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明白

隻是,原本應該喜慶洋溢的新娘,臉上卻總帶著一縷揮之不去的愁緒,那雙眸裏的悲苦讓人望之心碎,就好像她要去參加的不是自己的婚禮,而是自己的葬禮。

新娘的身後還站著一人,隻見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件出家長袍,卻是定閑師太。看著愁眉不展的新娘,定閑師太心中深深一歎,便不禁上前按住新娘柔弱的雙肩,緩緩說道:“依若,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難道你還在想著那個人麽?”

這個始終不見笑容的新娘子,便是柳依若。

聽了定閑師太的話,柳依若徐徐搖頭,想對自己師傅說些什麽,但話未出口,胸腔裏就好像被萬斤巨石壓住了似的,整顆心都抑鬱難舒,那話就如同被梗在了喉嚨一般,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你們先出去吧。”定閑師太對那三名剛剛忙碌完的侍女輕聲說道,三名侍女就對她福了福,然後便陸續退出房去。隻有自己師徒二人,定閑師太便再無顧忌,長籲一聲說道:“其實師傅知道,即便是到了今天,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那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兩灣秋水,慢慢從柳依若的雙瞳溢出,蔓延在她絕美的臉上。她垂下頭,好像不想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師傅,我已經忘了他了。”她哽咽道。

“依若……”看見柳依若不斷湧出的淚水,定閑師太也是心如刀割。她不能夠想象自己這個還隻是二十出頭的徒兒到底要承受怎樣的痛苦,這一個星期以來,柳依若茶飯不思,臉容也不斷憔悴消瘦,定閑師太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也無從勸告。

有時候定閑師太甚至會想,自己生生拆散了柳依若和徐雲龍是不是真的做對了,這樣對柳依若是不是就真的有益了。至少到現在為止,柳依若都沒有開心過。

“師傅,我沒事,隻是以後不能常常陪在師傅你身邊,有些舍不得罷了。”柳依若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可是在那點綴了口紅的鮮豔紅唇下,那淡淡的淚痕卻是顯得如此刺眼。

深深看著柳依若對自己展『露』出來的笑容,定閑師太能清晰看出那笑容底下的淒『迷』。定閑師太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原來有些時候,笑容比淚水更加讓人心碎。

她輕輕擁住柳依若,讓她緊靠在自己懷裏,“依若,是師傅對不起你。”柳依若沒有看到,定閑師太的眼角也泛起了淚光,因為她實在不敢告訴柳依若,今天這場婚禮,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將徐雲龍引來然後再聯手擊殺他。

這一場盛大的婚禮,實際上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葬禮。定閑師太知道,今天他們要葬送的不僅是徐雲龍的生命,還可能是柳依若的生命。如果讓柳依若知道自己的婚禮將會是自己所愛之人的墳場,如果讓柳依若親眼看見自己所愛之人死在自己麵前,這肯定比殺了她還要殘忍。

定閑師太第一次對段海天生出了怨恨之心,當初段海天提出利用柳依若和段清舒成親而將徐雲龍吸引過來時,定閑師太就立即表示了反對,可是在其他門主的一致意見之下,尤其是後來,幸存卻失去了武功的“昆侖三老”將昆侖道場被徐雲龍所滅的消息帶來時,八大名門要鏟除徐雲龍的決心就更加強烈了,而定閑師太知道如果自己再提出反對意見的話,恐怕就會被認為是跟徐雲龍有什麽勾結關係了。

“佛祖,請你保佑依若,讓她能撐過今天。”定閑師太在心中默默祈禱。

“師傅,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柳依若突然輕聲說道,見定閑師太『露』出遲疑的神『色』,她便笑了笑,“沒什麽的,隻是臉上的妝被眼淚給花了,我想要補一補而已。”

定閑師太猶豫了一下才道:“那師傅就先出去了,”說罷,她就轉過身離開了房間,走到房門前時,她轉過頭來看著柳依若想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說不出來,最後還是走了出去,隻是柳依若分明能聽到,在關上門的那一刹,定閑師太發出了一聲深深的歎息。

寬敞的房間內隻留下柳依若一人,抬頭看著房間那一片紅『色』的喜慶裝橫,柳依若便淒然一笑。房間很靜,柳依若甚至感覺自己能聽到陽光照『射』進來的聲音。

伸進懷內,她將那溫熱的蝴蝶同心結拿了出來放在手上。那一根根纏繞在一起的鮮紅絲繩,就好像是自己糾結的心。纖纖玉指輕輕撫『摸』著玉片上那四個篆體小字,柳依若分明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顫抖。

“與子偕老……”這四個驚心動怕的小字,便如同鑿刻一般,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上,永遠也磨滅不去,也成了她最難以治愈的傷。

“雲龍……”低聲呢喃著,一滴滴晶瑩從臉龐滑落墜到了同心結上,沾濕了絲繩,潤濕了玉片,也潤濕了那“與子偕老”的字體上。把同心結緊緊攥在胸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幾乎要讓她窒息了。

過了今日,她便是他人之『婦』,從此也失去了得到徐雲龍的感情的資格。她心裏清楚知道,從那天自己答應了要跟段清舒成親,就已經徹底背叛了徐雲龍,不,應該說,其實自己早就已經背叛了他。從在昆明刻意的遇上他,刻意的接近他就已經開始了這背叛,可是,在這一切的刻意之下,自己卻無意的愛上了他。

在那天晚上,她因誤會而刺殺淩徽茵,而徐雲龍也沒有追究她,隻是讓她離開。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不是他失去了自己,而是自己失去了他。

自己比不上閔雪晴,比不上諸葛霏霏,比不上淩徽茵莫愁,也比不上淩波夜瑤,甚至,自己還比不上紅兒。她不知道年紀尚幼的紅兒是不是真的明白什麽叫愛情,但至少,紅兒是那麽單純的,那麽始終如一的喜歡著自己的“哥哥”,單單是這一點,柳依若就感覺自己遠遠比不上紅兒。

到了今天,柳依若才明白,世間上最可怕的凶器不是那讓人心寒的蓋世武功,也不是自己那差點殺死了淩徽茵的鋒利銳劍,而是情。情才是最傷人的凶器,對徐雲龍如是,對自己也如是。

她知道,嫁給了段清舒以後,自己這一生就再無幸福可言。可是,淩波夜瑤曾經告訴過她,徐雲龍是個異常霸道的男人,他要求自己所愛的女人將一切都奉獻給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隻能奉獻給他。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答應跟段清舒成親,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徐雲龍真正對自己死心。自己並不值得徐雲龍喜歡,甚至不值得去承受徐雲龍的霸道,所以,她才決心要變成徐雲龍不會再喜歡的女人,要讓徐雲龍徹底的對自己死心。而她也知道,在徐雲龍對自己死心之時,也是自己心死之時。

敲門聲在這時傳來,“依若姑娘,吉時已到,你準備好了沒有啊?”那是媒婆的聲音。

柳依若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把那蝴蝶同心結放回貼身懷裏,又往自己蒼白的臉龐補上粉妝,同時又深呼吸了幾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才出聲說道:“已經好了。”

便見房門打開,一個略顯肥胖,笑容可掬的中年女人就走了進來,“喲嗬,依若姑娘可真美,我們家少爺真是好福氣呢。”對此,柳依若隻是強顏一笑而沒有說什麽。那媒婆便過來拿起桌上的那塊紅『色』絲綢方巾,對柳依若道:“依若姑娘,在今晚洞房之前,你都不能揭開這方巾,嗬嗬,這方巾是我們少爺才能揭的,相比依若姑娘也知道了吧。”

柳依若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媒婆便方巾蓋在她頭上,蒙住了她絕美的臉容,而她同時也聽到媒婆的笑聲,“過了今天以後,我們就不能叫你依若姑娘,而要稱你做少『奶』『奶』了。”

媒婆自然沒有看見柳依若那藏在方巾後麵的表情,她把那結著大紅繡球的綢布的一端放到柳依若手上,說道:“依若姑娘,你抓住這邊不要放手,跟著我走就行了。”說罷她自己就抓住綢布的另一端,帶著柳依若往房外走去。

一步出房間,早就守立在外麵的侍女們就立即挽起柳依若身後那長長的下擺,一行人便慢慢往宴會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