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春節快到了

談未然淺淺一笑,一步走上虛空觀我台,眼前景物驟變

“談未然去滾蛋,沒爹沒娘沒人管噢嗚嗚嗚”

“談未然小王八蛋,又哭又笑又搗蛋哦嗚嗚嗚”

六七八個大小孩子對著一個幼小而粉嫩的談未然大聲嘲笑,說著說著,就漸漸唱起來。````幼小的談未然又氣又惱,張開雙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亂打亂撓,掄出一通王八拳。

“哎呀,還敢打人”這一幫大小孩子正覺得無聊呢,哪裏客氣,一擁而上互相廝打起來。

在圈子外邊,還有個一個年齡相仿的粉嫩小丫頭,焦急的想要衝過來幫少爺,可總被人給攔著。

最後打得鼻青臉腫,幼小的談未然也不知從哪裏順手拿來一塊石頭,咣一下砸在最討厭的人頭上,鮮血咕嚕咕嚕的冒,當場就把小屁孩們嚇尿大喊:“打死人了”

被一石頭掄破腦袋的是談家嫡係子弟,負責管事是女主,把幼小的談未然訓斥得跟狗似的,沒爹沒娘什麽的都被拿出來說,刻薄刁鑽,像刀劍一樣刺得小談未然當時的內心充滿怨恨

似有一種神秘力量,讓談未然感同身受,感到那股怨恨:“孩童時的小事,現在看來,反添多了幾分懷念”

抬腿登上又一個台階,眼前再變。

這是出現在行天宗,年齡十來歲的談未然被其他同門欺淩,沒奈何,見性峰一脈人少,就是好欺負。

“行天宗都沒了。”談未然一笑而過,抬步再上。

這次出現的是一片密林,談未然大概十四五歲,還有幾名年齡相似的同門,深夜點燃篝火

談未然笑不出了。麵容微微抽搐,沉默下來。這一幕他太熟了,熟到曾經無數午夜夢回,都夢到過那個噩夢般的夜晚。直到他的丹田恢複,這才成為過去式。

前世的那一夜,他的丹田被人打破。

談未然又重曆了那一夜,那一幕,還有那種刻骨銘心的痛

悲痛。難受,憤怒在心中翻騰,談未然喃喃自語:“觀我台這是要挑開我人生中的每一個瘡疤呀”

說著,便已再登上一個又一個台階。

這次出現的前世許道寧失蹤,談未然可以感受到當時的驚慌失措,還有彷徨無助。

還有前世行天宗覆滅,唐昕雲柳乘風戰死的“昨日重現”,絕望和恐懼在那一刻真正一度擊倒了談未然。

有被周大鵬帶著逃亡的自暴自棄,沒希望沒未來,猶如行屍走肉的重現

有為了鍛煉自己。一步步丈量一個大千世界的經曆。那是一個絕對的壯舉,但那也是徹頭徹尾的痛苦之旅,痛苦到刻骨銘心。

還有今生與鬱朱顏在其家鄉河邊時,那忽如其來的怦然心動

有前世與古大俠,管若夏一道去刺殺諸侯,希望救人時的悲壯。

有前世自覺漸漸配不上冷葵,也難以走在一塊後,暗暗克製情感的煎熬,以及割裂靈魂般的痛苦。

許許多多在談未然前世今生的兩次人生當中,都是不可磨滅的片段。有著最強烈。最飽滿的情緒,開心與痛苦,幸福與悲傷,希望與絕望。寬容與怨恨這些足以挑動人的神經,挑動情緒,讓憤怒,讓難受,讓絕望全都重新激烈出現。

如果意誌不夠堅強,總有某個屬於你自己的情緒挑動你。讓你被痛苦折磨,被絕望擊垮,被自大欺騙,被驕傲蒙蔽

隻要一種,一次,就會迷失,就可以擊潰你。

顧小茶就是遇上了她完全過不去的某個“自己”,某段經曆

談未然兩輩子的經曆與情緒,有過最穀底的痛苦與絕望,也有殺渡厄劫三生道的巔峰得意與光芒萬丈。有人經得住痛苦,卻承載不了成功,有人成功而不盲目,卻受不了痛苦,這些足以擊倒世間九成九的人們。

可談未然恰恰就屬於九成九以外的那一部分。

這些“昨日重現”會令他情緒洶湧激烈,但卻難以真正驅策他,蒙蔽他,欺騙他。

燕獨舞幾人已看呆了:“好快”

蕊兒留意一下時間,吃驚不已:“這都快到頂了,師叔用了還不到兩個時辰呀。”

這時候,談未然帶著一縷笑意,混著憤怒邁上一階,眼前驟變。

這次出現的他聯手殺渡厄後,他“七連殺”後,他殺酆橫天後,他狩獵競賽後,他譽滿天下後。每次來到一個巔峰,夜深人靜獨處時候,他都清清楚楚一件事

“咦,師叔不動了,你們看他表情”蕊兒吃驚,她還以為師叔是鐵打的人呢,可現在偏偏在師叔臉上出現了絕不該,也不可能出現的情感。

恐懼

不自信

臉龐和眼神,都充滿了恐懼與自我懷疑

蕊兒喃喃自語:“師叔,他連渡厄強者都殺過,還有什麽可怕”

“我作弊了”

“如果真正的我,可以參與擊殺渡厄嗎”

“也不能這樣說,如果我前世沒有身輪殘破,也不一定差太多吧”

哪怕全大荒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作弊的,可許多事瞞得過別人,卻永遠瞞不過自己。

沒有多一倍的精血,自己能有現在那麽強嗎

多活了一輩子,多了一世的積累,就算比肩甘青棣等人,又有什麽好得意的

如果沒有一世積累,如果沒有多一倍精血,自己真有資格比肩甘青棣這些天之驕子嗎

一個對武道真正有執著有決心的人,內心深處不可能對作弊這種事安之若素

這就是不知不覺深植於談未然內心的一根刺,一隻叫“自我懷疑”的心魔

當它悄然到來,談未然瞬間就毫無準備的被擊中。

自我懷疑,可以否定一切,可以讓一切堅固的事物變得搖搖欲墜。

武道成就它會告訴談未然,這是開掛得來的。

東極稱霸它會說,多活一輩子,就算一頭豬也可以做得到。

天行宗崛起它會說,那是宗長空的威懾力,與你談未然一文錢的幹係都沒有。

當這一類懷疑不知不覺侵入身心和思想,他立刻被逼到絕境。

他幾乎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虛空觀我台之外的幾人驚訝意識到,談未然在這個台階已經停留超過一個時辰,同時,汗如雨下。

於自我懷疑的絕境之中掙紮良久,勉強憋出一個叫嘴硬的反擊。

誰說我不如甘青棣那些人

“自己根骨不如,天賦更不如,人家出身大宗派,有用不玩的資源,有最頂級的功法技藝,還有數不清的強者指點。我,怎麽比得過人家,我哪一點比得過人家。”

誰敢說小門小戶和散修就一定不如大宗派弟子

宗長空呢裴東來呢風吹雪呢

“是沒人敢這麽說,可那是宗長空,那是裴東來,那是風吹雪,我,我隻是我,我隻是談未然哪怕身輪完好的談未然,也比不了甘青棣那些人。”

那我怎麽把霸世劍與九劫雷音怎麽練到九階的,天機扭曲術與青蓮吐息術不是我自己領悟的,難道是甘青棣幫我領悟的可笑

絕地反擊漸入佳境,與“自我懷疑”激烈交鋒,漸漸掌握主動。

“就算我領悟天機扭曲術與青蓮吐息術,一樣不可能是甘青棣夜春秋等人對手,各方麵差得太大了。想想我前世最強僅僅靈遊境”

拿如果來說嗎,那麽如果我身輪不破,誰可以斷言我不如甘青棣甚多,一定笑不到最後

“可我前世身輪就是殘破了”

那我現在就是比肩甘青棣了

“這是耍賴,甘青棣這幾人靈遊是大荒最”

我隻知,酆橫天死於我之手,鬼無常亦然,還有玄黃域界的虛無妄,太玄域界的秦升。另外,還有木大尊,有明心宗的曹金鵬等許許多多的人,都死在我手中。

如果我懷疑自己一無是處,那酆橫天木大尊等許多人豈不是一文不值

“總之,我多活一世,多一倍精血,就是作弊,否則我不應感到不安,否則不會有我這個心魔”

這時,蕊兒等人看到談未然微笑,反擊淩厲之極

我沒有耍賴,沒有含混過去,也不曾不了了之,而是認認真真把這當成一回事。

既然我對此無法安之若素,認為自己有作弊的嫌疑,恰恰才證明,我還是我,是對武道執著追求的那個我

否定我,即是否定了“你”

“不自信”和“自我懷疑”根本在邏輯上就沒有存在基礎

談未然耳邊仿佛響起轟然崩塌,以及淒厲哀嚎,名叫“不自信”與“自我懷疑”的心魔掙紮著煙消雲散,最終歸於虛無。

談未然擦拭一把冷汗,如果不是走這一遭虛空觀我台,他真的完全察覺不到,原來自己內心深處還有這種不安,對自己日積月累的懷疑和不自信

修為越高,越不自信,越懷疑自己

如果不是被虛空觀我台誘導出來,而是繼續暗中潛伏著積累,隻怕當被引爆那一天,就算不廢掉,也得遭遇慘烈重挫想想都心有餘悸。

談未然平心靜氣下來,抬步再登一階,周大鵬幾人全如釋重負。

這一步落下,他眼前景物一變,所見所聞令得他的臉色和眼神全變了,充滿極度恐懼。

周大鵬幾人隻看一眼,就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