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汗,一下子好像蒼老了幾十歲,蒼白的嘴唇在顫抖。

“林然!”

幽璃驚叫了一聲,趕忙把墨雲霄推開,她看著插在林然小腹上的巨大重劍,當場就呆了,嬌軀劇烈顫抖著。

林然小腹那兒的衣服已經化為灰燼了,他的傷口沒有鮮血流出,墨雲霄這一劍,大概把他五髒六腑都燒得半熟,他**在外的皮膚,都好像被燒紅的鐵水燙過,冒出了一個個水泡,已經嚴重燒傷了。

月馨雨虛弱的身軀承受了一成的劍氣,當場就暈倒了過去,情況跟林然一樣的嚴重。

任誰都可以看出,這兩人是活不了的了。

墨雲霄揮出了如此凶猛的一劍,精神氣瞬間被抽空,他一陣失神,頭發散亂,眼眸一片死灰,隻覺整個天地都淪陷了,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走,這裏是靈隱峰之巔,他走的方向是懸崖。

“墨掌門,當心啊!”群雄中有人驚呼道。

墨雲霄置若罔聞,忽地間又是癡狂,又是酸楚地仰天大笑,大笑聲中,他縱身跳下懸崖,眾人一聲驚呼,漸漸地,笑聲不聞聲漸消,墨雲霄墜下懸崖,粉身碎骨,一代宗師,就此隕落。

墨雲霄一死,眾人皆是看向了絕塵師太。

絕塵師太臉色陰沉,想不到局勢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一日之間,雷嘯散人和墨雲霄這兩大高手,雙雙隕落。

絕塵師太道:“大夥散了吧,這是青雲門的家事,輪不到我們插手。”

眾人一聽,皆是鬆了一口氣,絕塵師太果然是老而彌堅,三言兩語就置身事外,群雄眼看青雲門紛亂在即,哪裏還敢逗留,當下都附和著絕塵師太,然後就紛紛下山了。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靈隱峰之巔,此刻就一片蒼涼,隻剩下一臉淚痕的幽璃,頹然站在林然的麵前。

林然隻覺渾身灼熱難耐,方才秦無憂用熱酒給他療傷,那時候他承受的灼熱痛感,和現在的痛苦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林然隻感到小腹當中,那玉霄青蓮正拚命地散發出一抹元氣,意圖挽救他被劍氣衝撞得一塌糊塗的身體,但四周瘋狂湧來的灼熱劍氣,宛如凶猛的火山岩漿,玉霄青蓮在不斷衰弱。

若不是有玉霄青蓮在護持,林然估計已經死了,他苦笑一聲,想說話都已經沒了力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幽璃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在她的手中,林然一直是個勇猛淩厲的男人,是不會被打敗的,更不可能會死,但此刻她能夠感受到,林然的生機正在一點點地消逝。

她渾身顫抖著,抽泣聲已經嘶啞了,把臉深深埋在雙手中,淚水從指縫中溢出。

“喂喂喂,哭什麽,快讓開,再慢點人就要死了。”

幽璃正悲傷之際,忽聽一道頗為尖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轉頭一看,卻見一隻白色的小猴子,正提著一個玉壺,拿著一隻青瓷杯,蹦蹦跳跳地跑來。

幽璃聽這猴子竟是口吐人言,不禁大為驚愕,那猴子瞪了幽璃一眼,然後靈動地跳上了林然的肩頭,在林然耳邊叫道:“喂,你還沒死吧?”

林然神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嗅到了一陣酒香。

猴子搖了搖手中的玉壺,道:“呐,這一壺酒叫七星七劫酒,一共有七杯,每一杯酒都蘊藏著一重大劫,你小心點了啦,不想死就熬過去。”

猴子說人話非常流利,它動作嫻熟地倒了滿滿的一杯酒在青瓷杯內,然後送到林然的嘴邊。

“七星七劫?好熟悉的名字。”林然昏昏頓頓間,隻覺七星七劫這個名字非常熟悉。

他勉力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一杯酒,酒水呈現赤紅之色,彌漫著熱氣,他張開嘴唇,猴子就把酒水灌入他的嘴裏。

“七星七劫,第一劫,焚骨烈火。”猴子扯高了音調,聲音十分嘹亮,不過後氣不接,它嗓音一啞,話語就變得有些滑稽。

林然喝下了第一杯酒,隻覺渾身骨頭似乎都要燃燒起來,本來墨雲霄的火道劍氣就非常凶悍,如今再加上這杯酒的熾烈氣息,林然感到自己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他皮膚上的水泡,當場就破開,黃色的膿水流出。

猴子接著倒了第二杯酒,這杯酒寒氣森然,它把酒水灌入了林然的嘴裏,叫道:“第二劫,千裏冰封。”

“喀喇。”

一道輕微的裂響從林然體內發出,似乎是他的某一根骨頭被凍碎了,他身上蒸騰出一抹抹冰霧,周遭的空氣凝結成霜花,罩在了他身上。

林然嘴唇瞬間變得蒼白,他身體勢成水火,水火不相容,拚命衝撞起來,林然一陣冷一陣熱,上一個瞬間還置身在烘爐當中,下一刹就掉入了萬丈冰窟裏。

幽璃呆呆地看著林然,見他身體一陣紅一陣白,不禁大為擔憂,盯著那猴子道:“你給他喝了什麽!”

猴子斜眼看了看幽璃,齜了齜牙,哼了一聲,沒有去理會幽璃,繼續倒了第三杯酒,這杯酒似乎內有大風攪動,在不斷地翻騰著。

“第三劫,狂風卷龍。”

隨著猴子把第三杯酒灌入林然體內,林然身周刮起了一陣狂風,風聲呼呼,林然頭發衣衫盡數被吹起,一道道細密的風刃,劈頭蓋臉朝他掃去,隻聽一陣密集的噗嗤聲,林然身體又多出了不少傷口。

“第四劫,沙舞黃天。”

“第五劫,三千雷動。”

“第六劫,陰煞修羅。”

“第七劫,仙血映日。”

猴子一杯杯酒灌注入林然的嘴裏,前前後後灌了林然七杯酒,每一杯酒顏色不同,能量又不同,七杯酒,便是七重劫難,每一重劫難,都教林然痛苦萬分。

七杯酒下肚,林然隻覺腸穿肚爛,筋骨破碎,他所承受的痛楚已經難以形容。

他一時感到灼熱難耐,一時感到冰冷刺骨,一時又狂風撲麵,旋即卻渾身麻痹,或是一陣惡心嘔吐,耳畔時不時又聽到一陣雷轟聲,腦袋嗡嗡發顫,周身鮮血好像都在太陽裏走了一遭,滾燙異常。

風雷水火土五道屬性的痛苦,還有陰陽二氣的折磨,全都在林然的體內奔騰咆哮,那猴子也不敢繼續停留在林然肩頭上,趕緊跳了下來。

幽璃看得林然如此痛苦的模樣,一顆心提了起來,焦急地看著,過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了夜晚,新月初升,林然承受了一天的痛苦,那痛苦之感總算慢慢平息下去。

他微微睜開了眼睛,精神好了許多,略一運轉真氣,居然暢通無阻,隻是真氣流轉過經脈的時候,經脈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內視自己的身體,發覺那一顆真元,已經冒出了第五道金紋。

五重劍師!

猴子滿意地點頭,道:“厲害啊,小秦子說你的肉身是某個仙家靈物重塑的,果然夠強悍,嘿嘿,嘿嘿。”

那猴子笑了兩聲,跳到了林然的肩頭,道:“整壺七星七劫酒都被你喝光了,你現在活過來了,那小秦子叫我辦的事就完了,我要走了,小秦子叫你接掌青雲門,你自己看著辦吧。”

小猴子縱身躍下,就欲離開。

林然重傷恢複過來後,神念十分清晰,他能感覺到背後的月馨雨身軀在不斷冷下去,若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他現在還是和月馨雨被同一把重劍貫穿!

“等一下!你把她也救了!”

林然聲音充滿了迫切,月馨雨如此重傷,怕且撐不過今晚。

小猴子轉過身來,看了看林然身後的月馨雨,然後搖了搖手中那空空如也的玉壺,道:“哎呀,小秦子就那麽一壺七星七劫酒,都給你喝光了,哪裏還有剩下,而且,就算再有一壺酒,那小狐狸也未必能承受得住七重劫難,你挖個墳把她埋了唄。”

小猴子看了一眼幽璃,歡聲叫道:“反正你也不缺女人,這妞兒身材多好啊。”

小猴子朝幽璃吹了個口哨,幽璃臉色一紅,瞪了它一眼,小猴子吱吱一叫,旋即縱身蹦跳,消失在了黑夜當中。

“別走!”

林然大急,隻是他和月馨雨串聯在一起,他一動月馨雨傷勢就加劇一分。

林然身體已無大礙,墨雲霄那一劍的劍氣,已經被七星七劫酒化開,那重劍插在他小腹,看起來非常猙獰,他並指捏住了靠近劍柄處的那段劍刃,用力一震,厚大的重劍,立刻被他震斷,一截帶著劍柄的斷劍掉落在地。

林然非常輕慢,非常謹慎地緩緩往前走了兩步,那留在他體內的劍刃,就挨著他小腹的肌肉,從幾根大動脈的旁邊,緩緩抽離出來。

“哇!”

劍刃剛一離體,林然小腹那個巨大而猙獰的傷口,立刻血如泉湧。

他早有準備,伸手一按,召來一抹太清月華,現在他傷口已經沒了劍氣,隻是外傷,太清月華能夠治愈,與此同時,林然伸出另一隻手,扶住了月馨雨。

重劍還留在月馨雨的體內,她呼吸微弱,已是奄奄一息,天狐族的血脈十分強悍,一時間她也死不了,但看她如此虛弱的模樣,怕且撐不過今晚了。

幽璃走了上來,輕輕挽住林然的手臂,靜靜地看著月馨雨,道:“怎麽辦?”

她能感到林然的手在抖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