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芸原本在徐氏的院子裏侍弄花草, 等她回過神來,女兒就沒有在院子裏,她趕忙出去找。等她找到女兒的時候, 女兒就躲到她的身後, 女兒怯生生地看著前麵。

“公主。”徐若芸一瞧見梁玥,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是榮寧公主。

榮寧公主身上的穿戴就不同, 景王府又沒有再進年輕的妾室,且梁玥的年紀小還沒及笄。

徐若芸認出榮寧公主之後,她就拉著女兒跪在梁玥的麵前。她知道女兒本就懦弱一些,女兒一副被嚇到的模樣,那也不能怪榮寧公主。

景王府是榮寧公主的家,徐若芸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她是民婦的女兒。”徐若芸道,“家中出了點事情, 便來投奔姑母。”

“你女兒的頭上有傷。”梁玥見到小女孩頭上的傷, 就不知道是小女孩自己撞的, 還是別的緣故。

“擦藥就好。”徐若芸低頭。

“讓人給她們送點藥。”梁玥道,“小女孩,不用太拘著。”

“是,多謝公主。”徐若芸磕頭。

“公主。”正當梁玥要離開的時候, 小女孩起身小跑到梁玥的身邊跪下, “公主,您能幫幫我嗎?”

“起來。”梁玥沒有想到小女孩竟然跪在她的麵前。

“父親打我,也打娘。”小女孩開口, “他們要弟弟, 打我!”

小女孩在家裏的時候就聽那些人說, 說姑婆是景王府的人, 卻不能給他們帶來好處, 還說什麽公主的。小女孩就記住了,當她聽到親娘說公主,她就跪下。

“起來說。”梁玥讓丫鬟攙扶起小女孩。

徐若芸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這麽說,她真的沒有教導女兒,“公主。”

女兒都說了,徐若芸心一橫,所幸都說了。

“民婦的夫君養了外室。”徐若芸又跪在地上。

“你們都起來。”梁玥不習慣這些人一直跪著她,“找個地方坐著說。”

柳嬤嬤沒有阻止徐若芸說那些話,榮寧公主在京城遲早要遇見一些事情,這一次的事情就當是給榮寧公主練練手。

當梁玥聽完徐若芸說的話之後,她都震驚了。男的養外室,還要讓正妻把外室生的孩子記在名下,這絕對是欺負人。

“你有什麽想法?”梁玥問。

“民婦想要和離。”徐若芸道,“隻是家中父兄不讓。民婦就是想找個落腳之地,有個活,能養活女兒。民婦原本也是有嫁妝有宅子的,就怕他們鬧上門,這才來找姑母。”

“你若想,那就和離。”梁玥道,“你下定決心,以後後悔,也怪不了旁人。”

古代的女子很多都是日子過得艱難,又不肯和離。因為她們和離回家之後就沒有地位,娘家的人也會讓她們早點再嫁,再嫁的人家不一定就好,所以她們跟後世的女子不一樣,女子沒有那麽多活幹。

“懇請公主幫民婦。”徐若芸道,“民婦要和離,有您的一句話,他必然也不敢多來找民婦。民婦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是民婦有女兒。”

為了女兒,徐若芸必須和離,怕她夫君傷害女兒。

“他打了你們。”梁玥思考一會兒,“要不,借你兩個人,去打回來?”

梁玥就覺得家暴男不能要,還得讓家暴男付出代價。梁玥不可能親自過去,但是徐若芸不是還有姑母麽。

“讓你姑母跟著你一塊兒去。”梁玥道,“他要是敢反抗,就把他扔到河裏去。”

徐氏過來的時候,她就聽到了梁玥說的話。她深吸一口氣,沒有說榮寧公主的不對,而是道,“公主所言極是。”

“妾身徐氏見過公主。”徐氏給梁玥行禮,“妾身的侄女昨兒來的,一身是傷,妾身看著也心疼。他們是該和離,不該再繼續這個錯誤,她的夫君想要外室子,那就娶了那個外室便是,何苦傷害妾身的侄女。”

徐氏聽了侄女說的話,那個外室原本是風塵之地的女子,被贖身出來當外室。這樣的女子多半都懂得討男人的歡心,徐氏不認為侄女是那個女子的對手,那個女子生了兒子之後才要進門,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她的父兄就是在意臉麵。”徐氏道,“女子的未來,比臉麵重要許多。”

徐氏支持侄女和離,“她的女紅也好,公主若有用得了她的地方,盡管吩咐。”

如果可以,徐氏希望自己的侄女能到榮寧公主的鋪子做事。真要是那樣,侄女的婆家人必定不敢找她和孩子的麻煩。

“民婦要女兒。”徐若芸又道,“民婦怕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又挨打。”

“你們一塊兒去。”梁玥沉默了一會兒,“鋪子確實還缺人手,看你的繡工如何。繡工好,便可進。”

梁玥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讓一個女子進她的鋪子,不是她不夠善良,而是這樣白白養著人,不是一個好選擇。得讓這些人找到屬於她們的路,讓她們離開鋪子也能生活,繡工不好,那就學習別的。

“多謝公主。”徐若芸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她必須得進榮寧公主的鋪子,必須得有這一個護身牌。

當天,徐氏和徐若芸就帶著榮寧公主借給他們的人去徐若芸的夫家,徐氏雖然在景王府不得寵,但是她親自去了,又有景王府的人撐腰,徐若芸的夫君也不敢拘著她,就隻能找了族親簽了和離書。

徐若芸的夫君本是想留著女兒,徐氏不肯,他便也罷手。

“你以後就不是我家中人,你女兒有你這麽一個和離的母親,她以後若是不好,也是受你牽累。”

“你不能生兒子,旁人生了,你就該把那個孩子記在你名下才對。”

“本就是你的錯,該給你休書,而不是和離書。”

“既然你姑母來了,我們便也給你姑母一個麵子。和離書一簽,兩不相幹。”

……

那些人還說了徐若芸的不是,總之,就是一切都是徐若芸的錯,是女方的錯,不是男方的錯。

男方養了外室,還讓外室生了兒子,也都是女方徐若芸的錯。

徐若芸又不是沒有給她夫君納妾,她的夫君還到外麵跟別的女子廝混,這讓她怎麽可能高興。她這一次妥協,必定就要有下一次,她的夫君一不高興就打她,打習慣了,也就更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她必須盡早離開夫家,以後,她是嫁人,還是繼續單身,這都跟之前的夫家沒有任何幹係。

當徐若芸拿著和離書跟徐氏坐馬車去景王府的時候,徐若芸總是翻開和離書。

“去衙門備了案,就可以住你自己的宅子。”徐氏道,“找幾個可靠的奴仆伺候著。”

“是。”徐若芸點頭,她自是不能一直待在靖王府,“姑母,這一次也多虧了你。”

“不是多虧了我,是多虧了榮寧公主。若沒有榮寧公主安排的那幾個人,你的婆家人又怎麽可能妥協。”徐氏道,“說到底,他們就是商戶,怕得罪皇親國戚。”

“不能一直用榮寧公主的名頭。”徐若芸道,“隻希望侄女的繡工能入公主的眼。”

安平縣,林王氏在縣城裏住了一夜,她的舉動沒有讓林清澤和溫雅如的關係更好。

林清澤看出溫雅如在利用林王氏,其實這本也沒有什麽大錯,很多人都會利用各種各樣的關係。奈何林清澤一開始對溫雅如的觀感很好,是溫雅如一一打破林清澤的認知。

“夫君。”溫雅如給林清澤端洗臉水,林清澤昨夜沒有進屋,這讓她很是難過。

一早起來,溫雅如就打起精神來,林清澤是男頻文的男主,隻要自己堅持住,就能當首輔夫人。

“夫君,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溫雅如問。

“娘不懂得你的那些手段,你也別把你的那些手段用在親人身上。”林清澤道,“一個人,如果連純粹的親人都要防著都要利用,旁人又怎麽敢相信你。”

如果溫雅如隻是利用妯娌,林清澤不多說,那兩位嫂子本身就不是多麽出色的人,她們也有旁的心思。可林玥赤誠,林王氏也就是蠢一點,像林王氏這樣的人沒有別人推著,她基本也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在林玥的事情上,林王氏頂多就是嘴巴不饒人,嘴巴能說,讓人厭惡,還算都是在明麵上的舉動。溫雅如就是私底下的舉動,就跟躲在暗處的窸窸窣窣的老鼠。

“娘站在你那邊,你就沒錯了嗎?”林清澤問,“現在就隻是在一個小縣城,等以後到了京城,其他人有娘這麽……他們不可能跟娘一樣。”

林清澤知道自己親娘蠢,就是不好直接說出來。

“是我的錯。”溫雅如又道,“真真是我的錯,我昨天做糕點把醋當成水,娘見我心不在焉就問了。我沒有瞞著娘,把我做錯的事情說了。我是真心把她當做親娘,這才沒有瞞著她。”

“該去學堂了。”林清澤沒有多說,溫雅如是不是把林王氏當作親娘,她心裏清楚。

在溫雅如為林家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的時候,林清澤不可能休妻,他相信溫雅如也知道,而溫雅如還選擇那樣的方式,這就讓林清澤不大高興。

林王氏見林清澤那麽快就去學堂,溫雅如又一臉落寞的樣子,她走到兒媳婦的身邊,“他還氣著?”

“是我的錯,是我讓夫君生氣。”溫雅如道,反正就隻是說自己錯,又不會掉一塊肉,“夫君以為我利用娘去壓他跟我和好,不怪夫君,是我做的事情讓人誤會。”

“他就是讀書讀傻了。”林王氏道。

“不是,是我太嫩了。”溫雅如搖頭,自己的那點手段被林清澤看清,林清澤不愧是男頻文的男主,“是我不夠沉穩。”

“你呀。”林王氏輕歎,“你就慣著他。”

溫雅如微笑,她不能再說其他的話,不能再惹林清澤不高興。夫妻之間難免磕磕碰碰的,如果是林清澤錯了,她一定等林清澤給她道歉,偏偏錯的是自己,自己就隻能稍微低點頭。

新的一天開始,徐若芸在榮寧公主舉辦生辰宴之前,她帶著女兒離開景王府。

在她們離開之前,徐若芸特意帶著女兒到榮寧公主麵前,叩謝榮寧公主的大恩大德。

“你做了決定,便是沒有我,你也能和離成。”就是慢一點,要多遭受一些磨難,梁玥沒有把功勞都歸到自己的頭上,“你做的繡品確實可以,便跟那些繡娘一起做事吧。”

“多謝公主。”徐若芸驚喜。

徐若芸很快就牽著女兒離開,梁玥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不禁道,“以前,我也是這般的想,要是日子過不下去,就和離。如今也是,就是有爹在,旁人不敢隨意欺負我。”

“所幸公主回來了。”柳嬤嬤道。

真要是等梁玥嫁人之後,景王才知道梁玥的存在,他也不可能讓女兒被夫家的人欺負。

“是。”梁玥微微點頭,也不知道陸元卓如何了。

邊疆,陸元卓還在雕刻林玥的小像,他知道林玥的生辰快到了,奈何他在邊疆,無法親自送禮給林玥。他就隻能按照梁玥留下的地址送東西,他還不知道林玥的名字改成了梁玥。

“你這手藝,要是沒當兵,也能去當木匠,去雕刻東西。”有人瞧見陸元卓把小像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就有人這麽說。

有的人從軍營退伍之後,他們就沒有其他出路,家裏有田地的還能種田。要是沒有田地的,那就是真的難。

“不適合。”陸元卓不想當一個木匠,他想當一個將軍。

“你就是想給你的心上人雕刻木像。”那人道。

陸元卓就是笑笑,沒有說其他的。

梁玥在生辰的前一天進宮,太後讓人做了梁玥喜歡才的吃食,還有梁景軒、皇帝在,皇後也過去了。其他的妃嬪沒有過去,就是一個小桌,幾個人坐在一塊兒吃席。

在開席之前,太子還過來了。

“榮寧。”皇後的嫡長子被封為太子,太子如今還算得用,饒是如此,其他皇子還是生出一些心思。

太子自幼跟著皇帝,受了皇帝的教導,他一向敬重景王,他當然也不可能忽略景王的女兒。

“太子殿下。”梁玥給太子行禮。

“喚孤三哥就好。”太子笑著道,“孤還曾跟著皇叔學習過射箭,皇叔也算得上是孤的師父。”

梁景軒以前不多管那些皇子之間的鬥爭,當他確定林玥是他的親生女兒之後,他表麵上沒有插手,實則就想著不能讓脾氣壞不疼他女兒的皇子登基為帝。

“三哥。”梁玥道。

太後今天十分高興,比梁玥都還高興,吃了一會兒席之後,她老人家還道,“明兒,哀家也得出去走走,去看看我們的榮寧,給榮寧撐撐腰。”

“母後去了,便是朕去了。”皇帝道,他不能隨意出宮,且太後去了,他又去,風頭太盛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朕的私庫裏還有好幾匹上等的緞子,就送給榮寧。”

皇後聽到這話,倒也不氣,皇帝把緞子送給榮寧總好過送給後宮的妃嬪。皇帝沒有寵妾滅妻,皇後管著後宮,她再端莊賢淑,內心也是有些小嫉妒,不可能一點嫉妒之心都沒有。

皇帝知道梁玥開了鋪子,還從景王那兒得知梁玥喜歡各種各樣的布匹,皇帝就給安排上。

“孤前些日子得了一匹小馬駒,正適合榮寧。”太子也送禮,等到明天,他必定也要去榮寧的生辰宴,但他不可能等到明天再說,得讓皇帝、太後和景王都知道他的誠心。

太子就想幸好榮寧不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榮寧還有些過分乖巧。這樣的堂妹也好說話,太子不擔心榮寧扯自己的後腿,榮寧應當不大可能讓景王站在別的皇子那兒。

林老太太就待在家裏,偶爾去跟左右鄰居嗑叨嗑叨。林老太太不是那等愛占小便宜的人,也沒有想著從左右鄰居那兒得到什麽,一來二去,她跟這些人的關係還不錯。

左右鄰居也已經知道林老太太有誥命,還知道林老太太是榮寧公主的阿奶。

“這是你命好,也是你品性好。”隔壁的老太太就是這麽說林老太太的,“聽說鄉下還有人把剛出生的女嬰溺斃的?”

“是,是有。”林老太太抓了一把瓜子放在衣兜裏,“直接扔河裏的,挖個坑埋了的都有。其實倒也不是我品性多好,孩子她爹都留下了銀錢,稍微有點良心的人,就該知道得養好這個孩子。”

林老太太才不可能把所有功勞都攬在自己的身上,“要是沒有一分錢,白白養她,也不是不可以。家裏窮,那麽多口人吃飯,樣樣都要錢。”

林老太太說了大實話,讓隔壁老太太都沉默了好一會兒,“沒錢,就是吃的差一點。”

“哪裏是吃得差一點,還有吃不飽飯的時候。”林老太太就覺得現在的日子太好了,時不時去街上走一走,不缺吃不缺穿。

就是附近出來聊天的老太太少,林老太太在林家村的時候還有更多人說話。她也清楚,那些老太太要是沒有出門買菜幹活,她們就很少出來。

城裏的人就這樣,不像是鄉下的人總得到田地裏幹活。

安平縣,溫雅如去找學堂等林清澤回來,正巧就看到一名年輕的女子在跟林清澤說話,那一名年輕的女子正是溫雅如先前打探到的林清澤的官配。

溫雅如緊緊地抓著手裏的帕子,她想要直接衝上,不想讓他們有說有笑的站在一起。

“夫君!”溫雅如努力扯出一絲笑容,她朝著林清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