人折騰一下,就可能充滿了陰謀詭計。

胡家人又不可能把雙麵繡團扇退給榮寧公主,榮寧公主又不隻是賣了這些東西。榮寧公主在安平縣的時候還賣了布匹、絡子等物,都好幾年了,別人自然也就佩戴了那些東西。

不是每一個買那些東西的人,都知道製作者是榮寧公主。

隻是京城裏買到榮寧公主親自製作出來的東西的人少,胡三姑娘當初拿著雙麵繡團扇出去的時候又有些高調。買來的東西,當然就該隨便主人處置,胡三姑娘把雙麵繡團扇帶出去參加宴會也沒有錯。

胡老夫人就想到底是哪一個人盯上了他們家,是胡家內部的人,還是外頭的人。

“讓人私底下先查一查。”胡三姑娘道,“二姐要出嫁了,不能被影響。”

“東西被送回來倒是還好,就怕你二姐的婆家知道。”胡老夫人揉眉,聲音有些疲憊,她坐在了榻子上,“他們原本就不大喜歡你二姐的,若是他們知道了……不過他們倒也不敢隨意就退親,他們怕景王,也不能讓別人認為他們退親是因為榮寧公主。”

這隱藏在背後的人實在是惡毒,那個人就是想讓榮寧公主出麵,讓榮寧公主找胡家人的麻煩。

到時候,胡二姑娘的未來婆家要上門退親,旁人也不好說什麽。在事情沒有鬧大的時候,胡二姑娘未來的婆家人就不好退親。

眼見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胡老夫人不希望這時候發生意外。

林王氏特意找了林老太太,說要讓林大丫嫁入富戶。

“是去當續弦的?還是當妾室?”林老太太問。

“您說的什麽話,兒媳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去給人當妾室呢,當然是給人當正頭娘子。”林王氏道。

“我不信,按照你說的那般好,人家會娶林大丫這個不認識幾個字的鄉下女人?大丫管家能力甚至比不上大戶人家的丫鬟。”林老太太清楚地明白林大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若是給人當正頭娘子,那是那個男子有妾室,還是有庶出的孩子了?”

“就是有通房丫鬟,大戶人家的公子都有的。”林王氏解釋,“就是……就是有一個庶出的女兒。這也沒有什麽,就是一個庶女,又不是兒子。大丫嫁過去生了兒子……”

“不,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林大丫衝了出來,她轉頭看向林老太太,“阿奶,我不要嫁給娘說的人。”

林大丫又不傻,村子裏去給人當妾的人,看上去穿金戴銀,實則有的人過得一點都不好,手臂上都還有傷痕。是,她不是去當妾的,是當正頭娘子,可是那個通房丫鬟都有孩子了,她聽說這樣的通房丫鬟都是極為了不得的。

“通房丫鬟又不能生了。”林王氏道,“你也不用擔心她生下兒子影響到你的地位。”

“不,我就不嫁。”林大丫拒絕,“那個人沒有功名,就是有幾個臭錢,你們就要賣了我。”

“說什麽胡話。”林王氏皺眉,“你嫁過去就是少奶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我就不。”林大丫跑到了林老太太的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阿奶,您就讓孫女嫁給您說的好人家吧。”

林大丫相信林老太太,不相信林王氏。

“什麽好人家?”林王氏不明白。

“就是這條街上的方家二孫子。”林老太太道。

“跛腳的那個?”林王氏隨即道,“娘,就算您再不疼大丫,也不能這樣做啊。”

“他是舉人,是個教書先生。”林老太太黑線,“你有什麽資格瞧不上他?”

不是方老太的二孫子沒人要,是方老太看不上媒婆介紹的人。

林老太太認為林大丫要是能嫁過去,那就是祖上積德了。

“他家又沒有那麽多錢,丫鬟奴仆也少。”林王氏道,“兒媳說的這一家就不一樣,他們家做買賣的,家財萬貫,多少人都擠破頭想要嫁進去呢。”

“既然很多人擠破頭要嫁進去,怎麽輪得到大丫?”林老太太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跟你們又有什麽關係,就是陌生人。他們看中大丫,怕是看中榮寧公主的身份。”

溫雅如表嫂說的人,一個商人,這商人又能好到哪裏去,多半也是注重利益的商人。溫雅如自己都跟她的表兄一塊兒做生意了,難保這些人為了利益而把林大丫推出去。

“大丫既然住到我這兒,她也是我的孫女。”林老太太道,“我就給她做一次主,你們就甭操心她的親事。”

按理來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林老太太一向不是一個按理出牌的人。孫女的幸福比狗屁的規矩重要許多,什麽家財萬貫,嗬,男人不好,擁有再多的錢都沒用。

另一邊,溫雅如的表兄柯宏傑還跟人說,“她的表妹是榮寧公主,她嫁給你,我們幾家一起合作,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