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妍猶豫了一下,道:“她在兩個月前已經——死了。”

雖然早知如此結果,但此時聽到她的死訊,仍是心中一痛,像是用錘子猛得一擊,直覺心髒壓抑得狠,幾近喘不過氣來。

我們都沉默一會,我道:“她——是怎麽死的?”

金正妍道:“好像是病死的,胃出血什麽的,至於到底是由於什麽引起的,好像一直都沒有查出來。”

我點了點頭,心想那就是了,一切皆是天意,是我害死了她。

接下來,金正妍又說了一些關於在青雅生病期間的事情,她曾去看望過好,兩個人的一些聊天,以及她病情變化什麽的,我聽著隻覺傷痛,感覺心肺像是在被一點一點地撕開,然後痛到麻木。

飯後,我說我想去青雅的墓前看看,金正妍好心地送我過去,直至林園門口停車,欲步行陪我一同進去,我拒絕了,道:“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她見了如此嚴肅,也不便勉強,隻得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在這兒等你。”

我說不必,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搖了搖頭,道:“我這樣,我不放心,再說,我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一會等你回來時,我也想去看看她。”

她如此說,我便不好再說什麽,作別金正妍,獨自走進林園。

道路有些狹窄,容不下車進入,也許這正是修林園人的苦心吧,以免讓這些該死的機器打擾這些陰魂。兩邊是古木,其間散亂著旺盛的野花野草,一些開得正豔,一些則已開始調零,正如人生。

道路曲折幽靜,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外,然後就是偶爾穿雜其中的鳥鳴。

這是一處山坡,走不了幾步,很快就見到石階,我拾級而上,懷著無比沉得的心情,不,應該產是很複雜,這道路,我既希望它很快可以到達,把我帶到青雅的墓前,同時,又害怕起來,希望這石階永遠不要到達終點,就讓我在這過程之中吧。

走到盡頭,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

青雅的墓在盡頭。

和其他的墓沒有什麽區別,漆黑的石碑下放著幾束已經有些枯萎的花,看樣子,已經有段時間沒人來了。本來金正妍想讓我買束鮮花上來的,我拒絕了,在我看來,那些繁文縟節是不是需要的,尤其是對青雅,她一個神仙級的人物,可現在,見自己兩手空空,我還是有點後悔了。

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可現在,在她的墓前,突然感覺說什麽都已經沒有了意思,我隻好沉默。

有風掠過,輕輕的拂在臉上,像是她的笑,她的笑如此迷人,她的影像在我眼前晃呀晃的,然後我就感覺眼睛濕濕的。

有人碰了我一下,我回頭,見是金正妍,她看著我,眼睛裏除了悲傷之外,還有奇怪。

她道:“對不起,因為你呆在時間太久了,我有點不放心,所以就上來了,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我搖了搖頭,趕緊止住眼睛,但為時已晚,金正妍掏出紙巾,遞給我,我歎了口氣,心想這下丟人丟大了,我怎麽可以在青雅的墓前哭,又讓她的同學見到。

待我拭完淚,才發現金正妍懷裏抱著一大束鮮花,她把花給我,示意讓我給青雅擺上,我道謝接過,小心地擺好,心裏感激不盡。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隻覺涼風陣陣,越發地陰冷起來,我雖還好,但金正妍有些抵擋不了,已經抱懷,時不時地地揉搓自己的身體,我本想繼續留下來陪著青雅,但想我不離開,隻怕金正妍也不會離開的,隻得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金正妍欣然同意。

在拐彎處,我再一次回眸,她的墓那麽安靜,安靜得不真實,那麽虛空,青雅,難道真的就這麽走了嗎?我不相信。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走得都很慢,我問青雅家裏的一些事情,因為我從來不知道這些,金正妍一一告訴我,原來青雅竟是一個孤兒,當時有一對好心人,去森林裏渡假的時候發現的,當時她還未足月,一個人在那兒哭,兩個人見四下也無住家的人,又見是女孩,料想是哪家的窮人生的孩子,養不想,或者不想養,才丟下的,又恰巧這對恩愛夫妻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生育能力出現了問題,於是就收養了她,也就是她現在養父養母。

青雅竟是孤兒,這件事情讓我很震驚,忽然也明白了為什麽她性格之中有種孤獨的感覺,我一直以為她出生豪門,衣食無憂,不想竟是這樣的出生,一個上帝的棄兒。

不過,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道:“那她的名字?是養父養母取的嗎?”

金正妍搖了搖頭,道:“聽說不是,養父養母發現她時,在她的身上找到一張紙條,上麵有她的出生年月和姓名,姓名就是青雅兩個字,也許是為了表示對她親生父母的尊敬和感謝給他們一個女兒吧,所以就采用了他們取的名字,沒有改過,隻是在名字前加了自己的姓而已。”

“她的父母可夠偉大。”我不由感歎。

“是啊,”金妍道,“他們後來也一直沒有生育,一直將青雅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待,青雅生病後,他們全都放下生意,來到她身邊照顧她,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說無論花多少錢,哪怕傾家蕩產都要把他們的女兒治好。”

聽到這裏,我喉間哽塞,再也說不出什麽來,唯有怨恨,怨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又怎麽會釀出這麽一出悲劇,青雅她本是有錢人家的女兒,過著大小姐的富足生活,一生有著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可現在——我閉上眼睛,唯有歎息。

金正妍聽不到我的腳步聲,站住,回過身來,道:“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繼續跟上,道:“沒什麽,隻是感覺很傷心,有種想見她父母的願望。”

金正妍道:“是啊,以前我經常去她們家裏的,她父母對我也很好,不過現在不可能了,青雅的離開,對他們打擊非常大,叔叔怕售伯母觸景生情,患上抑鬱症,已經全家搬走了,聽說去了澳洲,具體也不太清楚,不過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她家看一看。”

“房子沒有賣嗎?”

“沒有,人家有錢人,又不在乎那點財產,再說,他們估計也是舍不得,打算以後什麽時候,再回來住一陣子的,不過,我看可能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我點頭,道:“以後再說吧,我想去看看。”

金正妍道:“那好吧,她家離我們不遠,如果你想去的話,給我打電話吧,我最近都比較有空。”

說著給我手機號碼,我記下來,同時表示感謝。

說話間,已經出了林園,金正妍問我要去哪兒,我不語,隻覺心亂如麻,不知何去何從,但也總不至於跟著別人,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回吧,非常感謝你今天帶我來看青雅。”

“沒什麽的,其實我也打算來看看她的。”她說著打開車門,上了車,我們招手作別。

待她走後,我長歎了一聲,欲轉身再次走進林園,這時從樹後轉出一個人來,我見了,不由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