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書生天真的言論,蘇禮啞然失笑。他忽然就有了興趣陪這些人玩一玩了……

“掌櫃的,給我拚張長桌來吧。”蘇禮說道。

這店家隻是一聽就知道蘇禮要幹什麽了,他很是驚奇,沒想到這喜歡懟讀書人的年輕人也喜歡玩這讀書人的一套嗎?

店小二很熟熟門熟路地一通操作,兩張方桌拚接起來就成了一張長桌……這裏士子們聚會的時候,也常常會拚桌作畫或者賦詩。

隨後得到示意的暴烝立刻識趣地點頭,然後在這拚起來的長桌上鋪開一張宣紙……

蘇禮拿出筆墨在桌前站定,然後說道:“那我給你出一題,乃是‘聖王良佐,萬民父母’每年都要遇到的問題,你且試答之。”

說著,蘇禮卻是已經揮筆落就……轉筆之間,宣紙之上已經畫出兩條曲折長線。

雖然隻是簡單兩筆,但卻偏偏已經給人走勢雄奇的感覺……在場諸多書生立刻心中一緊,知道眼前這人不能小覷了。

此時酒樓二層、乃至三層之上已經多人圍觀,許多包廂內的貴客都走了出來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其中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比較玩味地看向左右道:“這考題可是與你們有關的,不如先猜猜這少年畫的是什麽?”

他的邊上是一群各有氣象的中年人拱衛,這些人看起來都是久居高位的樣子,此時卻都對下方那‘外鄉小兒’與本國寒士的‘遊戲’感興趣了。

“抱歉主上,隻是憑這兩筆臣下等人難以分辨。”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含笑答道。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下方,那個最先出來看熱鬧的精致年輕人卻已經喊了出來:“我知道了,這是我大丘以西的那一段母河河道!”

蘇禮意外地抬頭看了眼,卻見這看上去很是年輕的貴族公子正一臉興奮地看著他,就好像是搶答了問題的好好學生一樣,等待著老師的表揚呢。

隨後他微微頷首笑而不語,隻是伸手在那筆洗中落筆轉了一圈,隨後快速抬起對著畫卷一甩……

依然帶著墨韻的水就被他帶起灑出,然後仿佛一道水龍般很有節奏地落在了畫卷上。

化了水的墨汁在畫卷上鋪展了開來,有些地方淡有些地方深變得不是那麽均勻。

但卻是果真仿佛一條大河的洶湧水勢……

“我答對了,真的是母河!”

原本在三樓旁觀的那群人則是一個個都麵露凝重的神色,他們顯然沒想到蘇禮竟然果然出了一道唯有高居廟堂之上的人才能知其難度的大題。

“那少年很機靈啊,更重要的是對我宋國地理十分熟悉,是哪家的子弟?”為首的中年人注意到了身邊的凝重,卻是忽然問起了那個搶答的少年。

這時旁邊那年過半百的老人則是微微欠身道:“這是老臣的孫子,讓主上見笑了。”

“原來是太宰家的孩子,難怪有此視野了。”中年人微笑頷首,隨後繼續看往下方……他此時大致也明白蘇禮要怎麽出題了。

事實上這三樓包廂內的貴客們都已經心中有些明白了,而他們也很想知道在這裏是否能夠得到什麽不一樣的答案來。

而樓下,蘇禮已經開始出題:“東洲母河,支流無數,灌溉億兆良田,乃是我等東洲人道之起源。”

“但如今我遊曆入宋時,發現這沿途母河河道開始變得狹窄。”

“雖然兩岸堤壩井然,可河麵已經高出旁邊農田不知幾凡。”

“依我之見,這段母河恐怕每逢大雨必然會澇……是故我的題目是:母河如何治?”

“這……”

書生隻覺得頭皮發麻,這種問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

“你這是什麽問題?在下已經說過了,我要做的是輔佐聖君開創盛世的事情,而不是這等旱澇小事。”

“噗嗤~”

就在此時,樓上那年輕勳貴又笑出了聲,他說:“如果這都不是國家大事,那這宋國可就沒有大事啦!”

“你又是何人?!”書生抬起頭來分外不滿地嗬斥,不要逼他懟天懟地啊!

那年輕勳貴也不遮掩,隻是笑道:“太宰之孫,公冶思明是也。”

“書生你不必急著亂說話,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爺爺和那些叔叔伯伯們從上個月起就已經在討論即將到來的汛期了。”

蘇禮聽了也是繼續接話道:“宋國土地肥沃而物產豐富,事實上隻要能夠治理好了母河自然家國無憂。”

“所以切勿小看了這治河之道,此乃爾等宋國昌盛之關鍵所在。”

書生的方寸已亂,他是習慣了風花雪月的,原本以為治國之道也和他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的一樣,隻要一群人聽他吩咐就行。

可是現在真當有實際的問題擺到他麵前時,卻又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有何難,左右不過是加高堤壩罷了。隻要朝廷撥款,百姓用命,自然不會有大澇。”書生急中生智說完,隨後很是誌得意滿,認為這個問題沒有難住他。

蘇禮臉色並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就在他回答之前,那二樓的年輕勳貴公冶思明就已經搶先問道:“不知閣下以為,朝中三公如何?”

書生自傲地抬頭一笑道:“一群蠢物罷了!”

很好,這是平時他和同伴們議論天下(吹牛逼)時的說辭,不知不覺就拿了出來。

三樓上那群人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為首那中年人卻是哈哈一笑道:“若是寡人用來治國的都是蠢物,那寡人又算什麽?”

這恐怕就是宋國君臣在此了吧!

那位公冶老太宰則是無所謂地說道:“主上多在此宴請吾等,此類言論怕是已然聽聞不少。”

這可以算是一種暗暗的吐糟了。正常國君又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宴請群臣?這不是惡趣味麽。

“這才有趣不是嗎?我就想看看現在的這寒士中是否還有明白人。”那位宋國國君卻是不以為然。

“也不知那個異鄉子是何來曆,是否可以為我所用?”

竟然是看上了蘇禮。

“啟稟王上,那人應該是一名修士,而且來曆恐怕不凡。”這時,這宋國君主旁邊一人冷不丁地插嘴說道。

“修士?也對,近期的確是修士雲集要商議什麽‘滅魔’事宜……罷了,罷了。”這位君主立刻就興致缺缺。

看來這宋國曆代受正道修士庇護也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存在,明白修士,尤其是大有來曆的修士是不能被他們所用的。

再看場中,那公冶太宰的孫子公冶思明則是大笑兩聲道:“你當三公為蠢物,可是你所提之治河方略就是三公一直以來都在實行的辦法啊!”

那書生臉色臊紅,隨即強詞奪理:“可是治河本就如此,難道除了勤修堤壩之外,還有其他方略嗎?”

“你說得沒錯,正是因此我爺爺和三公他們才會如此困擾。”公冶思明卻是目光明亮地轉向蘇禮道:“所以這位先生,如有妙法,可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