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陣淒厲的雨把我淋醒,全身一顫,睜開眼睛,視線裏夜夜闌珊,橘紅色的燈映著透明的雨滴,在燈光下漸漸迷漫成一層薄薄的水霧,如夢似幻,如果不是感到周身的冷寂,或許這是番很值得欣賞的美景,隻是——

我抬起頭來,看見隨緣在看著我,目光有些散亂,不再那麽精神,全身上下和我一樣被雨淋濕,臉上蒼白的美。

隨緣身子一傾,差點倒下去,還好我及時抱住,她就將就著倚在我懷裏,身子已經虛弱的不行,我捧起她的臉,她看著我,微微笑了一下,這笑,都是如此勉強,她應該是太過損耗元神了吧,才會失去法力,連雨也無法再屏僻。

她的身子和我一樣的冰冷。

“我們回去吧。”我說著抱起她,隨緣也不推辭或是掙紮,她本沒有那麽男女有的別觀念,即使有,估計也無力氣再振脫,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任我抱起來,然後想起她的冰淇淋來,回頭看時,盒子裏已經積滿了水,透著粉色的草莓顏色,冰淇淋早已化了,不覺有些心痛。

我說:“不要緊,明天我再買給你好了。”

隨緣搖了搖頭,說:“不用,已經不想吃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休息一會就會好多了,”隨緣說著看著我,臉上浮現出抱歉的神情,“對不起,真的不下去了,卦印太可怕了。”

聽她這麽說,不由心裏一陣感動,歎了口氣,說:“沒關係,什麽都不重要,看到你這樣,才讓我心痛。”

“是嗎?心痛是什麽感覺?”隨緣看著我,目光裏是有情,是無情,是像是完全是一種研究的目光,僅僅隻是不懂而問。

隻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把目光投入雨夜裏,緊緊抱著她,想給她一點溫暖。

“我們回去吧。”我說著要走,隨緣說:“不要。我現在不能動,在這裏休息一會就好了。”

“這裏?”我看了下,“可我們在淋雨。”

“淋雨好啊,”隨緣說,“這是大自然的聲音,她會給我帶來力量,讓我恢複體力的,其實——告訴你吧,其實我是一棵——算了,還是不告訴你了,那樣就沒有神秘感了,不是嗎?”

“那就不說,讓我永遠都猜不到你到底是什麽,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我隨著她笑。

“你不喜歡雨?”隨緣問我。

“我——喜歡。”我感到身體在顫抖,冷得快要不行。

隨緣搖了搖頭,說:“可你的表情分明就是不喜歡,為什麽偏偏要說謊話呢?因為我才這樣子的嗎?”

我——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感到這雨不停地擊打下來,每一個雨點都那麽冰冷。

隨緣歎了口氣,說:“那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了,想一個人靜靜地呆會,好吸收天地靈氣,雨的靈氣是很好的東西,就像——就像是草莓冰淇淋一樣好吃。”

好說的我自然不明白,不過我是不會走的,雖然很想回到家裏,有溫暖的床鋪,可要是把隨緣給丟在這裏,或者用拋棄這個詞更妥切些,她剛才大耗元神,現在身子很虛弱,我必須守著她,且不說會不會撞到壞人,這是我必須的,身為男人的義容辭的義務。

我咬緊牙關,搖了搖頭,說:“我不會離開你的,會在這裏陪著你,直接到完全恢複,再一起回去。”

“可是——”隨緣說了一半又止住,好像在想什麽。

“可是什麽?”我等了一會,不見她繼續說下去,隻好開口詢問。

“這裏會有人來嗎?”她沒有回答我問題,而問了我一個問題。

“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來了,而且還下著這麽大的雨。”我四下看著,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隨緣說:“那你回去吧,我已經好了很多了。”

“不行。”我一口拒絕,“要回一起回,我身為男人,怎麽可以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何況又一個這麽漂亮可愛的女子。”

“你不放心我?”隨緣看著我,看是要看穿我的心事,“可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你這樣,如果我們產生了感情怎麽辦?”

呃——這個?我隻是隨口一說,她未免想太多了吧?

“感情是什麽東西?愛情呢?你和曉棋之間是愛情嗎?”隨緣進一步問起來。

她這一問,倒是讓我放鬆了不少,但問題還是很難回答。

“這個——一時也說不清,以後有機會再談吧,現在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緣說,“放我下來吧,你自己回去好了。”她說著偏過頭去,忽然發現她似乎有點兒脾氣了,有點女孩子的任性。

我把她放在長椅上,她坐了,我也坐下。

“你在這裏,我會很不方便的。”隨緣仍不看我。

“不方便?”我不太明白什麽意思。

隨緣說:“因為——我要脫光了衣服,吸收雨的精華,你要看嗎?”

呃——這個?

“我是無所謂啦,你要想看就看了。”隨緣說著就解開胸部的扣子,我趕緊叫停,心裏立即緊張起來,不知道是由於興奮還是別的什麽,四下看了下,總感覺那麽不可思議。

“你要等我就等了,不過可能需要很久。”隨緣看著我,我看著她,雨淋濕著她的衣衫,胸部高高地挺著,朦朧的燈光下,肌膚越發冰雪一般,不由誘發人的。

“這裏——”我站起來,四下看著,本能地在想會不會不太安全,萬一有人來了怎麽辦,豈不走光了?

回過頭時,隨緣她已經——天哪,不知道說什麽好,我趕緊轉過身去,心裏隻止不住地癢癢,在瘋狂地跳動著。

“我撫琴給你聽吧,可以凝神的,感覺你的心好亂。”隨緣說著拿過琴,撫弄起來,琴音渺渺,我的漸漸被止息,慢慢平靜下來,甚至微微進入夢眠狀態。

清醒過來時,雨已止了,隻有零碎的雨意至葉麵上滑下來的嘀嗒聲。

看了下時間,不由愣住了,怎麽才——十一點?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現在應該是淩晨兩三點了吧,怎麽才——

“因為時間停止了,”隨緣說。

我轉過身,隨緣早已穿好的衣服,站在我麵前看著我。

見她穿好的衣服,放略放了心,同時又有些小小的失望。

“時間停止?”我問。

“看記憶的時候時間是停止的,不過淋雨是真的,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我——她這一問,我才發現自己不那麽冷的,全身的衣服竟全幹的。

“是你做的?”我驚訝地問她。

隨緣說:“當然了,不過你好像有點感冒了,比我還脆弱。”

我——

我笑著說:“我可是人,哪能跟你比,你可是小仙女。”

“仙女有什麽好,都不懂得感情是什麽,還有愛情。”隨緣說著歎了口氣,竟有些向往。

我不知怎麽接她的話,也同時不想把她引入人類的感情之中,就讓她保持著仙女的神聖豈不很好?

“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問。

隨緣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在長椅上坐下,目光投入夜色裏,有些竟有心事。

“怎麽了?”我問,“心情不好?”

隨緣點了點頭。

我說:“是什麽事,可以說出來聽聽嗎?”

隨緣猶豫了會,說:“今天,他們沒有讓我彈琴,還說我以後也不用再去了。”

“他們?他們是誰?”

“傷心酒吧。”???

仔細聊了會

,才得知原來最近隨緣一直在那兒彈琴,而且一直是免費的(她沒有要錢的意識),結果今天被炒了,所以心情鬱悶,聽到這裏,忽然又想起小軒來,當我問她知道不知道隨緣這個人時,她當時的表情有些複雜,拒絕了回答,莫非是她的出現給隨緣帶來了衝擊而被迫出局?

“是不是因為我琴彈的不好?”隨緣最後問我。

“你認為呢?”我笑,“你知道曲高和寡這個詞嗎?”

“知道,你是指我嗎?”隨緣明白我話的意思,心情略好了些,這些,都很明顯地表現在她的臉上,她還沒有學會人的掩飾,但願永遠都不要學會,不這樣一直自然的她,甚至不穿衣服也一樣的美麗,純潔。

我說:“當然,酒吧是不適合你的,因為你的藝術是高雅的,而酒吧裏的東西相比較要大眾化,或者換個詞來說更低俗一些,他們達不到你的水準,無法欣賞你的琴,所以——明白了嗎?”

隨緣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些,不過一個可怕的問題隨之而來:“可是你為什麽也要去酒吧?我見你去過很多次了。”

這個——問得我有些啞口無言。

“好啦,我們回去吧。”隨緣起身,長長地舒了口氣,看樣子把心事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她的心事是說出來了,可我呢?不知道藍雪的官司會怎麽樣,還有雨緋媽媽的綁架案,這個是最讓我揪心的,不可否認,我甚至有種想讓她被撕票的狠心,也許這麽想很不人道,很不禮貌,很沒有道德感,可我就是這麽想的,佳佳不喜歡她,雨緋也說不上喜歡她,隻是是她帶到這個世界上而且養大的,而我呢,對她而言,完全就是一個外人,她還曾不止一次地慫恿雨緋和我離婚,和我之間可謂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隻是——或許還有那麽一點親情吧,因為雨緋,因為佳佳,人世間的感情,永遠分不了那麽清,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其實是太多,就像——

我正著心事,完全沒有聽到隨緣在問我什麽,她扯了我下時,我才意識到她在問話,看向她,她在看著我,目光裏是詢問的神情,還有些不滿和責備。

“什麽事?”我問。

隨緣問:“在想什麽,你的心好亂,你有心事?”

不知道為什麽,我選擇了搖頭,也許人天生就帶有欺騙的本能吧,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回避。

在回去的車裏,隨緣睡著了,雖然淋了雨,吸收了雨之精華,看來她仍然很累,很虛弱,我再一次感到抱歉。

隨緣懶得去和曉棋打招呼,一向喜歡自由來往,好在曉棋也早已習慣了,倒也不在乎,何況她又不會招惹是非。

要進大廳時,意外地發現藍雪還在,正在和曉棋促膝談心,

我想推門進去,還是猶豫了,算了,不打擾她們了,身為明星的藍雪,真心朋友不會很多,而我又是一個大男人,真的不方便走的太近,或許,能和她這麽相談的也隻有曉棋了,此為其一,其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向曉棋辭行,雖然我很想留下來陪著她,陪她過夜,可是現在——雨緋需要我,那個可怕的電話已經把她快折磨的不行了,我必須對應付,去解決,而這件事,我不能告訴雨緋。

對不起,我心想這樣想著,悄悄地轉身離開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尤其是在山上,是否高些,空氣更純淨些,多少偏離了喧囂的市區,雨停了,雨意尚未完全散去,濕濕的,像是粘著的思念。

一路上想著那些記憶碎片,回憶著上次在這裏和青雅的相遇,那是一個雨天,下著很大的雨,我趕著去救曉棋,她要阻止我,一個生命的複蘇,必將

損去另一個生命,可我不能放棄,就像她不能放棄我一樣,她倒在雨裏,看著我離去,而我頭也不回。

或許,那是我們之間最為狂熱的一幕了吧,從未有過表白,沒有過越軌和激情,純潔的,像是初戀一樣。

思考著,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像是等待戈多一樣的虛無。

直至一輛車在我身邊停下,我轉過頭時,車窗搖下,見是藍雪,她疑惑地看著我,我們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彼此竟都有幾分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