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晴柔輕輕抓著江以桃的肩膀,晃了一晃。

江以桃這才回過了神來,眨了眨眼,問道:“晴柔,何事?”

晴柔也跟著眨了眨眼,應道:“姑娘,我與晴佳方才喊了您好一會兒,卻不見您回上一句,也不知怎的您忽然間出了神,到底是有些擔心您,便多喊了您幾聲。”

“是麽。”江以桃不鹹不淡地應,然後抬眸瞧了瞧銅鏡之中的自己,緩緩地勾了勾唇,眼瞧著銅鏡之中的那個自己也跟著露出一個笑來。

“姑娘,您方才是想到了什麽?”晴佳扶了扶自家姑娘有些歪斜的發簪,輕聲問道。

江以桃愣了愣,沉默好半晌,終究隻是回了聲:“沒有,不過是想到了些舊時的往事。”

兩個小丫鬟是內宅中長大的,自然是慣會察言觀色,心中明白這是自家姑娘不願意說呢,便十分識相地閉上嘴不再去問了。

她們這些當丫鬟的總是這樣的麽,若是自家姑娘不願讓自己知道,那自己便什麽也不曾聽見過,更是什麽都不曾開口問過,這才能好好地活下來。

“姑娘,今日這狩獵也算是真正地開始了。”晴柔動作輕柔地為江以桃梳上了最後一縷烏發,喃喃道,“倒是可惜了,若不是十三王爺遇上這麽一檔子事兒,昨日便是要開始的。”

要開始了。

江以桃皺了皺眉,忽然間察覺到了一絲無端湧現的不安,就仿佛現如今的一切都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般,她隱隱覺著有什麽天大的事兒要發生。

“姑娘今日可是要留在屋子裏休息?”晴佳望向鏡中的江以桃,輕聲問道。

江以桃唔了一聲,終究是覺著哪兒有些怪異,便說:“機會難得,總不能好不容易地來了這獵場一趟 ,卻什麽也沒瞧見罷?這麽說還是我們虧了呢。”

晴柔彎了彎眼睛,笑:“姑娘說得也是有些道理。”

晴佳也笑了笑,轉身從後邊的置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袖衫來,輕手輕腳地伺候著自家姑娘穿上後才柔聲道:“今日這天忽然有些涼,姑娘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免得在這兒染上了春寒,這便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兒了。”

江以桃聞言走到了門邊,輕輕地挑開了帷幔,望著遠處的方向凝神盯了好一會兒。

“要變天了。”江以桃喃喃道。

“姑娘,您說什麽?”晴柔走上前來,卻沒有講自家姑娘的話聽個完全,隻是囫圇地聽見了些。

“沒什麽。”江以桃搖了搖頭,笑道,“時辰差不多了罷,我們也該出發了,怕是再晚些倒哪兒都擠不進去了。”

晴佳嗔怪地瞧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說得這是什麽話,您倒先不說了,我與晴柔以及那些個女使自然是進不去那獵場裏邊的,又有什麽擠不進去的?”

江以桃倒是不知道這回事,邊走著路邊十分奇異地瞧了一眼晴佳:“還有這回事麽?這又是盛京城的哪門子規矩,也不怕那些個世家的姑娘家在裏邊沒人服侍麽?”

晴柔攙扶著自家姑娘慢悠悠地往外走,“姑娘這便是不知道了,畢竟姑娘自小並不在這盛京城中長大,對於這些個市井才會流傳著的消息自然無從而知。”

“怎的還向我賣起了關子來?”江以桃回眸瞧了瞧晴柔,這一個抬眸便讓她瞧見了那站在不遠處的、有些麵生的侍衛。

“這哪是掉姑娘的胃口,不過是想要安慰姑娘兩句罷了。”晴柔十分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便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了去,“前兩年管家來這獵場春獵時,那會兒還不曾有這時的規矩呢。”

晴柔說著停頓了會兒,解釋道:“就是不讓帶隨從進正獵場的規矩,那會兒還不曾有呢。”解釋完,她又接著往下說,“也不知是哪家帶的侍從竟是敵國叛軍假扮來的,也好歹是十三王爺替官家擋了一刀,否則官家……”

晴柔話正說了一半,便被晴佳扯了扯袖口,低聲罵道:“你且說你的市井八卦便好了,何苦還要在這兒議論官家的事兒?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可到處都是官家的人,若是被不長眼的傳到了官家的耳朵裏去,你怕是十個腦袋也是不夠砍的!”

晴柔也被說得有些後怕,驚呼了一聲便捂上了嘴,悄悄往四周瞧了兩眼,見瞧不見半個人影,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拍了拍胸口,“到底還是晴佳更加細心一些,我便隻想著要與姑娘說,竟是不曾想到過這一茬子事兒。”

江以桃卻沒有在聽,方才她十分清楚地瞧見了那個侍衛的臉,隻一眼,江以桃便覺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在一起了,幾乎是讓她難以思考。

先前在帳篷中時,距離還是有些遠,江以桃雖是能瞧見那小侍衛的臉,卻瞧得也並不是十分真切,便也隻是隱隱約約覺著那小侍衛又些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那小侍衛。

這一會兒江以桃終於想了起來,她……

她曾經在溪山時見過這個小少年,陸朝喊他……什麽來著?

江以桃怔了怔,她並不記得這小少年的名字,這會兒走出了些遠路,她忽然回眸瞧了一眼這侍衛,卻又覺著好像與自己在溪山見過的那人也並不是那樣相像了。

也是,溪山那群山匪,左右也是占山為王的本事,倒不見得能跑到這盛京城中來,何況還是官家這樣看重的春獵。

“姑娘?”

江以桃回過神來,呆滯地唔了一聲當作是回應。

“姑娘……方才姑娘並沒有在聽,對不對?”晴柔氣鼓鼓地哼了一聲,又在霎時間反應過來自己的失利,眨了眨眼有些怯怯地瞧著江以桃,生怕惹得自家姑娘生氣了。

江以桃倒是不氣惱,十分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我方才確實是想到了些事兒,便沒能聽見晴柔說的什麽,還要勞煩晴柔再給我講一次了。”

晴柔被說得有些臉熱:“姑娘何苦與我說什麽勞煩不勞煩,左右晴柔是姑娘的小丫鬟,姑娘怎麽使喚晴柔也是應該的,說勞煩倒是折煞晴柔了。”

江以桃沒有應話,神色柔和地瞧了一眼晴柔,好像是在等著她再說一遍給自己聽。

晴柔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末尾了還補上一句:“這十三王爺也是個膽子大的,大過年竟是敢這樣豁出性命去救官家——雖說官家是十三王爺的父親,可這人麽,總是怕死的。值得自己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定然是十分重要的。”

這人麽,總是怕死的。

值得自己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那自然是十分重要的。

江以桃不曾想過從晴柔這個小丫鬟的口中還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一時間有些怔神,竟是沒有答上晴柔的話來。

晴柔也並沒有在等自家姑娘的回話,自顧自地往下說去:“那件事兒之前,官家對十三王爺雖是寵愛,卻好像也是帶著防備的。那件事兒之後,官家對十三王爺便是疼愛得盛京城上上下下無人不知了。”

“十三王爺……”江以桃支支吾吾地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便轉了個話頭問道,“十三王爺不是身子不好麽,怎的會這樣去為別人擋刀?”

“就是身子不好,官家才更是疼愛罷?”晴柔頓了頓,忽然想到了方才晴佳的警告,便也不再說下去了,隻是囫圇地下了結論,“自那一次之後,官家便下了詔書,說是往後不再允許旁人帶自己家的侍從進去了,一概用的是官家從宮中帶出來的人。”

江以桃點了點頭,又在忽然間想起了那個麵熟的小侍衛。

若是麵生便倒好了,江以桃這樣覺著這小侍衛自己在哪兒見過,更是讓她不安。這一切……是陸朝設下的計謀麽?從多年前的那一次擋刀開始,陸朝便開始布自己的局,隻等著今日收網?

若是旁人不知道便也就罷了,江以桃從那南疆小公主那兒聽到了那些話,她比誰都還要明白,這盛京城的官家,不僅不是陸朝重要的人,甚至是陸朝的仇人。

國恨家仇,每一聲淒厲的慘叫都夾雜著鮮血,是陸朝多年都逃不過的夢魘。

他定然不會為了這仇人擋刀,他隻會親手將這把刀,深深地刺進仇人的胸膛。

這一切能讓江以桃得到一個合理解釋的,便是從當年開始,到今日江以桃遇見這個十分眼熟的侍衛,所有的一切都是陸朝設下的局。

今天是陸朝要收網的日子。

江以桃抬頭瞧了瞧遠處,那團烏雲慢悠悠地越飄越近,她無比清晰地察覺到,今日的氣溫比昨日要低上不少,從森林之中緩緩吹出來的山風,幾乎是能比得上冬日的寒風了。

電光火石之間,江以桃想到了什麽。

——元寶,將地上這個送去平叔那兒。

江以桃登時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回眸朝著來時的方向望去。

江以桃自詡並不是什麽過目不忘之人,方才那好一會兒她也隻是隱約覺著眼熟,也是到了現在才猛地想起來,自己剛到溪山的時候,曾十分膽大地跟蹤陸朝。

就是在那兒,江以桃見到了織翠,也是在那兒,江以桃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叫元寶的山匪。

不會錯。

江以桃眯著眼,又凝神地朝著帳篷的方向望了好一會兒。

兩個小丫鬟有些摸不著頭腦,怎的姑娘走著走著,好端端地又停了下來。

晴佳斟酌著問了句:“姑娘可是走累了?若是累了,咱們便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再走吧,左右姑娘也不是去打獵的,遲一會兒便遲一會兒,不礙事兒。”

江以桃這才回過身來,應聲道:“無事,不過是忽然想起來方才你們為我梳發時,我還瞧見了另一支好看的簪子,卻忘了教你們幫我釵上。”

晴柔眨眨眼,心中覺著自家姑娘應當不是會為了這種小事而分神之人,可既是姑娘已經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追問,隻好點點頭應道:“姑娘若是真的喜歡,我們便回去為您拿來這簪子變好了。

“晴柔說的是,何苦讓姑娘這麽憂心。”晴佳也跟著點了點頭。

江以桃輕輕勾了勾唇,“不礙事兒,咱們快些去罷。”

若是陸朝,若是陸朝的話……

江以桃回過身,不再去想這些事兒。

她說好了,要相信陸朝才是的。

就算這一切都是陸朝的算計,就算陸朝的算計也將她計算在內了,就算……都好,怎麽樣都好。

若是從前,江以桃或許還是會難過上一陣子,可現如今她明白陸朝的仇恨了,她對於陸朝是再也恨不起來了。

兩個小丫鬟攙扶著自家姑娘慢悠悠地往獵場的方向走去,江以桃忽然間輕聲道:“晴柔、晴佳,要變天了。”

晴佳聞言瞧了瞧西邊飄來的那一團烏雲,應道:“好像是要下雨了,春日裏的氣候便是這樣,晴一陣雨一陣的。咱們也還是走快些罷,若是半路上下起雨來,怕是要淋得一身了。”

江以桃卻搖搖頭,輕聲歎了口氣。

隱隱約約之間,江以桃好像猜到了陸朝想要做什麽,這要變天的並不是這獵場,而是整個盛京城。

兩個小丫鬟更是摸不清自家姑娘的想法了,瞧著江以桃陰晴不定的臉色也更是不敢問什麽,隻好依著江以桃的心思,繼續這樣慢慢地朝著獵場走去。

主仆三人的腳步著實是有些慢的,待她們三人到獵場的時候,那些個打獵的公子哥早便不見了蹤影,倒是留下幾個跟隨著來的姑娘家還在那兒說著笑。

兩個小丫鬟將自家姑娘送到了柵欄前邊,晴佳擔憂著囑咐道:“姑娘若是覺著身子有哪兒不舒服,便叫著裏邊的女使,千萬莫要怯生。”

晴柔倒是笑了笑,打趣道:“晴佳這話說得,咱們姑娘可厲害著呢。”她朝江以桃眨眨眼,“咱們姑娘可是江家的嫡姑娘,什麽大場麵不曾見過?”

江以桃朝裏邊望了望,眼尖地瞧見了那坐在遠處的陸朝,心想著是“十三王爺”的身子不好,便沒有參與去一同春獵罷?

想著想著,江以桃便也沒有了和兩個小丫鬟扯皮的心思,便道:“我都知曉了,你們且就在外邊等著我罷。若是有什麽事兒,我自然是會出來尋你們。”

話音剛落,江以桃也不看兩個小丫鬟是什麽反應,慌慌忙地就往裏邊走去了。

“哎——”晴柔不明白自家姑娘怎的走得這樣急,在身後喚了一聲。

晴佳將晴柔跟著伸出去的手給掰了回來,方才她順著自家姑娘的視線瞧見了十三王爺,心下自然是什麽都明白了,可這事兒左右是不好說,便隻好小聲勸了句:“姑娘有自個的考量。”

晴柔眼巴巴瞧著江以桃轉過一個拐角便不見了身影,嘟嚷著:“我也不過是想囑咐著讓姑娘莫要著涼了,我瞧著這雨馬上便要落下來了。”

晴佳抬眸瞧了瞧,也是輕聲歎了口氣:“是要變天了。”

江以桃去的這地兒是獵場的最外沿,本就是為了她們這些個隨父兄來湊熱鬧的姑娘家設置的,沿著彎月般的形狀設置了高於地麵的小回廊,其上放了不少小矮桌,這便是姑娘家歇息的地兒了。

江以桃環視了一圈,竟是沒有瞧見那位喬家的二姑娘,正心想著是不是喬二姑娘不喜歡這般姑娘家閑聊的地兒,坐在一旁的一位姑娘便好像是知曉了江以桃的心中所想。

“江五姑娘可是在找喬二姑娘?”那姑娘露出一個十分友好的笑意,輕聲道,“喬二姑娘跟著進林子打獵去了呢。”

她邊說著邊指了指前麵的獵場。

江以桃眨眨眼,“喬二姑娘……跟著打獵去了?”

似乎是江以桃語氣之中的驚羨太過於明顯,那姑娘聞言又是抿唇一笑,解釋道:“我記著江五姑娘並非是盛京城中長大的罷,若是這樣,江五姑娘不知道也是應該的。”

江以桃真誠地點點頭,“我是在京外的莊子長大的,因離得也有些遠了,便不曾回來過盛京城。”

那姑娘噢了一聲,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座位,又繼續解釋道:“著喬家二姑娘與咱們可不一樣,她可是將軍府的姑娘,自小便是舞刀弄槍的,與那些男人一同去狩獵更是年年皆如此。”

這姑娘瞧著也是個自來熟的,麵上那笑容熱切得江以桃難以拒絕,她簡單地思索了一會兒便抿著唇到了那姑娘的身邊坐下了。

江以桃剛一坐下,才發現斜對麵的陸朝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倒是讓江以桃有一瞬間的愣神。

“江五姑娘,我是城東盛家的,家中排行十三,您隻管喚我元善就好了。”盛元善又是露出一個十分柔和的笑來。

江以桃點點頭,本是想問這盛家的姑娘怎的便識得自己,轉念一想才想起來前日晚上的那檔子事兒來,加之自己還無端地失蹤了一日,想來現如今的獵場是人人都識得自己了罷?

這麽一想,江以桃便覺著有些坐如針氈,總覺得四麵八方都朝她投來了探究的視線。

“江五姑娘,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近地與你說話呢。”盛元善發覺了江以桃的不自在,起身為她斟了一杯茶,重新坐下的時候悄悄往外邊挪了挪身子。

這江家的五姑娘想來是有些認生,自個太熱情怕是嚇著別人了,盛元善想著,又往外邊挪了一挪。

江以桃盯著茶盞中上下漂浮的茶葉碎屑,唔了一聲,輕聲道:“我不常出門,又是才從外邊回來沒多久,盛十三姑娘不曾見過我也是應該的。”

盛元善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間被不遠處傳來的笑聲打斷了。

那人略帶譏諷地哼了一聲:“盛元善倒是聰明,知道現在就巴結起太子妃來了。咱們還是愚笨一些,倒是不如這小傻子聰明了。”

江以桃皺了皺眉,抬眸望去,隻見不遠處緩緩走來一位身著間色石榴裙的姑娘。

這姑娘瞧著有些眼熟,江以桃又凝神瞧了瞧,最後雖是不曾認出來眼前這姑娘,卻還是冷聲斥罵了一聲:“這位姑娘,話可不能這麽說,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且還是皇家的事兒,怎就由得你來妄議了?”

那姑娘或許也是覺著有理,又或許隻是被江以桃給唬住了,一時間竟然愣在了原地。

好一會兒,那姑娘才像是恍然間明白自己失了顏麵一般,支支吾吾地厲聲道:“我、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我與這盛家的姑娘開玩笑呢,江五姑娘可莫要介意。”

盛元善垂著頭,一言不發。

“盡管是玩笑話,你也應該明白,官家與太子殿下的威嚴可不是用來打趣的。”江以桃曲著手指,輕輕地在桌上點了點。

忽然間,她回過神來,這個動作是陸朝還是小山匪的時候常常做的動作。

他總是像個紈絝子弟一般坐在椅子上,曲著一條腿,一隻手支撐在膝蓋上,另一隻手便會像此刻的江以桃一般,用指節輕輕地在桌上叩出聲音來。

原來不知不覺間,江以桃竟這樣熟悉陸朝的小動作了。

那姑娘結結巴巴地“你——”了好一會兒,也說不出後話來,憤憤地跺了跺腳便轉身走了。

盛元善感激似的朝江以桃露出一個笑意來,解釋道:“那是我家頑劣的小妹,平日裏說話便十分地口無遮攔,今日竟是讓江五姑娘見笑了。”

竟還是盛十三姑娘的妹妹。江以桃驚愕地眨了眨眼,費了好大勁才壓下險些脫口而出的疑問,沉默半晌隻幹巴巴地應道:“啊,是這麽一回事兒。”

“五姑娘倒是好膽識。”

盛元善怔了怔,江以桃也怔了怔,兩人齊嗖嗖地轉頭望去。

隻見十三王爺正慢悠悠地朝她們踱步而來,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看起來好像比前一日見到的時候更加瘦削虛弱了,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衫,卻好像隻是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一般。

江以桃呆滯著,那隻握著茶盞的手便不自覺地開始用力。

陸朝……他這副模樣活像是活不過今日,又或者是活不過明日似的。

那日他說,他雖是中毒,卻也是吃了解藥,江以桃看著單薄得像一張紙一般的陸朝走到了自己的身前,一時間竟然有些懷疑,陸朝那話是不是說來哄自己高興的。

他看著……實在是有些不好。

陸朝抿著薄唇,露出一個笑意來:“江五姑娘著模樣,倒是像極了我從前認識的一個小姑娘。她也是像江五姑娘這般,伶牙俐齒地會說話。”

某一瞬間,江以桃麵前的陸朝,與幼時那個遞給自己一塊鬆子糖的陸朝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