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玉虛宗

前天夜裏,如果不是隋枯榮悄悄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孤星,他一定不會放下防備心,也一定不會相信玉虛宗和明心宗所謂“聯手殺宗長空”的鬼話。那樣一來,明心宗就休想悄悄撤走,撤不走,這一站要麽打不起來,要麽明心宗也得跟著死無數門人弟子。

此時此刻,孤星隻恨他信了。

宗長空目光裏有淡淡憐憫:“我知道。一些是我猜的,一些是顧惜惜信裏告訴我的。”聽到“顧惜惜的信”,孤星頓時像極了砧板上的魚兒,眼睛鼓得比誰都大,喘息得比誰都粗重,就差沒有撅起身子像魚兒一樣憤怒幾下了。

“顧惜惜的信”是明心宗壓箱底的王牌,是對上宗長空的最後希望。可以想象,如果孤星知道有這封信,他絕不會率星鬥宗來會師,絕對猜得出明心宗準備利用星鬥宗。可惜,孤星不知道。

“無量道的諭令”,是孤星不知道的另一件事。如果知道,孤星同樣不會來這裏,也絕不會給玉虛宗哪怕一絲一縷的信任。可惜,孤星還是不知道。

孤星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可憐人,當年被隋枯榮說服,卷入這一係列事,本就是他最大的錯誤。

他以為繼承了前輩們的恩怨。殊不知,那一段恩怨在宗長空來看,就已經是過去式了。八百餘年前的事,對宗長空則是一段新過節的全新起點。所有點點滴滴加在一起,形成了今日的“果”,以星鬥宗全滅告終。

隻不過,可憐則必有可恨之處。死到臨頭了。還用九真一假的話企圖騙宗長空與玉虛宗直接對上結仇。

孤星隻剩下最後小半截身子了,不知道是震驚還是別的茫然無措,眼神極為強烈要表達什麽。可惜嘴巴消失了,連話也說不出了。

“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一定會誅滅明心宗。”宗長空覺得這個人可憐。卻一點也不同情:“我沒時間做,但是,談未然和天行宗一定會做到。”

孤星不太清楚談未然是什麽人,星鬥隱脈要做掉談未然也從沒跟他打過招呼。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接二連三聽到宗長空單獨說起這個名字時,那份篤定的信心和前所未有的重視。即使是對頭。孤星不能不承認,如果宗長空如此在意如此認可這個晚輩,那就足以說明一切。

從宗長空的口吻裏,孤星甚至聽出另一層意思:也許以後隻需這個談未然就能親手解決掉明心宗。

這一刻,孤星那眼神充滿了快意。是的,這就是他最後想求的事。

經此一事,如果要問他,問星鬥宗門下,最恨的是誰,毫無疑問絕對是明心宗。

既然星鬥宗滅了,明心宗也別想活得開心,必須步了星鬥宗的後塵才行。

可臨死前。孤星最後一個念頭,卻是“是我把宗門帶到了絕路”。這種自責帶來的無邊無際的痛苦,每一份每一秒都在煎熬著他。生命裏的最後一刹那,被放到了最大。

猶如墜入無間地獄。

當孤星消散於無形,宗長空眼神沒有一絲變化,手腕一抖,劍尖一顫,所有光明瞬間以他為中心激蕩向四麵八方。

這一點所形成的場景。宛如驚濤駭浪。光明幾是無所不在,砰砰砰將沿途的人和事物統統消融。林申河等破虛境像是一個瓷器,一碰就碎。一碎就連一點渣都不剩。

距離最近的林申河等幾個破虛境,乃至再遠一些的神照境,悉數在光明劍魂裏灰飛煙滅。

激蕩的光明更是勢如狂潮,形成波瀾推向八方。一百裏,二百裏五百裏,所有正在逃竄的星鬥宗門人弟子紛紛在熾烈的光明裏煙消雲散。

連哀嚎求饒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像是煙花,一閃就滅,最後卻連一絲煙火氣都不剩。

無上光明滾滾而來,轉眼即到,隋枯榮凝重往後一聲大喝:“小心”他不知,這滔滔而至的光明劍魂餘威究竟是宗長空故意的,還是無意形成的。他自然不怕,可明心宗門人經受不住這種程度的衝擊。

好在不是隻得他一個人,還有鍾嶽等人。雙雙一出手,無聲無息形成氣息凝練無比的防守,攔截在明心宗門人之前,將這巨浪般拍來的光明劍魂抵禦住。剛一接觸上,兩人立時色變:“不好”

此一擊之威,竟是超過兩人預期。縱然是餘威不絕,這一鼓作氣的裹挾著一切驀然衝擊幾百裏而來,仍顯強大。

轟隆雖沒有聲音,兩人腦海裏卻同時生出這種感覺。雖沒有紮紮實實的碰撞感,那份衝擊力卻更在其上。刀與拳同時施展,連續倒退百裏,方才是在抵消住。

落地站穩了,定神一看,也不知該驚該怒,是悲是喜,隻有一股子深深的寒意。

星鬥宗一個漏網之魚都沒剩。

一人滅一宗,星鬥宗全滅

拿星鬥宗擋災,推其出去送死,以暫緩宗長空之殺意,以免揪著明心宗不放。此乃明心宗和玉虛宗都同意的,嚴格來說,雖然卑劣無恥,但這不失為一個出色的應對之法。

雖然預料得到星鬥宗的覆滅,雖然做到這一步,哪怕星鬥宗有漏網之魚,明心宗也不會放過對方。可當真迎來這一刻這一場景的時候,玉虛宗幾人與明心宗眾人仍舊一時震動失聲,又是悲愴又是歡喜,也不乏驚怒與惶恐。包括鍾嶽幾人在內的心情,實實在在一言難盡,複雜之極。

鍾嶽幾人神色略微異樣:“當真是一人滅一派啊”

“宗長空就是做得這麽絕,不然,又豈會處處樹敵。”不知道隋枯榮有沒有想過,如果宗長空真做得那麽“絕”。又豈會處處是敵。

互相看了一眼,鍾嶽對明妃傳音:“厲老祖和郝老祖沒說錯,強到宗長空這種程度,的的確確就是任何一個域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用了幾千幾萬年來建立,來壯大的一個宗派。就這麽被一個老而不朽的超級強者給滅了。就這麽發生在眼前,誰能甘心,誰能不內心震動。

星鬥宗畢竟延續了數千數萬年的道統,一朝給宗長空一人滅派,甚至可能斷絕道統。真要說起來,又豈會沒有一絲絲兔死狐悲呢。

莫說旁人。就是談未然與明空的內心同樣不無微微觸動,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情緒纏繞在內心。

“這個時候,我才真的覺得我們渺小的。”明空突然低低呢喃,談未然在這位老祖臉上看到了一種如在夢中的奇怪神情:“我也要成為渡厄境,像宗前輩那麽強大。甚至更強”

談未然也感到渺小,可他心裏想的卻和明空截然不同。一個傳承了幾萬年的宗派可以一夜之間轟然倒塌斷絕;一個強大並且生存了幾千年的人類可以突然死掉。那麽,究竟什麽才可以永恒不滅

滅了星鬥宗,宗長空緩緩吐氣吸氣,鼓蕩的真氣重又平息下來。隻得不到一會,就一晃身消失在原地。

鍾嶽等人雖在三百裏外,實則人人都暗暗緊張:“厲老祖怎麽還沒現身,難道真是打算和睦收場可那又何必搞這麽多。”

“再錯過。隻怕就真的沒機會了。”明妃是後宮出來的,性子刻薄了一點,眼光卻一點不差:“你們看。他要動了,馬上就脫離禁絕器具的範圍了”

是戰是和郝登龍幾人一直都不知厲人狂怎麽想的,他沒現身給出最後答案之前,誰都不知。

也許厲人狂自己都沒想清楚呢。

隻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宗長空禦氣而來,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對他而言相當慢。可這種“慢”,卻形成了一種具有壓迫性的無形壓力。讓空氣裏每一寸都充滿了湧動不休的潛流。

沒人知道,宗長空會不會履行協議。是雙方接受和平收場。還是大打出手至死方休,就看此時此刻了

氣氛充滿凝肅

同一時間,光膜外的談未然和明空揪著心:“老祖,您盯著光膜另一邊,千萬注意那邊的情況。”

隨之宗長空愈來愈接近隋枯榮鍾嶽等人,裏麵的人緊張萬分,外麵談未然和明空同樣把心提到了喉嚨。他們都清楚,倘若這次有陷阱,最遲就該現在發動了,不然,就沒有意義了。

光膜裏裏外外所有人神經都繃緊了,僵硬地等待著兩個人的最後抉擇。

天地寧靜,隻剩下風在呼嘯。

厲人狂和神秘人之間隔了三百裏的對峙,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隻有雙方才知曉彼此的壓力有多大,這無聲無息裏有多少凶險就在平淡裏與彼此擦肩而過。

隻需一句話不對,隻要一個分心,一刹那的大意,就可能分出勝負。

沒有人知道,神秘人這一刻的額頭緩緩浸出一粒細細的汗

至始至終,厲人狂沒有進入光膜。

所有人窒息等待中,這時,宗長空到來,不緊不慢對鍾嶽幾人伸手:“東西給我。”

鍾嶽上前沉聲道:“宗大尊,按照協議,該事後才會給你。”

宗長空微微一笑,令每一個人都察覺到撲麵而來的雄渾氣勢,他盯著鍾嶽幾人一字一句:“我現在就要”

明妃和郝登龍臉色微變,正要開口,被鍾嶽一把攔下來,目光灼灼跟宗長空對視不到十息,為其中那份驚心動魄的威勢所震,毅然對左右的郝登龍與明妃點頭:“好,就給他”

一音未落,鍾嶽三人閃電後退百裏的同時,將隋枯榮給留在中間麵對宗長空。

一聲自鍾嶽口中響徹天地:“按照協議,隋枯榮任憑宗大尊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