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武荒界。

不論去任何一個界橋城,首先入目的第一眼印象,必定是繁華,繁華得令人覺得很畸形。從某種意義,界橋城就是一個放大無數倍的客棧,有吃喝玩樂等項目。

東武荒界的界橋城,當然不例外。各地界橋城不能說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可按氣質來論,真不會讓人覺得有太大區別。

踏入從來沒有邊牆,完全開放的界橋城,一種喧囂和人氣撲麵而來,像一的熱浪。

談未然情不自禁的擦拭臉龐,也不知是要擦拭麵上的風塵還是熱浪逼出的汗水:“嗬嗬,有趣,界橋城永遠都是那麽炎熱啊。”

界橋城這東西最早是自發形成,不論怎樣,就其意義來說,是有其必然性的。

如說對界橋城的熟悉,不說前世,隻說今生的幾年來,談未然就路過了不下一百多個世界,當然是熟悉得不得了。

駕輕就熟的來到界橋城的主要道路,很快就在道路一旁找到一個碩大的石牆,和兩名負責看守的士兵。

這是界橋城的官府張榜處之一,專門張貼各式各樣的官府告示等等。

這不是“徐未然”被張榜通緝的周天荒界,張榜不張榜,談未然自然不在話下,也不是關心告示的內容。而是從這裏,就能看出界橋城的歸屬。

其上貼著的告示,被一眼掃視收入眼底,觸及東武侯三字,談未然輕輕一笑點頭。

細端詳一番,發現幾分東武侯的相關告示是隨意張貼著,反而是一個界橋城本城的告示貼在最當中。談未然微微撩眉,扭頭對兩名士卒道:“這幾張告示會不會貼得太歪了”

士卒納悶的看他一眼。沒理會這個在他們眼裏顯然吃多撐得慌的家夥。

談未然不為己甚,細細的瀏覽一眼,就繼續入城去,心情上下起伏不平,漸漸澎湃如怒潮。卻是有點怪了,先前抵達東武荒界。反而沒這等激烈情緒,現在見了告示才生出來。

這是他前世今生加起來,第一次踏入爹娘的勢力範圍。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遙遠而模糊的爹娘,一下子就好像被那幾張含糊的告示給拉近了不少距離。

“看來爹娘幹得不壞,好歹是最少掌握了一個界橋城。”

找了個客棧下榻,讓夥計送水來,談未然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裏邊,愜意的抬頭仰望。取了一點水從頭頂撒下來。抹一把臉龐,似乎將那些風塵抹去:“不過,爹娘似乎不太受本城勢力的歡迎呢。”

一個勢力在一個世界是不是最頂尖最強大的,有好幾個很直觀的判斷。這其中的一個主要象征,就是視乎對界橋城的控製。

界橋城不重要,繁華也是次要的。談未然輕輕在心裏說道:“控製界橋城的核心用意,就是對界橋的影響力。”

界橋城顯然歸屬東武侯治下,不過。本地勢力未必就有多在意。先前告示所體現的東西,足夠見微知著了。

談未然沉吟不語。摩挲下巴的細小絨毛,這就是黃毛小兒的象征。泡得皮都快要脫掉一層,再換上一套幹淨衣裳,才是煥然一新,一身心曠神怡的清爽。

外出前召來夥計,隨意的問了幾句。

夥計攥著手裏的靈石。心裏感謝這位大方的少爺,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們東武荒界那是有好幾位王侯,最強的肯定就是東武侯,還有一個是霸天王。”

夥計說到這,有點擔心道:“侯爺和霸天王正在打仗。這一仗都打了兩三個月了,還沒分出個勝負咱們就盼著侯爺大勝。”

談未然猛然昂頭一激靈,霸天王還在,還沒倒下

客棧夥計當然沒騙談未然,霸天王的確還在。

非但如此,霸天王還活得很踏實,愈是威嚴起來。率領一群部下走在城頭上,俯瞰之餘發出一聲冷笑,不知針對這個陣仗,還是針對老對手:“談追”

城外五裏,似有鋪天蓋地的紅色潮水淹沒過來,逐漸的形成一的浪潮,宛如滾動的赤潮,發出驚人的聲勢。

一麵麵張揚的旌旗迎風招展,在風中發出獵獵聲響,平添幾分肅殺軍威。戰鼓咚咚的響徹天地,猛烈回蕩在城上城下的空間,似乎在為這片即將成為戰場的土地而哀悼。

紅色旌旗,紅色軍服,放眼望去這份紅色幾乎將天地都渲染得失去了顏色。

烈日炎炎,將不計其數的兵器折射出耀眼奪目的閃光,嘩啦啦的紅色洪流轟轟烈烈的向前進攻。

凝望這一幕幕,霸天王臉皮輕輕抽搐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老對手的確在練兵和統軍上都有一套,其麾下大軍的確聲勢逼人,不經意就能將他的麾下大軍給比了下去。

不過,霸天王冷笑起來,頭也不回道:“如果穿得好看就能打贏,那大家就顧著臭美好了,還練什麽兵。”身後眾多部屬頓時附和連連。

“準備攻防。”

霸天王沒理會這些聲音,交代一名將領一聲:“打不贏就退下來,莫要死撐。”

“霸兄,莫急。”一名儒服男子似乎身份不在霸天王之下,在一旁雲淡風輕道:“有我等相助,談追必死無疑。你還是做好一統東武荒界的準備吧。”

霸天王微微點頭,轉身再凝神望去,目光穿過空氣,似乎能見著那個統轄大軍的老對手也正在望向這邊。臉上湧現一縷冷笑:“談追,你就得意吧,很快就是你的死期了。”

“到那時,我會親手殺了你,為我兒子報仇”

隱藏在霸天王心裏的滔天恨意,這時終於呈現得淋漓盡致,似乎令這豔陽下的空氣都變得陰寒起來。

東武荒界很大,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形勢十分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描述的。

從界橋城上路後,一路上談未然思緒起伏。自入東武荒界以來,所聽說的各種消息,顯然暗藏詭譎和暗流,足夠起心警惕了。

索性臨時換一個身份,精心挑選一番,加入了一個正要招募人手的護衛隊:“反正是順路去雲州,再者,一路上正好多探聽情況,把局勢給弄清楚一點。”

沿途探聽的種種消息,令談未然心頭波瀾大起。

霸天王不但沒敗,而且還和東武侯打得熱鬧非凡,儼然是一派恨不得把腦漿子都打出來的氣勢。

抵東武荒界之前,談未然設想過不少,甚至擔心那個人提前繼位,所以匆匆趕回。可無論如何,絕沒想到霸天王居然好端端的。大吃一驚之餘,心頭震動更大。至今為止,他所帶來的變化真的不小。

前世,霸天王本該是在大約一年前就戰敗而去的。

哪怕談未然不太懂軍略政務,也知是爹娘一統東武荒界太晚,沒來得及統和力量就被那個強大對頭給擊敗了。不然,哪怕能提早三五年一統,就算戰敗,估計也不會連逃都來不及逃。

現在不知為何,反而延遲了霸天王的戰敗,令爹娘的備戰時間更少。

“該死”談未然砸了一拳發泄心頭惱火。

把情緒發泄出去,就轉身回到商隊營地,見不少人頗有戒備之色,好奇道:“不是說東武侯的治下匪患不多嗎。”

“不多,又不是沒有。”有人翻白眼:“再說,那是東武侯的治下,這裏可連一半都算不上。是這樣的吧,鄭山”說著,扭頭望向一名青年男子。

談未然等一批新加入的護衛隊成員,也算看出來了,在整個商隊的護衛隊裏邊,這個叫鄭山的青年是公認的見多識廣,也是很有威信。

鄭山有點沉凝氣度:“嗯,各地口頭上是服了侯爺,其實不少都是各行其是,心裏邊想什麽誰都不知道。”見眾人露出要圍過來的意思,話鋒一轉:“這年頭,年年征戰,侯爺治理得再好,亂兵敗兵總也不少,防著點肯定不是壞事。”

事關侯爺那些大人物,好奇心很重的護衛們再問,鄭山就不肯說了:“諸位,不是我不肯說,而是禍從口出。”

眾人一想也是,莫說侯爺了,就是隨便一個地方豪族,又豈是他們這些修為不過通玄觀微的小小護衛所惹得起的,頓時一哄而散。

等眾人散了,鄭山望著眾人歎了口氣,輕聲自言自語:“這世道,怕是要亂了。”

他以為話音很輕,不成想談未然修為厲害,正好聽見,忽而心念移動,上前出言相詢:“鄭頭,先前你說的那些,不知能否跟小弟說一說”

鄭山辨認出是在湖城新招募的護衛之一,聽說都有觀微境修為了,看其不過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的確惹人羨慕:“老弟,你這是要去投效東武侯”

“不錯。正想聽老兄你說一說。”談未然心中一動,索性承認。

鄭山不太意外,隻有一縷隱藏的羨慕,其實他也去過,隻不過因某些緣故而到底沒成功:“既然你是去投效侯爺,那就不妨說一說。不過,老弟你將來也要慎言”

“聽你口音,你不是本土人。”鄭山神色複雜,拍拍談未然肩膀道:“侯爺和好幾個得力部下都不是可下邊的很多人都是本土人。你明白了”

有大批人在接近談未然輕皺眉,眼角餘光輕輕一掃叢林。

“而且各大勢力各懷心思,東武侯這一戰是能勝不能敗啊。”

談未然沉喝一聲:“小心”

話音未落,不計其數的弩箭激射而來,黑暗中回蕩著深沉的呼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