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談未然頗是熱衷於一項活動。

他很喜歡在師姐師兄等人麵前,自稱絕世天才。理所當然的,必定惹來師姐師兄等的“拳打腳踢”,以及劈柴火,燒火等等“欺淩”。

絕世天才嘛,自然做什麽都做得最好,那就索性能者多勞。師姐師兄們振振有詞的說辭,總讓談未然無言以對。

每每必是以談未然認輸告饒,最後高呼救命告終。

談未然是故意的,他從來沒有如今時今日般,享受寵愛,享受嬉戲作樂當中,這份和同門之間的濃厚手足之情。有意作怪的他,很快就已融入見性峰,如同早有默契的同門一樣,儼然在見性峰呆了多年。

年幼,入門最晚的談未然,不論前世今生都一直是見性峰上最被寵愛的那個人。尤其是年紀比他大許多的大師姐,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甚至近乎寵溺,是師姐,也像母親一般。

談未然顧著享受寵愛,卻不料,師姐師兄們都隱隱有些奇怪了。

未然小師弟是不是天才,往後自有公論。然而,唐昕雲等三人是見性峰最早接觸他的,此時都已察覺,小師弟的修煉速度似乎變慢了。

從入門時的第一重修為,很快便是在基礎極為紮實的前提下節節突破,維持一個月能突破一重的高速。這在基礎極為紮實的情況下,又是十二歲這個年紀,其實非常高效。

給人的感覺,就像小師弟一直在按著預定的腳步節奏突破,充滿不慌不忙的氣質。

不過,近來超過一個月有餘了,小師弟還沒有突破的跡象。這不免令唐昕雲等暗暗心焦。

許道寧同樣察覺,找來唐昕雲三人私下詢問一番,便已知症結所在,給三名弟子交代道:“先這般問問未然。”

然後又肅然道:“你們小師弟此時尚且年幼,正是嬉戲貪玩的年紀。他若然不急,你們也莫要督促太嚴。以未然此時的年紀,本就該多玩耍,此為少年天性,不可扼殺。”

“弟子明白。”唐昕雲三人再次心生敬意。

多少當師父的,都恨不得門下天賦出色的弟子拚命修煉,拚命成長起來,哪裏顧及年紀大小,什麽天性不天性的。

見性峰一脈,包括孫成憲和唐昕雲在內,每一個弟子都是在許道寧的細心嗬護下成長,保護他們的天性和自然成長。如此師父,怎能不令弟子們心生敬愛。

當唐昕雲來到談未然的小庭院之時,隻見小師弟一臉悠哉的捧著一本清靜經,半躺半臥的享受美好時光,對於她的突然來臨,也很詫異。

“師姐,坐。我去給你斟茶。”談未然跳起來,小意的把清靜經放在案頭,殷勤的跑來跑去。

“莫要轉了,我看著頭暈。”唐昕雲暗自好笑,小師弟年紀輕輕,倒是享福得很。她素來不是太婉轉,索性開門見山:“今次我來是找你談談。”

“哦。”談未然慌忙乖乖坐下:“大師姐,你說。”

唐昕雲端詳一下,心中暗呼一句好俊的小師弟,正色道:“從上次你突破為第六重,已有一個半月了,你的修為怎不見長進。”

談未然凝眉:“一個半月了”他真沒留意,快樂時光原來是這麽容易過去。

難怪師父說老幺是玩瘋了。唐昕雲見小師弟俊美臉孔上的茫然之色,好笑又好氣:“你不想修煉了”

“想。”談未然認真的回答。

唐昕雲滿意一笑:“師父叫我問你一句話。”說著,柳眉倒豎,吐出一個名字:“畢雲峰”

談未然心中凜然,自是沒忘畢雲峰,他以為是一時玩瘋了,忽略了時光匆匆。

其實,他也未曾意識到,也許內心最深處,他是不願意打破正在享受的寵愛和幸福滋味。因為一旦觸及畢雲峰,見性峰的安寧必將被打破。

來回踱步,談未然凝聲,毅然道:“師姐,我明白。”

唐昕雲轉告許道寧,許道寧未見喜悅,反是蹙眉。若說發自肺腑,他更希望這個小徒弟能安安心心的玩耍,揮灑少年天性,而不是背著某些很大的東西。

不曉得為何,他總是隱隱感到,這個小弟子心中似是有著某些很大的東西。也許是理想,也許是目標,也許是信念。

七日後,談未然達到人關第七重。同時,凝結第三滴精血出來。

第七重修為達到,意味談未然必須按本來的謀劃,下山誘殺畢雲峰。欲保見性峰,此乃他必須走出的第一步,無論多麽艱難。

下山前,談未然先是找大師姐討要了一枚妖丹,以及一些妖獸材料與草藥。

閉鎖房門,談未然獨自在書房中開始了操作,先把妖獸皮骨擺弄一番,思緒沉浮:“前世,我修為無成就,反而因此對其他學問多有涉獵,不想竟然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想來,不免有些遺憾。當年我看的書本,學的東西是多了,不過,多數是雜書,雖能修身養性,練就一番心境和靜氣。可是,對於器裝丹符之道,認識就不太深入。”

當年他有的是大把時間來讀那些雜書。可當年,又怎會知道有重生的一天,真正屬於器裝丹符之道的東西,他其實涉獵不深,是典型的駁雜不精。

民間大眾也有此類古話:樣樣精通,樣樣稀鬆。

好在,當年他不少時候都是借助法符之力,因此他對於法符一道,是頗有心得。

先把妖獸的皮骨材料擺弄好,談未然凝心靜氣,小心翼翼的把妖丹中的能量引入其中。完成這一過程,他已是滿頭大汗。這對他此時的修為來說,委實有些風險。

好在此類的事,他已做過不曉得多少次,駕輕就熟,也沒出什麽岔子。

精符乃法符之中的特異,是糅合精血所煉製而成,比之尋常法符威力更勝許多,乃至倍增。可將自身劍意,乃至秘術等等技藝,通過精血煉入其中,因而精符在具備法符特點之餘,更有種種特異之處。

煉製精符,必備精血一滴。莫要說一般武者用不起甚至沒聽過精符,就是開了金府的強大武者,也很少有人舍得動用一滴精血來煉製精符。

細細感應其中能量緩慢流逝,談未然心裏歎息:“而今,我的修為要想控製妖丹之氣不流失,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也罷,做到最好就是了。”

再糅合草藥覆蓋其上,形成一個塗層。不顧妖丹氣息流失,談未然不慌不忙的盤膝修煉數個小周天,把之前控製妖丹消耗一空的真氣彌補回來。

“是時候了。”

談未然心念一動,金府運轉,三滴精血涇渭分明的懸空而動,並陷入靈台空明之境,徐徐揚手拔劍,一套劍法頓時施展出來。

談未然氣息混若天成,完全不受外界幹擾,身心沉浸在被翻閱出來的記憶當中。

記憶中,一幅幅的戰鬥畫麵重新出現:

那時的談未然,須發已有灰白痕跡,更有無盡滄桑與堅忍不拔。與一名對頭交手,一派中年模樣的談未然來來回回隻動用一套劍法。

劍法施展,與那人在雲端交手,劍法交織,隻見江河倒掛,風雲色變。

那對手眼見不敵,便是鬼魅般的撕裂一界空間,而欲逃走的刹那。談未然彈指一劍指天,劍意桀驁無端的劈開空間,鍥而不舍的追殺過去。

刹那,掌中寶劍斷裂為四節,卻迸發出億萬的斷劍,無數的光華彌漫,斷劍交集發出令人迷醉的清脆之音。

對那逃遁的對頭而言,卻仿佛鑽腦魔音,最後被這恐怖之音衝擊全身,落的全身爆裂而亡。

那便是記憶中的一幕幕往事。戰鬥結束之時,談未然驀然蘇醒過來。

彌漫書房中的劍勢與劍意霎時間一道收縮,以一種無形的方式,逆卷而回,悉數無保留的透入一滴精血之中。

談未然雙目神光明耀,絕無一絲猶豫,就在電光火石之際把精血打在其中。一縷紅光波動,靈氣震蕩,又令整個符籙呈現紅色,並隱沒其中。

撫手一搓,精符成形。凝煉劍勢劍意而成,亦稱為:劍符。

下山前,談未然心中迷思不少,前來拜見許道寧求解,問道:“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還望師父解惑。”

許道寧捧著書本,抬頭道:“何事”

談未然沉聲道:“弟子不明,畢雲峰何以針鋒相對。”

許道寧在老槐樹下綻一笑:“人有七情六欲,欲之所向,或有所為,或有所圖。”一個為,一個圖,寓意截然不同,實在用得妙極。

談未然不肯作罷,堅持道:“師父,弟子就是不懂。”

感覺小弟子的堅持,許道寧放下書本,溫和中帶著少許調侃:“你入門不久,問得不少,莫非你打算做下一任首座”

談未然一個箭步躥開,心裏發毛:“師父,可不興胡說的。”

見小徒弟對首座之位如臨大敵的模樣,許道寧忍俊不禁:“你怕甚麽,首座之位便真那麽可怕。”見小徒弟拚命擺手否決,他愉悅大笑道:“你且去吧。”

後邊傳來師父溫潤的話語:“此番你若然做的漂亮。興許,為師或會考慮為你解惑。”

首座之位那不是收買人命嗎。談未然猶若逃命一般的飛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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