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天色陰沉,月光暗淡,展、鐵二人躲在樹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仍未見有風吹草動,正自提心吊膽,展伯承眼利,忽地發現遠處現出一個黑點。WWw。QUanbEn-xIAoShUo。Com

展伯承悄聲說道:“來了,來了!趕快準備。”鐵凝大為緊張,掌心裏握了一把梅花針,隻待那人來到門前,就發梅花針射他雙目,即使不能將他射瞎,但給他一個下馬威,也是好的。

那黑點越來越大,轉眼之間,已清清楚楚的現出身形,展伯承心道:“這人輕功竟也這麽了得,看來還在凝妹之上。倘若不幸戰敗,隻怕要想逃脫也難。”展伯承倒並非膽怯,而是關心鐵凝之故。他是希望在迫不得已時,鐵凝能夠仗著超卓的輕功,獨自逃生的。

心念未已,那黑影又近了許多,鐵凝忽地悄聲說道:“咦,不對,是個女人!”

這棵大愧樹雖然樹葉稀疏,但因夜色朦朧,展、鐵二人又並非身軀粗壯的大人,躲在樹幹背後,也是很不容易發覺。那黑衣女子匆匆而來,似乎急於會見屋子裏的主人,到了門前,片刻也不停留,就越過牆頭,跳進去了。

來人既然不是獨孤瑩說的那個“大魔頭”,鐵凝那一把梅花針當繼也就沒有發出。展伯承見這女子跳過牆頭的時候,中途要用手掌一按牆壁,才能騰身翻過,已知她輕功雖然不弱,但氣力卻不是怎麽充足,所以跳不了那麽高,非得用手幫助一下不行。心裏想道:“這女子即使是呂家的敵人,料想獨孤瑩也還可以應付。”

鐵凝在展伯承耳邊小聲說道:“奇怪,這女子的輕功身法和師父教給我的竟是一模一樣!我在懷疑,莫非是我那個未曾見過麵的師姐來了?”

鐵凝的師父辛芷姑本來有三個弟子,二徒弟史朝英已死,鐵凝是她最寵愛的關門弟子,還有一個大徒弟龍成香,早已嫁給翼東大蒙穆安之子穆康為妻,年齡比鐵凝長一倍有多。這個大師姐鐵凝是從未見過的,她怕認錯了人,故而不敢冒昧出聲。

展承伯道:“估計現在已過子時,那魔頭不知什麽時候才來,不如你進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師姐?”

鐵凝道:“不好,昌鴻春發覺我們未走,又要趕我們了。”展伯承道:“你師姐一定見識多些,認了師姐,咱們也可以合計合計。”

鐵凝也很想會一會這一位未曾見過麵的師姐,可是又怕呂鴻春趕她,心中躊躇未決。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長嘯,嘯聲未歇,一個蒙麵人已到了樹下,來勢之速,更勝於剛才那個女子。

鐵凝恐防打錯了人,正想看清楚對方是男是女,那人已到了樹下,驀地抬頭喝道:“什麽人躲在樹上,快給我滾下來。”

鐵凝一聽是男子的口音,一把梅花針便撒了下去。陡然間隻見金光閃爍,也未見那人揚掌,這一把梅花針已是反射上來。幸喜展、鐵二人的輕功都很了得,梅花針一撒,他們也立即騰身而起,從樹頂上跳下去,數十口金針都插在樹上。

那蒙麵人哈哈笑道:“我隻道呂鴻春請來了什麽樣有本領的人物,卻原來是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兒。”

話猶未了,展伯承已在半空中一個翻身,使出“鵬搏九霄”的身法一劍刺下。那人“咦”了一聲,道:“小小的年紀,居然會五禽身法,也算難得了。展元修是你何人?”

蒙麵人口中說話,劈空掌同時發出。展伯承急降之勢給他掌力一阻,這一劍便失了準頭。那人搶先一步,占了展伯承將要降落的位置,想趁展伯承腳未著地,便用擒拿手法抓他腳踝。他所在的位置算得非常之準,恰恰是在展伯承的背後,此時展伯承離地不過丈許,在半空中已是難以再次翻身,改變方向。

好在鐵凝輕功了得,後發先至。那蒙麵人正以守株待兔之勢要抓展伯承;另一邊鐵凝已以“黃雀捕蟬”的身法在半空中抖起一朵劍花,向他刺下。

這蒙麵人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聽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已知鐵凝是要刺他脊梁的“天柱穴”,這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這蒙麵人雖然練有閉穴的功夫,也不敢讓她刺中。百忙中隻好身形略閃,揮袖拍出,鐵凝一劍刺著他的衣袖,隻聽得“嗤”的一聲,那人的衣袖不過穿了一個小孔,鐵凝的劍尖卻似刺中一種十分堅韌的東西,劍鋒也給反彈回來,要不是收勢得快,險險就要斫傷自己的額角。

雙方都是隻爭瞬息之機,蒙麵人那麽一閃,展伯承腳尖已是著地,揮劍橫斬那人肋脅。那蒙麵人喝聲:“好劍法!”陡然間已是步換身形,中指一彈,“錚”的一聲,恰恰彈中展伯承的劍脊,同時又揮袖拂開了鐵凝的一劍。

展伯承虎口隱隱發熱,吃了一驚,心道:“這蒙麵人的功力看來不在華老前輩之下。”他可並不怯懼,立即又再揮劍猛攻。

那人見展伯承的長劍並未給他彈得脫手,也是似乎頗感意外。

笑道:“你們這兩個小娃娃倒是有點來曆,我本來是非成名的人物不鬥的,今天就破一破例,讓你們試試幾招吧。”

這蒙麵漢子口氣極大,武功也的確超卓不凡,他隻憑著一雙肉掌,掌劈指戳,對付展、鐵二人的兩把利劍,也不過是十來招,便迫得屜伯承與鐵凝隻有招架之功。但展伯承劍法的狠辣與鐵凝劍快的奇詭,都是武林罕見的上乘劍法,那蒙麵人也不敢小覷。

蒙麵人使出大力金剛掌的勁道,一掌迫退了展伯承,卻向鐵凝笑道:“你這女娃子是誰人門下?快說出來,以免自誤!”鐵凝道:“你管我是誰人門下,你想要殺害我的呂叔叔,我就要與你拚過。”

蒙麵人哈哈一笑,說道:“你不說我也猜得著你的來曆,你的劍法有幾招是段家的飛龍劍法,段圭璋隻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另外就隻有一個鐵摩勒懂得飛龍劍法,你一定是鐵摩勒的女兒!”但他也隻是看出了鐵凝的飛龍劍法,卻看不出她本門師父辛芷姑所授的劍法。

鐵凝道:“是又怎樣?你怕了我的爹爹你就快快滾開!”

那蒙麵人大笑道:“我正是要把你的爹爹引來,挫挫他的威風。好吧,你既是鐵摩勒的女兒,我可以收你作我的弟子。你拜師之後,你就可以知道我的武功勝於你的爹爹了。”

鐵凝罵道:“放屁。莫說你的武功決計勝不過我的爹爹,就是勝得過又怎麽樣?武林高手都死絕了,我也不能拜你這樣的邪派魔頭為師。”

那蒙麵人又大笑道:“你爹爹是強盜頭子,和我其實也差不多。有人說他是大俠,也有人說他是魔頭。正邪之際,本就難明。”

鐵凝道:“那要看說他是魔頭的是什麽人?像你這樣的壞人,當然要罵我的爹爹了。”

那蒙麵人麵色一沉,道:“小小年紀,倒是伶牙利齒!你這樣倔強,不怕死麽?”

鐵凝道:“怕死我們就不會在這裏恭候大駕了。看劍!”展伯承一退即上,兩人都是拚了性命與強敵惡戰。

那蒙麵人老羞成怒,冷笑說道:“好,你不肯做我的徒弟,我偏要你做我的徒弟。”他雙掌分敵二人,對付展伯承用的是金剛掌力;對付鐵凝則是一套極為古怪的擒拿手法。也幸而他隻是想活捉鐵凝,鐵凝仗著輕靈的身法,居然又閃過了他的十來招。

但那蒙麵人武功委實太高,時間稍長,展、鐵二人更是難以抵擋。正當鐵凝岌岌可危的時叫候,呂家的大門打開,走出了兩個中年婦人。一個是獨孤瑩,另一個則是剛才來的那個女子。

獨孤瑩叫道:“你們兩人退下,我來會他!”

鐵凝當然不肯退下,那蒙麵漢子也不容她脫身,不過,卻暫時不施殺手,隻是以淩厲的掌勢把展、鐵二人的身形罩住。

蒙麵人勝券在握,意態悠閉地說道:“呂夫人,你要代丈夫來會我麽?我早已有言在先,現在也不用多說了,你把那批寶藏交出,我就給你解藥,換你丈夫一命。”

獨孤瑩道:“寶藏沒有,要命倒有兩條!但你隻能殺我夫婦二人,卻不能欺負這兩個孩子。”

蒙麵人獰笑道:“這是兩件事情,不必牽在一起。你放心,我不會殺這女娃兒的,我還要收她做徒弟呢。隻要你交不出寶藏,我可就要先取你的性命了。”

獨孤瑩豁了性命,拔劍就刺過去。蒙麵人哈哈一笑,橫掌如刀,一掌便劈過來。獨孤瑩一劍刺空,隻覺頭皮一片沁涼,那人的手掌幾乎是貼著她的頭皮平削過去,賽於利刃,竟把她的頭發削去了一大半,青絲如亂草,隨著掌風飛散,登時把一個長發覆額的獨孤瑩變作了個尼姑,這還是那蒙麵人意在寶藏,故而先給獨孤瑩一個厲害瞧瞧,而不是想馬上取她性命的。

三人之中,展伯承武功最高,見勢不妙,連忙從側麵猛攻,以解獨孤瑩之危。卻不料這麽一來,鐵凝失了聯手的相互照顧,又給了蒙麵人以各個擊破的機會。那蒙麵人倏地一個“移形換位”,又到了鐵凝麵前,再施擒拿手法,抓她的琵琶骨。

與獨孤瑩一同出來的那個女子忽地叫道:“休得傷我師妹!”聲到人到,抖起了二朵劍花,閃電般的連襲那蒙麵人上中下三路。

蒙麵人雖然不懂,可是也不能不分出精神,先解她這招淩厲的劍法,隻聽得“錚、錚、錚”三聲連珠聲響,黑衣女子連退三步,但鐵凝之危亦已解了。

那黑衣女子鬆了口氣,說道:“你是鐵凝師妹吧?我是龍成香,我是你的師姐!”原來龍成香是看出了鐵凝的本門劍法,這才冒險來救她的。

龍成香年紀比鐵凝大一倍有多,使的雖然是同一劍法,威力卻是不可同日而語。獨孤瑩本領稍弱,但亦非庸手,她之所以被蒙麵人一招削去頭發,固然是由於對方武功委實太強,另一方麵也由於她心緒不寧,因此應付不了對方那突如其來的古怪手法。

如今她與龍、展、鐵共是四人聯手,情形便大不相同了。當然那蒙麵人的武功還是遠遠勝於他們的任何一人,但他們四人辟手,四方照應、蒙麵人要想傷其中的一個,可也不那麽容易了。

獨孤瑩起初很為鐵凝擔心,恐怕她不自量力,遭了對方毒手待到聯手鬥了一會,獨孤瑩發覺展、鐵二人年紀雖小,本領卻似乎比她還要高強,這才放下了心,暗暗叫聲“慚愧”。

獨孤瑩放下了心,精神陡振,四人配合得宜,有攻有守,差不多與那蒙麵人打成了平手。

那蒙麵人以一雙肉掌對付四柄長劍,稍占一點上風。但他必須用劈空掌力震歪劍點,所耗的氣力卻要比這四人為多,雖然他內力深厚,但久戰下去,勢必占不到便宜。

獨孤瑩看到了這一點,希望更增,心裏想道:“說不定今晚就可以殺退強敵,度過難關。隻要這魔頭不敢再來,我的丈夫就有活命的機會。我可以向金劍青囊杜百英求醫,不見得就非要這魔頭的解藥不可。”

獨孤瑩正自逐漸增加希望,卻不料她的丈夫呂鴻春忽然在這個時候出來。

呂鴻春受腐骨掌所傷,倘無解藥,十天之後,肌肉筋骨便會逐漸腐爛而亡。但這種毒傷雖然厲害,卻是慢性毒傷。呂鴻春中毒不過三天,還保有兩三成功力。

呂鴻春也是像她妻子一樣,因為不知展、鐵二人的實力,恐怕敵手太強,連累了兩個無辜的孩子,故而出來助陣。他一副義俠心腸,本來就準備今晚與敵人拚一個死的。

獨孤瑩夫妻情重,分外關心。本來打得好好的,見丈夫抱病出來,大驚之下,不由得就亂了章法,連忙叫道:“鴻哥,我們對付得了,你快快回去。”

呂鴻春既已出來,哪裏還肯回去。何況這時還是那蒙麵人占著上風,獨孤瑩他們尚未扳成平手。呂鴻春剛剛出來,看不出勝負的轉機所在,隻道妻子是空言安慰,騙他回去。

呂鴻春沉聲說道:“瑩妹,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但好壞也得與敵人一拚!”說罷立即張弓搭箭,“嗖”的一前,向那蒙麵人射去。

呂鴻春號稱“神箭手”,別樣本領不怎麽樣高強,箭法卻是十分了得。這一箭對準了那蒙麵人的咽喉射去,當真是又狠又準。

那蒙麵人本來可以用劈空掌力將箭打落,但他在四柄長劍圍攻之下,倘若騰出掌來,應付暗器,定然要受利劍之傷。這情形正等於一個天平,蒙麵人所在的一邊稍重一些,但隻要在另一邊加上一顆小小的石子,就能勝過他。

說時遲,那時快,那枝利箭已是射到他的喉頭,蒙麵人急中生智,忽地一張口將箭尖咬住。

蒙麵人把短箭吐出,冷笑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煩啦!”這枝短箭從他口中吐出,勝於腕力所發。恰好與呂鴻春射來的第二枝箭碰個正著“嚓”的一聲,兩枝箭都倒飛出去。

呂鴻春本來是要發三枝連珠箭的,發了兩枝,氣力不加,第二枝箭尚末拉滿弓弦,已給飛回來的這兩枝箭射中,登時拋了鐵弓,“卜通”跌倒。幸而這兩枝箭在中途曾互相碰擊,呂鴻眷研發的後一枝箭力道全已消失,隻靠蒙麵人所吹的前一枝箭將它“頂”了回去,射到了呂鴻春身上,已成強弩之來,傷得不重。

獨孤瑩夫妻情重,分外關心,一見丈夫出來,已是心驚,此時又聽得呂春鴻跌倒的聲音,劍法更亂。

這蒙麵人何等厲害,見機即乘,有隙即鑽,一聲喝道:“撤手!”獨孤瑩隻覺虎口一麻,己給蒙麵人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將她的長劍奪了過去。

蒙麵人打開了一個缺口,縱聲大笑,手握劍柄一抖,那柄青鋼劍斷為兩截,蒙麵人震臂一拋,加上了一記臂空掌,兩截寶劍變作了他的信手拈來的暗器,分別向展伯承與龍成香射去。

展伯承橫劍一磕,吃不消那人的一擲之力,半截斷劍雖然磕落,自身卻也不由自己的接連退出了六七步,才勉強穩得住身形,龍成香內力不及展伯承,不敢硬碰,隻好施展輕功躍避,饒是跳躍得快,也給斷劍的刀尖觸著,在她手臂上刺穿少許,衣袖登時便似綴上了幾朵桃花。

蒙麵人迫退了獨孤瑩與展伯承,又傷了龍成香,大笑聲中,身形一掠,已如饑鷹逐免般的撲到了鐵凝身前,哈哈笑道:“女娃往哪裏跑,乖乖的跟我做徒弟吧!”

笑聲未已,忽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峻峭之極地說道:“什麽東西,膽敢欺負我的徒弟?”人還未見,聲音卻是如在他的耳邊斥責一般。這是上乘的“傳音入密”的內功。

蒙麵人心頭一凜,“怪不得呂鴻春敢於抗不遵命,原來他還伏有這樣一位高手。天下有本領的女人寥寥可數,難道是妙慧神尼來了。”

蒙麵人極為自負,他倒也不是害怕妙慧神尼,但既有高手出頭,他抓向鐵凝的一招就暫時收手,以免欺負弱小之譏。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黃衣婦人已經來到,打扮得十分古怪,似是道姑又梳有高髻,背插拂塵,腰懸長劍。看來不過40多歲樣。妙慧神尼是武林中最老的一輩,至少也應在七十開外,服裝不同,年紀不對,那麽這婦人當然不是妙慧神尼了。

鐵凝跑到那女人前麵,一副撒嬌的神氣說道:“師父,這廝傷了龍姐姐,又要迫我作他徒弟。你老人家一定要給我們出這口氣!”

江湖上具有第一流武功的女人寥寥可數,這蒙麵人猛地想起一人,心頭一凜,失聲說道:“你可是無情劍辛芷姑麽?”

這蒙麵人本來並不知道辛芷姑與鐵凝的師徒關係,但空空兒是辛芷姑的丈夫,他卻是知道的。他之所以心頭一凜,倒不是害怕辛芷姑,而是害怕空空兒再加上辛花姑。

蒙麵人心裏想道:“空空兒與辛芷姑是中原武林之中出了名的難惹的人物,他們成為夫婦之後,更加如虎添翼,誰也不敢去碰他們。想不到鐵摩勒的女兒,竟是他們的徒弟?糟糕,這一回,我和他們夫婦的冤仇可是結定的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見辛芷姑亮劍出鞘,冷冷說道:“哦,原來閣下要搶我的徒弟麽?嘿,嘿,那也無妨。我雖然號稱無情劍,但隻要閣下勝得過我這口劍,我也可以情商。”

蒙麵人見辛芷姑單身一人,膽氣複壯,心想:“隻要空空兒不是與她同來,單打獨鬥,我又何須懼她?”蒙麵人知道辛芷姑的行事是睚眥必報,這場惡鬥要避也避不開的了,便道:“我並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你的徒弟,你既然把她當作寶貝,君子不奪人之所好,我又何必與你爭她?”

鐵凝冷笑道:“你是什麽君子?你分明是怕了我的師父。師父,他剛才凶得很呢,你可不能因他講了好話,就饒他,”

蒙麵人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辛芷姑,我雖然不想和你爭奪徒弟,但難得今日在此碰上,我倒也想領教領教你的劍法。”他主動向辛芷姑挑戰,等於是間接答複了鐵凝的譏嘲。

辛芷姑道:“成香,你傷得如何?”龍成香道:“沒什麽,隻是一點輕傷,師父放心。”

辛芷姑道:“好,凝兒,你給師姐裹傷,退後一些。”吩咐了徒弟之後,這才轉過身來,盯著那蒙麵人道:“算你運道不錯,我的徒弟隻是受了輕傷,我平生是一報還一報的,你怎麽樣傷了我的徒弟,我就怎麽樣傷你。所以你今晚可以不必擔擾喪命了。”

蒙麵人這才知道辛芷姑中途查問徒弟傷勢的用意,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辛芷姑,你太過目中無人了。好吧,咱們就認真一鬥,你有本領,你殺了我,我傷了你,你也別怨!”

辛芷姑冷冷說道:“說完沒有?看劍!”劍光一閃,倏的便直指蒙麵人的心窩!

同樣的劍法在辛芷姑手中使出,比之龍成香、鐵凝又不知厲害了多少,蒙麵人“噫”了一聲,腳末離地,身子已似遊魚般的滑出一丈開外,辛芷姑那麽迅捷的劍法居然給他避開,可是也不過隻差半寸未曾追上而已,劍鋒上的寒意那人卻已感覺到了。

辛芷姑一劍刺空,第二劍第三劍連環而至,當真是前招末收,後招續發,宛如剝繭抽絲,綿綿不絕,中間連個稍微換招。的間歇都沒有!蒙麵人喝道:“無情劍果然名不虛傳!但卻也末傷得了我。來而無往非禮也,接掌!”

就在他說這幾句話的時間,辛芷姑已是連攻七劍,最後一劍“嗤”的一聲刺穿了他的衣襟,但依然是未傷及他的毫發。

蒙麵人說到一個“掌”字。身形驟起,雙掌嚴如張弓搭箭,左掌以泰山壓頂之勢徑劈下來,右掌則驕指如戟,又如利箭一般射出,直指辛芷姑的麵門,指尖所指之處。竟是對準她的雙目!

辛芷姑一生闖蕩江湖。會的高手不知多少,卻也未曾見過似他這樣凶狠而又怪異的掌法。而且還不僅是招數的凶狠而已,他雙掌所發的掌力,竟也是一剛一柔,截然不同!辛茬姑隻識得他左掌發的是金剛掌力,至於右掌所發的略帶腥風的陰柔掌力,他卻不知道這是腐骨掌了。

辛芷姑恐防他是毒掌,不敢給他沾上。此時辛茬姑劍已刺出回劍防守已來不及了。好個辛芷姑,在這危機瞬息之間,顯出了超妙卓絕的輕功,身形一沉一縱,使出了“燕子鑽雲”的身法,便似長了翅膀一般,在半空中一個倒翻,斜掠出三丈開外!

蒙麵人喝道:“往哪裏走?”辛花姑冷笑道:“且看是誰要逃?”

衣袂風飄,手中又多了一柄拂塵,一塵一劍,淩窒擊下。拂塵罩著他的頂門,劍鋒自上而下,刺他雙目。辛芷姑恨他剛才雙指挖目,幾近欺負的毒招,故此有意用劍代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辛芷姑的“塵劍雙絕”功夫,也是武林獨步的奇招,蒙麵人一個“陰陽雙撞掌”劈出,意欲以掌力蕩開對方兵刃,哪知辛芷姑來得太快,劍鋒受震,倏地反彈,便刺到了蒙麵人腋下的“期門穴”。

蒙麵人大吃一驚,身形陡然一縮,算是他閃避得宜,堪堪的避開了辛芷姑的這一招殺手。

雙方各避一招,算來仍是各不輸虧。辛芷姑雙手同使兩般兵器,也是一剛一柔,這才與那蒙麵人的雙掌打成了旗鼓相當的局麵。雖是旗鼓相當,辛芷姑已是不由得暗暗叫聲“慚愧。”

辛芷姑越打越是驚疑,這還不僅僅是為了那蒙麵人武功太高之故,而是辛芷姑根本就摸不透他的來曆。

要知空空兒乃是武林中見聞最廣博的一個,辛芷姑會過的高手也不少,他們二人成婚之後,彼此交換見聞,縱然還不能說是對武林中的任何門派任何高手都了如指掌,但碰到第一流的高手,至少也可以摸到他一點底子,如今辛芷姑與這蒙麵人動手已過百招,非但不知他是誰,而且連他的家數也未曾看出,隻覺他的武功怪異,兼有正邪兩派之長,卻又與備大門派的家數全不相同。這是辛芷姑從末碰過的怪人怪事,怎不令她暗暗驚疑。

辛芷姑心裏想道:“這人武功如此之高,卻為什麽還要蒙著臉孔,不敢見人?他在害怕什麽呢?”

江湖上的“蒙麵賊”,一般都隻是二三流的角色,真正有本領有身份的高手,不論是正是邪,行事都是明來明去,決不會遮遮掩掩,藏頭蒙麵的。

辛芷姑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凝神應敵,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鬥到了三百招開外。

在這半個時辰之中,雙方兔起鶻落,互爭先手,當真是招招透著凶險,處處隱伏殺機!兩人雖然一直是旗鼓相當,但辛芷姑卻無形中占了兩個便宜,一個是那蒙麵人先與龍成香等四人鬥了一場,真力已是頗有耗損;再者他畢竟是憑一雙肉掌應付辛芷姑的兩般兵器,這一晚又是月色朦朧,雖然不至於看不見東西,但單靠目力,卻是不能解拆辛芷姑那閃電般的劍法,而必須加上聽風辨器的本領才行。這也就是說那蒙麵人必須心、眼、耳、步、手都得用上,處處留神。所用的精神當然是比辛芷姑耗得多了,有這兩個原因,所以時間越長對辛藍姑越是有利。

但雖然如此,辛芷姑鬥到三百招開外,幾自占不到絲毫便宜,也不由得暗暗心慌。辛芷姑是個極為好勝的人,她已經誇下海口,定然要為徒弟報一劍之仇,照樣傷那蒙麵人的,倘若不能兌現,如何落得了台?

辛芷菇一急之下,使出險招,拂塵一引,橫劍平削出去,蒙麵人隻道她使的是達摩劍法中的。“橫江飛渡”,立即先發製人,反手拿她手腕。

哪知辛芷姑的劍法似是實非,方到中途,劍勢忽變,正正向對方所避的方位削去,蒙麵人大吃一驚,幸他武功精湛,交招迅速,腳跟一旋,左掌驕了中食二指,反點辛芷姑肩後的“鳳眼穴”,辛藍姑劍勢疾轉,以攻對攻,雙方短兵相接,形勢險惡之極!

且說旁觀的獨孤瑩、龍成香、鐵凝諸人,凝神觀看這場惡戰,心中的惶恐焦慮,隻有比局中人更甚。辛芷姑已經略占上風,隻不過擔心傷不著對方,失了自己的麵子而已。他們卻擔心辛芷姑萬一戰敗,隻怕呂鴻春夫婦就難以活命了。

鐵凝甚是精靈,她一麵觀戰一麵苦苦思索怎樣可以助師父一把。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本領與對方相差太遠,倘要使用武功的話,那是幫不了師父什麽忙的,師父的脾氣,也決不容她幫忙。是以隻能智取,不能力敵。

場中鬥得最緊張的時候,鐵凝忽地想到一個嚇唬對方的辦法,悄悄的拾起地上的幾片槐葉。吹一口氣,樹葉飛揚,發出了輕微的沙沙聲響。

蒙麵人聽風辨器的本領極是高明,這輕微的沙沙聲響聲在他的耳中,卻給他當作了夜行人的聲息。

鐵凝悄悄地吹出樹葉,隨時發出驚喜交集的聲調叫道:“師公,你來了麽?我們在這裏,你出來吧!”

這正是鐵凝聰明之處,她不用拋石之法,而用口吹樹葉,目的就是要那蒙麵人相信來的是空空兒。要知空空兒的輕功天下第一,他若到來,是不應發出常人可以聽得見的聲響的。

空空兒夫婦一向形影不離,這蒙麵人是早就聽人說過的了。今晚辛芷姑單獨到來,他己疑心空空兒隻怕隨後就要跟著到的,所以一直都是有點惴惴不安。

正因為他早有疑心,故此一聽得那極輕微的沙沙聲響,果然便以為是空空兒偷偷來了。

此時雙方正在短兵相接,形勢最凶險的時候,蒙麵人一聽得鐵凝叫出“師公”二字證實了他的懷疑,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

高手比鬥,所爭不過瞬息之機。蒙麵人陡然一驚,辛芷姑已是閃電般的乘虛而入,隻聽得“嗤”的一聲,饒是那蒙麵人躲閃得快,那塊蒙麵巾也給辛藍姑的劍尖挑開,左頰也給劍鋒劃過,破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痕。蒙麵人大吼一聲,轉身便逃。

月色雖然暗淡,但當那蒙麵中給挑開之際,辛芷姑亦已見著了他的廬山真麵,雖不容她仔細看清麵貌,但這人高額鷹鼻,隻一看就知他決計不是漢人了。

辛芷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正因為這人是個胡人,所以他在與漢人交手之時,不願意讓對方看見他的麵目。

那一刹那,鐵凝也看見了這人的麵目,不禁“咦”了一聲。展伯承道:“這蒙麵漢子不就是咱們日間所見的那四個胡人之一嗎?”

鐵凝道:“是呀,你也認出來了?這四個人賊眉賊眼,我早已感覺他們不是好人了,當時你還替他們辯護呢。”

展伯承笑道:“我又沒有先知之明,當時他們是向南走的,我怎知道他們之中有一個又會回來,而且就是要來傷害呂叔叔的大魔頭?”鐵凝道:“另外三個胡人不知哪裏去了?幸虧他們今晚來的隻是一人。”

辛芷姑插劍歸鞘,想起剛才搏鬥的凶險情形,猶有餘悸,心想:“要不是鐵凝這鬼丫頭故弄玄虛,嚇他一下,隻怕鹿死誰手,還真難料!另外那三個胡人本領不知如何?倘若都是和這個人一樣,他們再來,我可就難以抵敵了。”

獨孤瑩夫婦上前道謝,鐵凝也向師父賀喜。辛芷姑瞪眼道:“賀喜什麽?我本來要在他的手臂上照著你師姐的傷痕劃他一劍的,如今卻隻能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疤了。這還是我出道三十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失手呢!”

鐵凝笑道:“不管傷他哪裏,這魔頭總是折在你老人家手下了。師父,你還何必生氣?”

辛芷姑“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我生的是什麽氣?我是生你的氣,你這丫頭剛才弄鬼作怪,你當我不知道麽?這次念你是出於愛師之誠,不責罰你,下次不許!”

辛芷姑和她丈夫空空兒是同樣的脾氣,不論勝敗,都要隻憑自己的本領的,故此心裏雖然也有幾分讚賞鐵凝的“鬼聰明”,口頭上卻不能不責備她幾句。鐵凝知道師父的脾氣,裝作委委屈屈的樣子,答了一個“是”字。

眾人回到呂家的客廳坐定,此時已是天光大白了。辛芷姑朝馬鴻春的臉上一看,說道:“呂莊主,你是受了傷麽?”

呂鴻春道:“不錯,正是三天之前給那魔頭的毒掌打傷的。據說他這毒掌名為腐骨掌,隻有他的獨門解藥才能救治。”

辛芷姑道:“什麽腐骨掌?我不信就有那麽厲害,非他的解藥不可!”

獨孤瑩大喜道:“辛女俠,你這麽說,你一定是另有解藥了。請你救鴻春一命。”

辛芷姑道:“我是不懂治病救人的。但我相信少林寺方丈秘製的小還丹能解此毒。”

少林寺所在的嵩山離此千裏之地,呂鴻春夫婦大失所望,心裏想道:“我若是能到嵩山求醫,就不如上伏牛山求金劍青囊杜百英了。”

辛芷姑笑道:“你是嫌遠水救不了近火麽?不用擔擾,少林寺的方丈,我雖然不能馬上請來,但他的小還丹,我的身上卻有。”

呂鴻春夫婦又驚又喜,說道:“杯渡禪師竟肯把他秘製的小還丹送給你們麽?當今之世,也隻怕隻有賢伉儷才夠這個麵子了。”

原來少林寺的方丈杯渡禪師平生崖岸自高,向來是不與江湖人物來往的。

辛芷姑笑道:“哪裏是他心甘情願送的?是空空兒和杯渡禪師賭賽,要盜他的小還丹,杯渡禪師限他三日為期,空空兒第二天晚上,就偷到手了。不過,經此一來,這老方丈倒是和空空兒交了朋友。”

獨孤瑩仍是擔憂,說道:“隻不知小還丹能不能解腐骨掌之毒?”

辛芷姑道:“杯渡禪師曾誇口他的小還丹能解百毒,又能固本培原。要是不見效的話,我就去少林寺摘他招牌。”

呂鴻春服了小還丹之後,便回臥室靜坐運功,幫助藥力運行;獨孤瑩向眾人告了個“罪”,陪丈夫進去,一旁照料。

鐵凝這才得有機會與師父師姐敘話。鐵凝問道:“師父、師姐,你們怎會來的?難道是早已知道有今晚之事麽?”據鐵凝所知,她的師父與呂鴻春不過是泛泛之交,所以有點奇怪。

辛芷姑道:“你師姐來這裏尋她妹妹,我是放心不下,所以跟著來了,嗯,對了。展賢侄,聽說你在褚遂家中住了大半年,或許這件事情你也知道一二。成香,你先把你妹妹的事情告訴他們吧。”

原來龍成香的妹妹龍成芳就是展伯承從前在劉家曾見過的那個女子。

龍成香的丈夫穆康與劉芒乃是表兄弟,兩家比鄰而居,龍成芳、劉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過水曾訂親而已。後來劉芒跟了父親闖蕩江湖,投身綠林,兩家音信隔絕。

龍成香歎了口氣,說道:“我的妹妹與劉芒隔別多年,對他仍是念念不忘,我本來要將她另許人家的,她總是不允,我也沒有辦法。不知怎的,今年春間,給她打聽到劉家是在盤龍穀隱居,她就滿著我私自去找劉芒了。不久,南夏雷有事前往揚州,經過我家,我曾托他順道到盤龍穀一行,打聽我妹妹的消息。如今已經三個多月過去了,我的妹妹尚未回家,南夏雷也沒有派人送來消息。”

說至此處,龍成香顯得有點尷尬的神氣向展伯承問道:“我曾聽得一些風盲***,說是劉芒在盤龍穀中與褚遂的孫女兒過從親密,兩人早已是私訂鴛盟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正是:

自來情海多風浪,姐妹關心怎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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