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場緣

屠無盜隻是醉酒掩了氣息,並沒有死,被家仆一抓便悠悠醒轉過來。

他拚命掙紮,可被家仆提著皮毛,他掙紮無果。

“老爺,老爺,是隻活的”家仆欣喜道。

“活的?活的更好!活剝出來的狐狸皮,毛色更亮,價格更高。”老爺摸著小胡子說道。

“爹爹,不如,將那隻紅狐送與我。”雪裏聽聞家仆捉到狐狸急忙趕來。

老爺斜眼看了女兒雪裏一眼,淡淡道:“不行,我還指望著這隻紅狐狸的毛能賣上好價錢呢!”

“爹爹,狐狸是有靈性的獸,你若真扒了他的皮,他死後也會來報複於你啊。”雪裏低聲勸道。

“淨嚇唬你爹,那你娘櫃子裏那麽多狐狸皮毛大氅不是要有數百隻狐狸索命?”老爺白了雪裏一眼,無視了她的請求。

“可是爹爹,他還活著,好端端活著,您要生生剝他的皮,他不是太可憐了嗎?”雪裏張開雙臂將捉住狐狸的家仆攔下。

“雪裏!別不懂事!你知道這場天災,讓你爹損失了多少銀兩!”老爺怒喝道。

屠無盜被關進了囚籠中,又恰逢天上驚雷不絕,他不敢動,隻能窩在籠子裏舔著腳上的毛。

下了好大一場雨,屠無盜不敢施法,隻能任憑大雨洗刷他的皮毛。若是能將皮毛脫下來擰,那一定能擰出半盆水。

他感覺身上重極了。

“小家夥,別怕,我來救你了。”雪裏打著一把紙傘,可大雨仍然將她淋濕。

屠無盜抬眼,在雨水朦朧間,看見雪裏的笑臉。

那大概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雪裏將他救出,抱到了尚未倒塌的一間屋子,在房屋修繕之前,她暫時住在這裏。

“噓,小家夥,別怕,你就躲在我被窩裏,沒人敢來抓你。”雪裏用棉布溫柔的擦幹屠無盜的毛發。

老爺發現狐狸丟了,大發雷霆,可也無計可施,已經是丟了的東西,再找回來可就難了。

“小家夥,我叫雪裏,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你小紅好不好?”雪裏摸著屠無盜柔順的毛發,低低笑著。

小紅?屠無盜嗤之以鼻,如此難聽的名字,怎麽配得上他一隻優雅英俊的紅狐呢?

於是他張口說:“我叫屠無盜,不叫什麽小紅。”

雪裏嚇了一跳,將屠無盜扔在地上,一雙纖纖素手指著他,低低道:“你……你說話了?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說話呢?雪裏想,不過是一隻毛發漂亮些的紅狐,怎麽可能說話呢?

“怎麽不可能?”屠無盜扭身化作人形,雪裏陡然受到驚嚇,歪坐在冰涼的地上。

“別怕,你救了我,我是該報答你的。說吧,你想要什麽?”屠無盜坐在了雪裏的床前,而雪裏顯然還沒有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妖……妖怪!”雪裏的手顫巍巍指著屠無盜,“救命!救……唔……”

屠無盜嫌她吵鬧,怕別人發現,幹脆一把將雪裏攬進懷中,用手捂住嘴。

然後他低聲在她耳邊說:“別怕,我不會害你。你先答應我不要喊叫。”

雪裏點點頭,算是答應。

“現在說吧,想要什麽?”屠無盜鬆開手,將雪裏放開。

雪裏搖頭說:“我什麽也不要。你快走吧。”

“嘁,本大爺難得心情好,想送你一個願望,你卻什麽也不要,掃興。你要是哪天想清楚了,來城外的山林裏尋我。”屠無盜說完消失在雪裏麵前。

第二日,雪裏在房中讀奇聞怪誌,忽然聽到有人大喊呼喊。

“啊!死人了!死人了!夫人死了!”

雪裏大驚失色,趕緊跑出房間,一進娘的屋子,便見她娘橫屍屋中。

屍體破敗不堪,夫人雙目圓睜,上身衣衫被扒,而胸口,有一個血糊糊的大洞。

心髒,被掏掉了。

雪裏手裏握著的那本奇聞怪誌,正巧看到狐狸那一頁,上麵說,狐狸會剜心而食。

案子報到官府,官府卻說:“地動大災,死傷無數,一個被剜心的,算什麽?沒空,我們還忙著救災。”

是夜,雪裏越想越不是滋味,一定是他,是那隻狐狸剜了母親的心!

他說他在城外的山林裏,雪裏決定去找他一找。

她要為母親報仇!

山林中,提著一盞紙燈籠,艱難前行。

他說他叫屠無盜,於是雪裏在山中不停喊著:“狐狸,狐狸!屠無盜!你出來!”

沒人回答,隻有夜蟲鳴叫。山林間樹枝掩映,將月光遮蓋,黑暗中隻有雪裏的燈籠散發著暖光。

就在她失望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入她的耳。

“怎麽?想好了?你想要什麽願望?”屠無盜從樹上飄落在雪裏身前。

雪裏咬著牙,摸著袖子裏的匕首。

她其實想問他,為什麽恩將仇報?為什麽將殺死她的母親。

她有些緊張,聲音顫抖著說:“想,想好了。”

屠無盜轉身,笑眯眯看著雪裏說:“那你說吧,想要什麽願望?永生永世的美貌,還是如意郎君?”

“我想要……”雪裏將匕首攥在手中,“你死!”

匕首並沒有如期插入屠無盜的身體,而是被屠無盜的手指攔在離身體一寸處。

“為什麽?”屠無盜笑容凝固,垂眼看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又抬眼看眼淚婆娑的雪裏。

“為什麽?你又為什麽恩將仇報吃了我母親的心?”雪裏歇斯底裏,母親是她最尊重和愛戴的人,可卻被剜心而食,她怎麽能不恨?

她也想,若是當初沒有救屠無盜,母親就不會死。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屠無盜擰眉看著眼前滿臉悲痛的女人,但這女人的臉很快就隱在了黑暗中。

被雪裏丟在一邊的紙燈籠,已經燃燒殆盡了。

“我一定要殺了你,你為什麽要殺我的母親!”雪裏悲戚道。

屠無盜眉頭舒展,隻說:“不是我。”

“不是你?嗬……”雪裏握著匕首的那隻手仍然用著力,屠無盜卻忽然鬆開指間的匕首。

匕首沒入他的心髒,他喉頭悶悶一響:“不是我。你若真覺得是我,便動手殺了我吧!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