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兼又要動搖的時候,蘇禮卻是忽然拍了拍姬正的後背,然後朗聲說道:“遠方西域聯軍本陣並未動搖,觀其陣勢恐有暗手埋伏,還是鳴金收兵為好。”

王兼聽了愣了一下,隨後他看向了姬正……

姬正感受到了王兼看過來的目光中雖然帶有詢問,但更多的卻是讚同,心中也是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他這是在想什麽呢?

這次的大戰雖然目前為止正麵戰場上出力的都還是普通士卒,可實際上他必誰都明白這是屬於修行者的一場博弈!

他背後站著的是蘇禮,是劍崖教。

那對麵呢?

是一個他們還一無所知的魔道門派!

姬正當場就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來,但是他依然不動聲色,隻是默默頷首表示讚同。

王兼得到了這樣的回饋心中明顯放鬆了許多,他沒二話,立刻下令鳴金收兵。

他覺得張直這家夥太不可控了,和這種頭腦一根筋的猛將搭檔真是心累。

張直正衝殺得痛快呢,有種自己已經收獲大勝的錯覺。

但是就這個時候,後方傳來了尖銳的鳴金之聲,使得他神情一怔然後茫然四顧。

他這才發現原來周圍已經都是敵人了,而他的親衛也隻剩下了不到百人苦苦支撐。

“後援呢?”他抓住一個自己的親兵悲憤之極地咆哮。

“將軍,根本沒有後援……”這親兵也是十分悲憤,他覺得自己這些人遭受了背叛,憤懣之情急速淤積。

“撤退,隨我撤退!”張直大喊一聲,然後反身殺回。

這是一員悍勇之將,當真是力大無窮所向披靡,在這數十萬人的戰場上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隻是他帶來的士兵卻沒這種能力,所以當他這一來一回終於又來到紅山關下的時候,隨他出征的親衛就剩下了十一個。

後麵的西域大軍銜尾而至,但是在王兼的指揮下一輪攢射就將人給射了回去。

張直成功地回到了本陣,但卻是一臉憤然地直衝向王兼,仿佛要興師問罪。

王兼早就料到了這一幕,他冷然地注視著張直上來,然後說道:“你這是要怎的?是要向本將認錯嗎?”

張直聽了大怒,他嗬斥著問:“好你個王兼,俺沒向你問罪,你倒是要我俺先認錯?!”

“俺已經要贏了!就因為你這軟骨頭不敢派兵,害得俺這麽多兄弟都白死了!”

王兼也是被氣樂了,他不想跟這憨貨廢話了,直接喝令左右:“來啊,把這違抗軍令的家夥給我拿下!”

左右衛士立刻上前想要羈押這張直……

但是這莽漢也是徹底發了性子,竟然是直接怒吼一聲暴起……

王兼臉色陰沉,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一幕。

但是就在下一刻,身後紅山關的城頭上就猛然投射來一串的鎖鏈,瞬間將那張直以及跟著他企圖暴起的士卒全部給捆了起來。

“什麽鬼東西!”

張直依然在大聲咆哮。

“當真是一員虎將……但可惜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蘇禮在城頭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後也沒有怎麽動作,那些被捆住的人就全都一下暈了過去。

然後他看向王兼說道:“這些人看押起來,然後收拾一下軍心吧。”

王兼對蘇禮恭敬地行禮,他覺得這位國師是在維護自己,心中十分感激。

戰事再開,王兼沒功夫多去考慮這個莽漢的問題,隻是讓人將他給拖到關內關起來就算了事。

至於收拾軍心?

開什麽玩笑,這種臨陣抗命的人要是能夠動搖軍心,那麽他王某人也不用當這個統帥了。

士兵們又不是蠢人,跟著那憨貨衝鋒的確可能賺取大功勞,但那也得要有命去花才行!

而服從他的命令,則是已經是十分明確地能夠讓更多的人在這戰場上活下去……所以軍心如何動搖?

站在城頭上的蘇禮和姬正看著那王兼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地繼續指揮作戰,而所有士兵除了一開始有些僵硬之外很快就又進入了狀態……他們相視一眼,再次確定了這的確是個有大才的。

“先生,那張直你決定如何處理?”姬正問了一句。

蘇禮想了想然後回答:“如何處理還是交給王兼去判定吧,他是此戰主將,我就不去指手畫腳了。”

姬正聽了有些臉紅,他知道這是蘇禮在說他呢……不過這種勇猛戰將的確是讓人看著喜歡,姬正也是並不避諱他對張直的偏愛。

“罷了,大不了真要正軍法的話我再求個情吧。”姬正如此想道。

蘇禮聽了有些無奈……也罷,這大概就是君王的通病吧。

如果那王兼是程不識那樣視軍紀為第一的大將,恐怕絕對會為此和君王硬剛上了吧。

不過王兼這家夥不是,所以他指揮的軍隊戰鬥力可以,但卻達不到真正的巔峰。

從這點上來看,王兼其實是有缺點的……如今大局平穩他還能指揮得當,但若是逆風或者危局,他很可能會逐漸失去對手下軍卒的掌控了。

好在這王兼也知道自己的缺點,所以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都是求穩……雖然苟了一點,但也反而能令人放心。

“我去看看那些傷員吧,今天的傷員比昨天多了。”蘇禮說著就往下走。

“同去同去,這外麵有王卿坐鎮,可以無憂矣。”姬正連忙跟上……這一國君王當的有些像是個小廝一樣。

不過他這麽做也沒錯,探視傷兵營這本來就也是君王收斂人心的一種手段。

今天的傷兵的確是多了一些,主要是先前被張直亂衝一氣時擾亂了陣型所致,不過也就是三四十個傷者吧,這裏的軍醫都能夠處理。

但蘇禮還是過來了,因為他總覺得以魔道那些人的性子,肯定會玩投毒、放疫病之類的下作手段,所以不得不防。

不過這些傷員似乎並沒什麽大事,一個個都還蠻精神的,甚至看到一個剛坐下準備讓軍醫看一下的呢,結果繃帶拆開一看已經止血了……

軍醫的表情極其蛋疼,旁邊看著的蘇禮和姬正也是極其無語。

“醫師,這是怎麽回事?”姬正就好奇地上前去問了一聲。

“見過王上。”那老軍醫連忙抱拳見過。

然後老人家看著空空****的軍帳無奈地說道:“也不知是哪裏傳來的一個‘醫神’的信仰,在軍中流傳頗廣,傷者信了那神之後心中默默祈禱就能快速治療傷勢了……如此一來傷員恢複的是好了,但我們這些醫者可就要失業嘍。”

姬正聽了,立刻就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邊的人……

蘇禮撓了撓鼻子,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於是他說:“要不你也信個試試?”

老軍醫:“……”

看到老軍醫無語的表情,蘇禮也覺得尷尬,於是說道:“那老醫師覺得這樣不妥?”

“倒不是覺得不妥,如果那位‘醫神’真的能夠讓世間病痛消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是如此一來豈非隻需神術即可而我等醫者的學識與智慧便無效了?”老醫師回答道。

蘇禮一聽覺得有道理啊,於是立刻抱拳躬身道:“老人家說得有理,小子受教了。”

老醫師就覺得挺莫名其妙的。

但是蘇禮卻開始讓赤老調整這一塊的信仰回饋機製了……

總體來說就是:救急不救緩,多賜醫術,少賜神術。

姬正見狀笑而不語,總不能跟人說‘醫神’正當麵吧?

他們走出了空空****的傷兵營,姬正忍不住感慨道:“如今才發現,其實正以及正的軍隊、國家,方方麵麵都在受著先生的庇護啊。”

“我為大秦國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蘇禮不以為意地答道。

姬正笑了起來,他覺得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交好了蘇禮。

他玩笑著說道:“其實原本我還覺得,國師就是那種神神叨叨講些大道理,然後練練丹忽悠忽悠君臣的道士呢……蘇先生可真是讓我對‘國師’的概念重新定義了一番。”

“你這映像是怎麽得來的?”蘇禮哭笑不得。

姬正則是答道:“之前灞王叔在位的時候不是找了個青冥道的國師嗎?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那樣,害得朝中不少重臣都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了。”

“我說當初安國公怎麽會那麽針對我……原來是這樣啊……”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走著,仿佛這戰場的喊殺聲如同夏日蟬鳴。

……

正麵戰場又是廝殺了五日,這五天節奏一點都沒變,都是日出而戰日落而息,十分地有規律。

但是王兼卻沒有被這種情況所麻痹,從他的調兵遣將來看,他竟然是從原本的五隊輪換中各自抽取了一千人,又是組成了一支輕易不會出動的後備隊!

這種偷偷摸摸藏暗牌的手段著實是令人歎為觀止,反正正麵戰場上的敵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而秦軍的戰鬥力也沒有絲毫下降的跡象。

隻是對麵的規律與平靜似乎有些太反常了一點,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一般……

這天夜裏,就在蘇禮、姬正還有王兼正在日常討論軍情的時候,一個士卒就匯報上了一個緊急情況……

果然是出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