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之後,一定要走神道才有前途嗎?”

蘇禮提出了疑問,其實說起來他也更喜歡仙道的自由,邀三五好友隨心暢遊的感覺著實不錯。

可是海棠卻是微微搖頭道:“並非一定要走神道,隻是神道是一種保障,也是一種捷徑。”

“仙道雖好,卻終究是進境緩慢難以直至本源。神道雖窄,卻終究有路可走,能指引修行方向。”

“是以大神通者多是二者兼修,以仙道為自身根本,以神道來觸類旁通,方能勇猛精進更上一層樓。”

這樣的問題蘇禮其實早就問過一遍了,但是海棠卻依然耐心地再答了一遍。因為他是替眾人問的,而海棠也是不吝回答。

眾人聽了果然是若有所思,他們對於神道原本並沒有多少好印象,因為鄉野之間的毛神野神很多……隻是沒想到的是,這位海棠仙子似乎和那些鄉野毛神不一樣!

大家夥兒繼續上路,但是這次卻是所有人都多帶上了一份思索。他們試圖學習蘇禮的思考方式,但是很顯然蘇禮的思路還不是可以隨意模仿的。

但至少他們已經開始進行嚐試了,嚐試以另一種角度來看待這世間萬物……

……

中洲風物對於蘇禮等劍崖教門徒來說都十分新穎,而蘇禮則是一邊探尋著腳下地脈的走向同時也向自己的弟子做著解說。

他有些想要通過自己的理解,對這中洲天地元氣如此充沛的原因做出一些自己的解釋……他在試圖探尋這個世界更本源的奧秘。

但是蘇禮有些疑惑……這中州大地的地脈雖然走勢平緩而渾雄,的確是是和萬物生長的樣子。可是真要說能夠帶來那麽濃鬱的天地元氣,也有些太說不過去了吧?

“奇怪,奇怪……”蘇禮心裏疑惑地嘀咕,但是沒有多說什麽。他隻以為自己見得還太少,隻等將足跡踏遍這中洲再做判斷。

這時眾人也是一心跟著蘇禮一同遊曆中洲,沒有再急著去那昆侖山上尋那大衍學宮。

反倒是以大衍學宮所在的昆侖山為中心,從南往北開始了一場認認真真的遊曆。

這一路上蘇禮見到了許多修真勢力庇護下的凡人城市,他們一般是在一處水草豐茂之處建城聚居,然後一點點地向外圍擴散活動範圍。

若是有妖類或者外敵入侵,則是有修真者和凡人軍隊一同應敵,卻是有了種修士與凡人共同生存的方式。

蘇禮沒有去打擾這種共生模式,他發現中洲或許還就真的隻適合這樣的城邦模式。

因為野外的各種動植物的生長都太快了,一條道路可能眾人才挖好了一個星期,就已經雜草叢生植被覆蓋了。

所以這裏的凡人如果沒有修行者幫助,那麽很難發展出一個完整的文明來。

這一路他們已經經過了四個類似的城邦,但是哪怕是相鄰的兩個城邦,其中凡人所用的語言都是截然不同。

而且凡人沒有自己的文字,記錄信息所用的都是修真者的文字。

這樣的文明發展得極其畸形……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存在,若是哪天修真者忽然消失了,這些人恐怕就要直接回到茹毛飲血的狀態。

這種畸形的文明形態使得蘇禮無言以對,中洲今後會如何發展哪怕是他也是一頭霧水。

如此想想他反倒是覺得還是東洲好,人道昌盛,天下脈絡無比清晰,那是一種完全不遜於仙道一途的精彩。

而這一路上眾人也是思考頗多,隨著蘇禮的講述也是一點點地明白了中洲人道的問題……中洲人道的問題,就是他們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像樣的人道!

這天他們經過第五個城邦,蘇禮看著那城邦周圍外出勞作的凡人們都是那般麻木,他都已經決定要直接路過不再入城觀覽了。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他們正要路過,卻是被實際掌控了這個城邦的修士家族給熱情地邀請了進去做客。

劍崖教‘見麵給一劍’的禮數終究是給那些一看就是來者不善的人準備的,對方既然笑臉相迎,那麽劍崖眾人也隻能欣然接受。

他們本就是遊曆,與當地的修行家族接觸,這也算是遊曆的一部分吧。

掌控這個城邦的家族姓穀婆,在這中洲也算是個古老的傳承,但卻隻是傳承悠久並不能算是多強。

穀婆族長很熱情地接待了眾人,然後在城中建設得如同神殿一般的府邸中設宴款待。

或許對於這個城邦中的凡人來說,掌控了他們所有命脈的穀婆族修真者就真的是神靈吧。

這位穀婆族長對著景晨與月劍不斷地獻殷勤,畢竟一眼可知這裏就是這兩位的修為最高,他也下意識地以為這兩位就是劍崖眾人的主事者了。

蘇禮倒是樂得於此,不聲不響地與自己的弟子他們坐在一起,一邊享用這中洲特產的瓜果一邊欣賞場中歌舞。

倒不是被那些舞姬的美色所惑,他隻是對這種充滿了異域風情的舞蹈感興趣。

隻是他終究還是有些失望,因為這種舞蹈明顯有著太多的局限以及單調性……這很容易理解,任何一項技藝都是需要不斷的交流與融匯他人的心得才能發展下去。

而這小小的一個個城邦看似是一個個獨立的王國也發展出了自己的文化……但這其實都是一個個文明的孤島。

這裏的人道文明,相比於東洲來說真的是不值一提。

但是修行道呢?

蘇禮很好奇,這個天地元氣濃鬱的地方,應該能夠發展出更為昌盛繁複的修行道吧。

穀婆家主很是熱情地招呼著,直至酒宴正酣時,他卻忽然提議道:“老夫聽聞貴客擁有一枚大衍學令,口否拿出給老夫這一家子開開眼?”

場上氣氛當即有些凝滯了,北光神情一焦,似乎是想要說什麽。

但是蘇禮卻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讓他不必多事,轉而看景晨如何處置……

景晨卻是也看向了蘇禮……他覺得這種事情你總該出頭了吧?

卻沒想到蘇禮一言不發就是看著自己,他隻能硬著頭皮想了想說道:“穀婆家主何來如此說法?我等並無什麽大衍學令。”

蘇禮捂臉,就覺得這景晨的應對也正是夠蠢的了。

果然,那穀婆家主立刻臉色露出不快的神情道:“道友休要誑我,貴方一小兒意外獲得一枚大衍學令之事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難道老夫如此真誠招待,也得不到道友的一句真話嗎?”

景晨當即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好。

月劍看到了景晨的為難也是覺得心疼極了,但是她卻偏偏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質問。

蘇禮捂著臉暗歎一聲,沒想到景晨也是這麽個‘不諳世事’的。

或許讓他一開始就擺明車馬地說話他會應對得很好,可是對方這次卻是偏偏先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與善意消除了景晨的敵意,這才令他難以招架……從側麵說明,劍崖教的劍修們若是認定了朋友,卻是真的很好說話。

蘇禮見狀卻是知道自己不能沉默下去了,他幹咳一聲,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大衍令在手指之間輕輕繞著,然後問:“不知穀婆族長所說大衍令可是這塊?”

景晨見蘇禮出頭,下意識地稍稍鬆了一口氣。他也就不再去思考怎麽回應了,隻是看蘇禮如何應對。

那穀婆族長立刻雙眼一亮,有些急切地站起身來道:“沒錯,正是這塊,可否讓老夫一觀?”

蘇禮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前輩請看。”

說著他就爽快地將這枚學令給丟了過去。

那有著元嬰分神境修為的穀婆族長竟然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這枚丟過來的學令,然後一臉讚歎地捧在手心翻看。

蘇禮對此似乎完全不在意,甚至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這對方特意釀製的甘美甜酒。他覺得這酒還是挺好喝的,機會難得可要多喝一些。

北光邊上看了有些著急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裏還有一枚學令,這才沒有失態。

同樣著急的還有月劍和初荷,不過她們如今已經算是慢慢開始融入了就劍崖教的氛圍中,所以想法和北光類似……大不了把自己的那枚大衍學令給蘇禮,這枚學令就讓他隨意吧。

看,劍崖教的共同思維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寵’蘇禮就夠了……

那穀婆族長將那大衍學令把玩了很久,同時不由得喃喃自語:“不滿道友們說,老夫年輕的時候曾經差點有機會入那大衍學宮學習,隻是可惜陰錯陽差,終究成了一生憾事……如今再見這枚學令,當真是感慨良多。”

然後他忽然抬起頭來對景晨道:“道友,不知可願出手這枚學令,以讓老夫的子孫可以一償老夫畢生之憾事?”

景晨聞言當即臉色一冷,他看著對方那緊緊捏著大衍學令的手,不由得就想要拔劍……

然而在這個時候,蘇禮又不緊不慢地問道:“老人家,可知因果說?”

穀婆族長聽了當即重重點頭,認真地說道:“若是各位劍崖教的道友願意出手此學令,老夫可以傾盡我穀婆家八千年的家資來求購。”

這老頭,居然是以為蘇禮在跟他談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