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站起來,看著我們。

“你先回去吧?”我小聲對露露說,她猶豫了下,不太情願,不過她是寧願離開也不願意再和飄雪對話,她幾乎不願意和別人對話——除了我和娜可,其他的人都屬於別人。

娜可喚過小白熊,離去。

“月色不錯,不過我猜想你一定不是出來散步的,是這樣嗎?”我笑著問飄雪。

“我隻感感到寒冷,身體和心一樣的冰冷。”飄雪看著我,目光裏充滿憤怒。

“那是因為你渴望得到太多,渴望太多,失望自然就會更多,不過,你以後還會失去更多。”(呃,怎麽有點像是台詞?)

飄雪回頭看了一眼露露,見她走遠了,質問道:“我一直在海邊等你,不為什麽不來?”

“這個問題——”我想了一會,問道:“你真的認為我是何從嗎?”

“當然。”她的語氣和眼神都是一樣的肯定。

“過去的事情我不記得了,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所以——現在我和她們在一起,娜可和露露,我的行為隻能基於這上現實的事實上,你明白嗎?”

飄雪打量著我,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也許我真的是你所說的那個人,可是我沒有了記憶,你希望我怎麽做?”我把問題推給飄雪。

“你——你應該回到—回到本來的位置,回到飛絮的身邊,她現在需要你,今天她有來找過你,是嗎?”

“有嗎?我沒有見到。”現在想起來,或許在車上看到的那一個影子真的是她吧,可惜當時沒有太注意。

飄雪道:“那麽,就是她隻是想遠遠地看你一眼,免得和你說話會被你給氣死。”

“她——的身體現在還好嗎?”這個,是我真心擔心的問題。

“你會擔心嗎?”飄雪盯著我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真假。

“真的會很擔心嗎?曾經的那麽刻骨銘心,現在真的會忘得一幹二淨嗎?世界上,真的可以存在可以讓人失去記憶的魔法嗎?”

“刻骨銘心?”我不解地看著飄雪。

“對,刻骨銘心。”她的語氣依舊很堅定,“並且已經談婚論嫁,並且,已經同居了很長的時間。”說後半句的時候,她的目光流離,顯得不太自然,但為了證明那句“刻骨銘心”,還是說了出來。

“結果呢?”我追問道。

“結果嗎?”她的眼睛裏呈現出不屑的神色,“結果是你莫名奇妙地突然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而且都沒有通知她,你知道,當飛絮知道這個消息時,是多麽地傷心嗎?一個人在海邊呆了一夜,還差點——被人給無禮了,很長時間都吃不下去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種感覺,心痛有的感覺,你能明白嗎?感受到過嗎?”

“為什麽?”

“為什麽?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論長相,飛絮不比她差一絲一毫,論財產,我們家更不比她家差,不知道你是哪根神經不對勁,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現在想起來我都很氣憤,真的很氣憤。”

我聽了不由感歎,道:“天底下竟有這樣負心薄情之人,偏偏又讓飛絮遇到了,真是可憐。”

“是的,負心薄情,可那個人不就是你嗎,何從,就是你。”

麵對飄雪的指責,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麽,總感覺那個具離我很遙遠,不可能是我的,可飄雪又是如此的堅持。

“也許是吧,不過我全都不記得,如果真的是我,我可以補償嗎?我說的是真心的。”

“你——想起了什麽?”飄雪見我的話有很大的回旋餘地,和平日不太相同,不覺有些奇怪。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因為想起什麽才這麽說,而是——也許事實就是這樣吧。對了

,飛絮怎麽樣了?”

“想知道她怎麽樣了嗎?那就親自去看她好了。”飄雪的目光在慫恿著我。

我點了點頭,道:“也對,那好吧,我可以上你的車嗎?”

“如果承認你就是何從的話?”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飄雪自己也後悔起來,既然我已經做出了這麽大的轉折,就不應該再行逼迫,可話已經說了出去,再難收回來。

“那我還是步行吧。”我說著放棄了要上車的打算,要從車邊走過。

“你——”飄雪跺了下腳,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轉過身去,不願意再看我,等了一會,見我走遠,隻得自己上車,慢慢地在後麵跟著,有時候跟得很緊,故意做出要撞我的樣子,也真的恨不得撞了我一下,心想我把我撞殘廢了,正好讓他和飛絮住在一起,一起養傷,這樣,不管他記憶是否能夠回來,都跑不了了。

十分鍾後,到了農場,飄雪下車,見我站在院子裏,走過來,問:“怎麽不進去?”

我在努力做著思想準備,一方麵明知自己不是何從,另一方麵又要假扮何從,一則可以擺脫她們的繼續糾纏,二則是真的很想看看飛絮,想讓她好起來,快樂起來。

我走進大廳,飄雪跟在後麵。

也許是擔心我突然又後悔了,就過去敲門,然後輕輕推開了一條縫,扭頭看向我,意思是讓我進去。

我有點緊張,以前倒不會,可現在——以何從的這種身份,像是演員第一次試鏡,心怦怦直跳,我咳了一下,走過去。

“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就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飛絮在躺坐在**,正在翻看著雜誌,頭也不抬。

應了一下,不知道是離開還是說點什麽,就那麽呆站在那兒,看著她。

“你——”飛絮還要說什麽,一抬頭,見是我,目光裏閃地一絲驚喜,想喊出來,可還是沒有,然後低下頭去,不過已經把“雜誌”合上,那是一本新上市不久的書,叫《雪下漫筆》,我書吧裏有這本書,所以知道。

“你好些了嗎?”我終於開口,緊張地,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了。

飛絮不回答,抬起頭來看著我,打量著我,道:“你怎麽來了?露露她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

飛絮的臉上立即呈現出失望的神色來,道:“那你馬上就要回去了嗎?”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問題,不過她這麽問,我倒不便直接回答,但沉默亦是一種回答。

“今天你有去找我?”我問。

她點了點頭,不願意多說。

“為什麽沒有到家去找我?”

飛絮不說話,隻是半垂著眼睛,看著我的手。

“過去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不過今天飄雪跟我說過一些,我不知道,我對你有多麽重要,也不知道給你帶來多大的傷害,如果我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麽我想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飛絮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看著我,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這樣站著,有些僵硬,見旁邊有椅子,道:“我可以坐下嗎?”我這麽問,完全是打算坐在椅子裏的,隻不想飛絮把床連年被子向裏攏了下,意思上讓我坐在床沿上,這樣,和她的距離未免太近了,而且也會顯得兩個人的關係很親近,不過要是拒絕,一定會讓她感到傷心的,既然決定在她們麵前扮演何從,那就盡力而為吧,反正也不算是什麽越軌的行為。

我略猶豫了下,在她的目光裏在床邊坐下來,一抬起頭,就看到她的眼睛,我們此時的距離是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還有她的心跳,她身上散發了出來的溫度,不過顯得很微弱,她的身體有很虛弱。

“你怎麽會來看我?”她問道。

“一直都想來看你的,不過——不管如何,不管我是否能夠找回記憶,我都希望你可以好起來,因為你很漂亮,而且年輕,如果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我說了一半,有點說不下去,感覺這樣的話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過很顯然,飛絮並沒有這麽想,“所以呢?”她問道。

“所以你要活下去,對了,為什麽要拒絕露露的醫治,他可以治好了你的,可以告訴我嗎?”

“因為她拒絕把你還給我。”

“這麽想讓我回到你身邊?”

“對,現在,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都想你,每時每刻,都很想你。”本來說得好好的,不想她這麽忽然動情,淚水一下子就溢滿了眼眶,在滾動著,然後就滑落下來。

“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想你。”她看著我,堅強地忍著不哭出來,她的淚水和她的話,讓我一時驚慌無措,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接她的話。

“為什麽不看著我?”她問道,語氣裏有點霸道。

“我——”我抬起頭來,才看了一眼,就無法再堅持著和她對視,她目光的深情把我逼退,我沒有那樣的情感,怎敢正視那樣的熱情?

“我要你抱著我。”她更加無理起來,我——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身子一倒,就伏在我懷裏,然後更加止不住淚水,我這麽尷尬地擁抱著她,心裏七上八下,這想這可是有肌膚之親了啊,罪過,罪過,佛祖會懲罰我的。

飛絮哭了一會,又疲又乏,不知什麽時候,就這樣伏在我的腿上睡著了,我喚了兩聲,不見回聲,輕輕把她扶起來,讓她躺下,看著她淚前猶自未幹,見枕頭處有紙巾,抽了一張,小心地給她拭幹,看著她美麗的臉不由歎息起來,想離開,忽然又有點舍不得了,見她的一隻手在被子外麵,本想拿過來放進被子裏,可拿在手,再也不想放開,撫摸著她的手,這種感覺很溫柔,很親切,像是曾經有過這種經曆似的。

我離開房間的時候,一直在廳裏坐著的飄雪站起來,道:“要走了嗎?”

“她睡著了。”我回道。

“明天還可以來嗎?”

這個問題——我保持沉默。

飄雪看了下掛在牆上的鍾,道:“這麽早就回去嗎?可不可以多呆一會兒?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現在才十點的樣子,不早不晚。

飄雪說著上樓,我也跟上去。

“這個房間,你有印象嗎?”飄雪打開門,讓我進去。

這是一間畫室,不過並沒有什麽很特殊的地方。

“他有來過?”我問道。

“不是他,是你。”飄雪道,“我曾在這裏給你畫過畫像,你等等,我找給你看。”說著打開一個箱子,很快就找到,拿給我看,畫像上果然是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不過仍是沒有印象,飄雪跟我說當時發生的事情,不過我什麽也想不起來。

這個——飄雪要關上箱子裏,我似乎一眼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去翻那些紙張,然後抽出來。

這是一張隻用鉛筆勾勒了幾筆的一副素描,是一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很眼熟。

“你記得她?”飄雪問道。

“看著有點眼熟,她是誰,我以前見過她嗎?”

“見過,不過,她已經死了。”

“死了?”我手一抖,紙張落下去,在空中打著旋兒,這時,那張臉似乎活起來,在看著我,我不由感到一陣冷意,直到它安靜地躺在地板上。

“其實這個也沒有必要留了。”飄雪說著撿起來,揉起一團,扔進了垃圾筒。

飄雪又帶我看她的房間,問我有沒有印象,當然,結果讓她很失望,不過在她的房間裏,我發現了一件有些印象的

東西:五子棋。

“這個,有印象嗎?”她見我盯著它,拿起來問我,“那麽,我們下一局吧?”

我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應該回去了,道:“下次吧。”

飄雪見我執意要走,也沒有辦法,送我到大廳裏,這時飛絮醒了,正打開門,可能要去洗手間,見了我,腳步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