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冷風蕭蕭,雲空山一片清寂。

輕霧起處,鎖月遮星。忽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輕霧裏響起,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卻是十多個精壯大漢,提著燈籠,急匆匆地趕下山,他們一臉的忐忑惶恐之色,魁梧的身軀在發抖,眼眸裏滿是戒慎警惕之意,環視四周,生怕會有什麽妖魔鬼怪衝出來。

燈籠微弱的光芒,在深夜輕霧裏,顯得朦朧詭異,十多人提心吊膽,一路狂奔下雲空山。

來到了山下,又走出了數裏路,那十多個大漢見身後無人追來,才鬆了一口氣,紛紛累得癱倒在地,喘息不已。

“日他娘的!總算逃出來了!”

“狗日的風左使,不過是個六重劍師,就把咱們紫雷門攪得雞犬不寧!”

“嘿嘿,還說什麽咱們紫雷門,我們今日逃下山,以後就不是紫雷門的弟子了,唉,又少了一個大靠山。”

“靠山可以再找,那風左使妖法太厲害,再不逃我們都得死在他手下!”

……

這十多個大漢,都是紫雷門的弟子,紫雷門和青雲門齊名,都是白鹿城的四大門派之一。

紫雷門雄踞西角,勢力頗為強悍,修煉的是雷屬性的霸劍劍法,對體魄的要求,和青雲門同樣的高。

大漢們人人魁梧精壯,休息了一會,就回過氣來。

“我們走吧!嘿嘿,那風左使再厲害也不過六重劍師,竟揚言說要屠滅整個紫雷門,還說什麽出門十步者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就是就是,我們現在出門都有百步了,也不見我們死?”

大漢們哈哈大笑,剛才在山上還提心吊膽,一則是怕師門派人追截,更怕風左使暗殺,但此刻遠離了雲空山,就都得意忘形了。

驀然間,一大漢笑聲徒然停止,臉上充滿了驚駭之色,視線下移,就看到一隻布滿了死綠色鏽跡的銅手,洞穿了他的胸膛。

其他的大漢,還沒覺察到這一幕,忽地感到腳下地麵一陣搖動,似要山崩地裂,下一瞬,在眾人驚駭的目光裏,青石板鋪砌的地麵,猛然裂開了一條條縫隙,然後,一尊尊青銅打造的傀儡,緩緩浮現而出。

“銅屍!是銅屍!風左使來了!風左使來了!”

一個大漢慘呼起來,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魁梧的身軀一軟,當場被嚇得大小便失禁。

那些銅屍傀儡還沒躍起,大漢們就尖聲叫著,四散奔逃,全然沒了剛才的談笑風生。

“喀!喀!喀!”

猛然間,地下的銅屍傀儡全部暴躍起來,踏著斷碑裂石的大步,迅捷得如同一頭頭獵豹,往四周的大漢追截而去。

那些大漢若是奮死一戰,或許還可抵擋一二,但巨大的恐懼,早已經把他們的鬥誌,蠶食的涓滴不剩。

銅屍傀儡渾身散發著屍臭,死綠色的鏽跡布滿全身,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妖異鬼邪,臉龐上更是屍斑濃鬱,如此詭怖的外表,足以讓人見之心顫。

更可怕的是它們的動作,飛躍騰跳之間,比靈猴還敏捷,瞬間就追上了那些大漢,再以霸道手段,淩厲出手,那些大漢的心髒,紛紛被洞穿,濃烈的屍毒,瞬間就讓他們的血液發黑發臭。

轉瞬之間,所有人都倒下了,大街恢複了死寂,地麵上到處是發黑的屍體,銅屍傀儡們重新鑽入地下,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

忽然間,一個大漢身子一動,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臉上鼻涕眼淚一起流,哭喪著臉,身子發顫,走了幾步,看到同伴們慘烈的死狀,嚇得腳筋一軟,又癱倒在地。

他無力再站起,隻得爬著前行,隻想快點爬出這個地獄般的地方,剛才他夠機警,夠聰明,知道裝死逃命,那些銅屍傀儡並沒有什麽靈智,自然不會再來補上一擊。

那唯一幸存的大漢爬了一刻鍾,才爬過三十來米長的街道,他不敢回頭,寧了寧神,就立刻鼓起勇氣爬起,然後發瘋了般往前狂奔,一路衝出了白鹿城,跑到了一處沙丘之下,才力衰倒地。

“逃出來了,逃出來了!”

那大漢聲音發抖,拍了拍自己的臉,確定這不是夢,嘴角著才咧開一個笑容。

大漢雖是紫雷門的弟子,但還沒殺過人,連死人都不怎麽見過,這和紫雷門的掌門雷嘯散人有關,雷嘯散人創派之時,雷厲風行,但在十年前,卻變得怯懦畏縮,下令弟子不得和其他勢力起衝突,一切以和為貴。

久而久之,紫雷門上下的人,就都沒怎麽殺伐過,平常都是和自家人演招拆招,生死對戰的經驗極少,這唯一幸存的大漢,沒有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已經算很勇敢了。

大漢逃出了白鹿城,但現在隻想立刻遠走高飛,他休息了一下,待得氣力恢複了,就掙紮著爬起,想要繼續趕路。

“咦?”

大漢剛剛站起,抬頭一看,就看到沙丘之上,站著一個人,夜色正濃,看不清那人是什麽樣子。

驀然,月亮從烏雲裏露出一角,月光灑在那人的身上,反射出一層銀閃閃的光芒,大漢看清了那人的模樣,那人渾身銀白,嘴角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

“風左使!”

大漢眼眸裏湧上一抹巨大的惶恐之色,看著那渾身閃爍著銀白光澤的人,大漢當場就嚇尿了。

“風大人饒命,饒命!”大漢立刻跪了下來,對著那沙丘之上,宛如魔神一般的風左使,不斷地磕頭求饒。

風左使膝蓋不彎,上身不動,宛如僵屍一樣,猛地一跳,就從沙丘上跳了下來,一言不發,右手一抖,手掌一陣扭曲,變成了一把利劍,他揮劍就朝那大漢的肩頭刺去。

不能一擊殺了,必須要讓對方產生足夠深的恐懼,足夠濃烈的怨念,那死了之後,才能製造成更強大的死亡鬼兵。

那大漢看著風左使的銀劍刺來,連一絲反抗的意念都升不起,隻得驚恐地看著劍尖不斷逼近。

“殺了這麽多人,也該收手了吧!”

就在那大漢愕然等死的時候,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夜色之下,一個黑袍少年手握重劍,瞬然擋在了大漢麵前,揮劍格擋。

“叮!”

風左使的銀劍,刺在了黑袍少年的劍身上,那看似輕盈的一劍,卻蘊含著巨大的力道,黑袍少年隻覺虎口一麻,重劍立刻脫手飛出。

但他的另一隻手,早已準備好了一發火球,當下就捏著火球,兜頭朝風左使炸去。

風左使隻覺一股恢弘佛氣湧來,正好克製他的體質,他初次和黑袍少年交手,不知火球有多強,當即縱身往後一跳。

“嘭!”

火球在沙丘上炸開,亮起的火焰照亮了夜空,驅散了黑暗,那大漢看著黑袍少年,驚喜得大叫一聲,就好像看到了傳說裏的英雄出現,口中不住地叫道:

“少俠救我,救我!”

黑袍少年正是林然,他逼退了風左使之後,立刻拉著那大漢,拾起了龍驤重劍,往後飛掠了一大段距離。

林然凝氣於眼,定睛朝那風左使看去,見他沒有眉毛頭發,渾身體膚都閃爍著一層銀白色光芒,看起來十分詭異,似乎不是血肉之軀。

“風左使,就是這個人,在三年多以前,抓了我父親。”

林然眼眸裏恨意一閃,想不到風左使晉升如此迅捷,三年時間,就從當初的三重劍師,晉升到如今的六重劍師。

“六重劍師,果然霸道。”

林然甩了甩還有些麻痹的手,剛才和風左使近身鬥劍,他虎口都被震裂,可見六重劍師的威猛。

風左使上下打量著林然,心頭暗驚:“這人的氣息,不過是九重劍者,但他到底是什麽時候追來的,又什麽時候潛伏在旁,我竟一無所知!且方才他手中提著一人,又拿著重劍,卻能奔行如風,論輕功之妙,身法之奇,我生平見過的,大概隻有堂主能和他相比。”

若不是親眼所見,風左使說什麽也不相信,一個九重劍者,居然擁有如此高的輕功,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林然和風左使對峙著,兩人久久不發一言,氣氛壓抑得沉悶。

那又再度死裏逃生的大漢,以為林然擁有和風左使匹敵的實力,就尖聲大叫了起來:“少俠,他是風左使,**擄掠,無惡不作,還把自己的身體煉製成銀屍傀儡,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林然聽著那大漢的話語,心頭一陣鄙視和不屑,紫雷門上下都是這樣的人物,這個門派遲早得毀掉。

他信手將那大漢拋了出去,大漢被拋到半空,嗚哇鬼叫著,一陣手舞足蹈,然後狼狽摔在沙麵上。

“你是風左使?”林然問。

風左使道:“何必明知故問。”

林然眼眸裏寒芒一閃,道:“林天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風左使一怔,搖頭道:“沒聽過。”

林然犬牙露出,殺氣蜂起,道:“三年多以前,你當時三重劍師,林天七重劍師,林天救了一個青雲門小童,你就帶人去圍攻他,喂了他噬骨丹,又不給解藥,將他丟給天魔毒林黑鷹幫,你都忘了嗎?”

林然想起父親的困境,語氣前所未有的淩厲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