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如今安陽城的一切變故都與蘇禮有關,此時他的形象若是落在旁人眼中那就真的是徹頭徹尾的邪魔做派。

暗中操縱一國王室興衰,卻始終隱於幕後因果不沾,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段?

可是說起來或許令人不信,蘇禮從頭到尾都不懷有任何目的性。他隻是興之所至推波助瀾,然後看事態的自我發展。

如今的情況就是四個兒子熱血上了頭,一起把擋了自己路的老爹給懟死了。但問題是,這個老爹不管如何不堪,他在世的時候卻始終是可以遮風擋雨的那個人……

“如今亂局之下,平民百姓終究是無辜的。”蘇禮似乎又動了惻隱之心。

隨後他立於那皇城最高的之處,也就是皇宮中每日早朝的‘勤政殿’頂端,單手與麵前虛空劃動,刻畫出了一道他很是熟悉的符籙……渡厄往生符!

渡厄往生,可超度亡魂驅逐陰翳,也可定人心魂安撫人心。

而蘇禮此時更是以法力來施展,在威力上其實已經超越了自己師父孤棹子親自施展……某種程度上來說,從這一刻起他就已經算是徹底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如今這一場亂鬥平添多少亡魂,這一場兄弟鬩牆生出多少人心陰翳?

亂局之下多少百姓心中慌亂。

便是都在這一道符籙之下,被驅散了開來……

明亮卻並不灼目的白光以蘇禮為中心輻射整個安陽城,被這溫和的白光照射到的地方便是再無陰翳存在。

它不隻是驅散了夜間的黑暗,也一並照進了人心之中。

不知多少人抬頭看向秦王宮,似乎隱約間看到了那白光的源頭之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然後一個個狂亂的士兵丟下了手中的兵器,他們看著自己的雙手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做過的事情。

而那四個王子呢?則是茫然地看著自己已經倒地氣絕的父王,那空****的心中忽然間生出了無窮的悲苦……他們剛才做了什麽?然後他們接下來又該怎麽辦?

沒有然後了,他們四個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如果他們能夠一鼓作氣拿下自己其他的兄弟登上王位,那麽自然是成王敗寇無需多言。

可是他們互相都奈何不了對方,而他們的士卒卻已經無心再戰……

那麽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下場?

西秦,從來不是秦王灞這一家子的西秦,而是姬氏的西秦!

姬氏自有宗族,當年秦王灞本就是在宗族的支持下才能夠繼承他兄長的王位……所以對於宗族來說,西秦的選擇從來就不隻是他們。

偏偏,如今還有一個從血統與法理來說最正統的繼承人流落在外,那麽他們這四個犯上忤逆之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叮當~”

武器落地的聲音,卻是一個士兵連夜廝殺早已經脫力,然後連人帶武器一起摔在了地上。

隨後仿佛是開了一個頭,越來越多的士卒丟下了武器。他們抬頭看向皇宮‘勤政殿’頂上的那個白光之中的人影,竟然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們心中的陰翳被渡厄往生符給驅散了,於是空虛之下越是回想就越是覺得恐慌。他們終究不過是普通人,不像當權者那樣野心可以遮掩一切。所以他們急切地想要懺悔……

被這麽多人哭著喊著注視著,蘇裏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他在無奈中展開劍翼,然後白光一閃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安陽城如何他已經不想去過多理會,或許對於這座城市中的人們來說他們真正頭疼的事情才開始,但對於蘇禮來說這裏的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他一路高飛,但是下麵卻是還牽著那黑魯,吐著舌頭發足狂奔……蘇禮接下來最感興趣的,還是這家夥接下來會是個什麽下場。

眼看這家夥被封禁了法力已經快撐不下去了,蘇禮才在山中溪流便的一塊巨石上落了下來。

而他才落地呢,身邊就有一團流水化作人形顯現。

黑魯氣喘籲籲地才跟上來,結果看到這流水的人形當場就要嚇尿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陽神真仙啊!

原來是素水神君玄素。

“我總覺得你最後那一下,真是充滿了惡趣味。”玄素沒理會那嚇得舌頭都不敢吐了的黑魯,隻是好奇地看著蘇禮說道。

這位與西秦因果牽連頗重的素水神君,卻是時時刻刻都不忘關心著這個國家呢。

“我隻是覺得那樣的不孝子總是要吃點教訓才行。”蘇禮不可置否地說道。

但實情是,原本他們隻是自己打自己的,但卻因為蘇禮的介入才成為了弑殺親父的不孝子。結果結果蘇禮最後還在他們熱血上頭的時候來了一張符籙讓他們清醒了一下……這已經不能算是惡趣味可以解釋的了。

玄素不可置否,反正自家這吉祥寶寶做什麽都是對的,就算不對也必須整成對的!

她微微遲疑之後,卻是忽然掏出了一柄款式古老的劍宗寶劍遞到了蘇禮的麵前……這劍蘇禮認識,不就是從先前安陽城歸鞘宮中起出的‘素心劍’嗎?

“把它交給姬泰的子孫後輩吧,我想了一下,當初對他的承諾不該因為一時之氣而背棄。”玄素狀似無所謂地說道,仿佛是丟出了一件垃圾般。

倒是蘇禮接過了這柄劍之後,饒有興致地打趣道:“對了太師叔祖,我聽過了你的故事之後還特意去了解了一下那位秦尊王的過往記載,有趣的是,他似乎還有一陣子喜好男風?”

玄素立刻就表情有些尷尬了,不過終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前輩,她很快就淡定地說道:“那個啊,大概是因為當初我紅塵曆練的時候穿的是男裝吧。”

“噗~”蘇禮是真的噴了啊,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被西秦史書刻意淡化的謎題竟然會是這種答案……

所以說當年的劍宗還真是‘罪孽深重’……近在眼前的例子就是鎮北將軍宋銳,還好當時他早早地就遇到了自己師徒兩個得知了真相,否則這宋銳恐怕也要過上另一種人生了吧。

蘇禮覺得自己不就是考驗了一下人性嘛,這有什麽。相比起來玄素這才邪惡呢……這麽一想,他是真的一丟丟負罪感都不會有了。

“好吧,不說這個了,麻煩太師叔祖把這家夥帶回山中,我們劍崖教又要多一頭不怎麽靠譜的護山神獸了。”蘇禮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伸手一拽就將依然被獄鎖封禁著的黑魯給拽了過來。

黑魯一臉懵逼,它的自由就這麽沒了?

於是它再一次聲淚俱下地哭訴道:“求上仙放過小妖吧,小妖家裏還有八百歲的老父老母,還有剛成婚的嬌妻要照顧呢……”

已經和上次說得不太一樣了,不過大差不差吧。

玄素如今也是神君,自然是掌握了一些因果推算之能。她小算一卦,然後露出一副了然又嫌棄的表情道:“我明白了,這果然是我們劍崖教走丟的狗子,既然如此就帶回去吧。”

黑魯一臉的問好,它忽然覺得自己落入了賊窩了……怎麽它就成為了劍崖教的狗子了?

它開始奮力地掙紮,不顧自己被封印的結果想要開溜。

但是誰知玄素直接一條流水絲帶將它給困得結結實實,雙重封印之下它連動彈一下都不行。

露出一雙眼見可憐巴巴地看過來問:“能放開我嗎?我會自己走。”

玄素嫌棄地說道:“真不知道你們一家忠勇,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貨色。算了,既然如此就讓黑牙親自來把你接回去吧,省得你誤會什麽。”

黑魯當即渾身僵硬連掙紮都放棄了,它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向玄素問:“黑牙?哪個黑牙?”

“災獸黑牙,你覺得是哪個黑牙?”玄素沒好氣地答道。

黑魯當場就抖了起來,然後慘烈地叫了起來:“放我走吧,我現在不能見他,快點放我走!”

蘇禮本來都要走了,卻聽到這黑魯的劇烈反應所以就停下來奇怪地問:“你不是說要照顧父母嬌妻嗎?他們如今都在劍崖教內,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嬌……嬌妻……?”黑魯聲音都抖了起來。

“不就是明月姬公主咯?她如今也是我劍崖教的護山神獸……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你?”蘇禮笑眯眯地說道,總覺得這黑魯漸漸有趣了起來。

黑魯幹笑一下,然後表情艱難地說道:“我不會去行不行?要是沒混出個狗樣子就回去,那就太丟份了。”

見它這表情,再聽它這麽說,蘇禮總算是有些明白它是個什麽心態了……類似那些無比自信一心想要在外麵闖**出一番事業然後衣錦還鄉的人,如果一事無成,那是打死也不想回去丟人的。

無聲間,蘇禮忽然搖頭失笑。隨後他說:“也罷,若是你堅持,就走吧。”

他鬆開了對黑魯的封印讓它離開。

黑魯遲疑了一下,隨後卻是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跑,三兩下就消失在了這山野之中。

玄素有些疑惑地問:“怎麽不留下它?畢竟也是黑牙前輩的兒子,也是明月公主的丈夫……還有……”

蘇禮搖頭打斷道:“隻是覺得沒必要,反正留下也是遭嫌棄的,就讓它繼續在外麵闖**吧。而我劍崖弟子在外行走,如果遇上了它,能幫的就幫它一把好了。”

“這樣就夠了,謝謝你。”驀地,蘇禮的身旁傳來了一個溫柔中帶著清冷的聲音。卻是明月姬已經在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

蘇禮倒是不需要她的感謝,隻是不明白她當初究竟是怎麽看上這黑魯的……

誰知明月姬仿佛知道他的疑惑,已經無奈地說道:“當年我們相識時,它還是那麽地意氣風發,再加上它本身也是天資卓絕,所以很自然就被它吸引了目光……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它卻變成了這副性格,也不隻它在外麵經曆了些什麽。”

說著說著居然有了些心疼的感覺了呢,果然女人都是心軟的。

蘇禮心說這能是經曆了什麽啊,不就是現實的毒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