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著靠在馬槽子邊睡覺的朱先生,無奈地搖搖頭。再看看我喂的那些馬也已經吃飽了,都站在那裏閉目養神。

我走到馬號的拐角處,又攪拌了一些馬料,這時我突然想到了我爹,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我爹就有一個最大的願望,那就是能擁有一匹屬於自己的馬,但是直到我爹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再擁有的時候,他也沒實現擁有一匹馬的願望。現在,在黑城山莊的這個馬圈裏邊,竟然有三十匹馬,這裏的馬抵得上我爹的三十個願望!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很不平靜,現在的我成了喂馬的人,而我當年連我爹的一個願望都沒有“喂飽”過!

想到這裏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繼續撅著屁股攪拌馬料。突然我感覺自己的身後站著一個人,因為他的身影罩住了我。

我猛地回過頭去,發現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圈在屋子裏很久沒有出門的莊如雪。他站在那裏正看著我。

我說:三爺!你怎麽來了?

莊如雪說:元寶,不要叫我三爺,這種叫法太難聽!

我聽他這麽說,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話。

莊如雪說:元寶,我曾經做過咱們倆關係不錯的夢,在夢裏你竟然能看到我哥哥莊如風舞劍時身邊的白影!

我想了想說:不是,您不是做夢,那是事實!

莊如雪說:不是,是夢,唉,真是奇怪的夢啊!

我又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了。我們就這樣呆呆地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莊如雪突然說:元寶,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我說:有什麽事情您就說吧!隻要我能幫助您的,您就說話!

莊如雪滿意地點點頭。

莊如雪說:元寶,我在找一本書,我希望你幫我找到!

我說:什麽書?

莊如雪說:《薩滿術》!

我嚇了一跳,但是我馬上感覺出莊如雪現在明顯失常,好像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狀態!

我說:您為什麽要找那本書呢?

莊如雪想了想說:我------我------我也不知道!

我想:完了,莊如雪現在也是真魂離體!

我說:那到哪裏去找那本書?

莊如雪四下裏瞅瞅馬號,說:我覺得那本書就在馬料裏邊!元寶,你得幫助我翻一翻馬料!

於是,莊如雪開始動手翻馬料,他邊翻邊說:元寶啊,你倒是快點動手啊!快翻――

於是,我也開始跟著翻起來。

幹馬料被我們兩個人翻的烏煙四起。這時侯,我聽見朱先生“扣扣”咳嗽的聲音――煙塵將睡著的朱先生嗆醒了!

朱先生站起來,看到我和莊如雪在翻馬料,狐疑地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我和莊如雪誰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翻!

朱先生站在那裏嘟嘟囔囔地對自己說:難道他們在找馬嗎?

大概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我和莊如雪把那堆幹馬料翻了個個,但是,除了飛揚的塵土以外,我們在這堆馬料裏連一張紙片都沒有找到!

莊如雪累的坐在地上不停地喘著氣,說:我明明感覺就應該在這裏啊,怎麽沒有了呢!噢噢噢噢噢噢,我想起來了,大概應該在戲園子裏!元寶,你跟我到戲園子裏找,我估計找遍那裏的石頭縫,一定可以找到那本書!

我馬上說:三爺,我還得喂馬呢,改天我再陪您去找吧!

莊如雪說:元寶,你的記『性』太臭,我不是幾年前告訴過你不要叫我三爺嗎!這多難聽啊!

我想:完了,莊如雪不但真魂離體,而且記憶也錯『亂』了!

莊如雪說:元寶,你真的喂馬?

我說:恩,真的,你看那些馬餓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莊如雪看了看馬圈裏的馬,果然都閉著眼睛,相信了我說的話。

莊如雪說:那――那好,元寶,你喂你的馬吧!

說完莊如雪向站在那裏的朱先生走去。

朱先生看到莊如雪向自己走來,有些緊張,瞪大眼睛說:您要幹什麽!

莊如雪說:走,朱先生,你陪我到戲園子翻石縫――找那本書!

朱先生聽完莊如雪的話皺了一下眉頭說:我也喂馬呢!

莊如雪聽朱先生說完有些生氣了,說:朱先生,你跟我裝呢?我明明看見元寶在喂馬,而你比馬還馬――你在睡覺!

朱先生翻了一下眼睛,再也找不到不陪莊如雪到戲園子的理由!

朱先生極不情願地說:好了,那咱們走吧!三爺!

莊如雪回頭瞪了一眼朱先生,說:你看你那老樣子,還叫我爺爺,我叫你爺還差不多!

朱先生聽了這句話追上莊如雪,說:喂喂喂,我跟您說,你說的“爺爺”的“爺”和我說的“三爺”的“爺”根本就不是一個意思!

莊如雪說:怎麽不是一個意思?

朱先生說:是這樣……

……我看到朱先生和莊如雪消失在馬號的拐角處。我無奈地搖搖頭――唉,這一對神經病,簡直沒個整!

剛才翻騰草料累的夠嗆,這時候我感到特別的困倦,我靠在剛才朱先生靠的馬槽子上,準備睡一覺。我閉上眼睛,像那些吃飽了的馬一樣閉目養神。

我想:人有的時候真的比不上一匹馬啊,做一個人從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起,就意味著你很難再有養神的閑情――何止是這樣,人從娘胎裏生出來看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沒休沒止的折騰了!

我還沒能真正達到馬閉目養神的境界,這時侯,我發現似乎又有人站在我身邊了。

在我睜開眼睛之前,我下意識地想:完了,一定是莊如雪又回來了,這回算完了,因為我正在睡覺!看來我這回不得不陪他去翻石縫了!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卻看見璜春站在我的麵前。她手裏端著一盆清水。

我嚇了一跳,我想:璜春該不是找我來翻草料的吧!

我趕忙站了起來,我說:姐……

璜春說:剛才如雪把你折騰夠嗆吧!你看你滿頭是灰,快來洗洗。

我聽璜春說完,心裏踏實下來。同時心裏充滿了感激,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我和璜春在一起做那事兒的夢,我有些不好意思……

璜春把那盆水放到馬號邊上的一個石墩上,我埋下頭開始洗臉。璜春就站在我的身邊,我洗臉濺起的水花就濺在她的身上。

洗完臉,璜春遞給我一塊手帕,讓我擦臉。我拿過手帕擦臉的時候不覺的驚呆了――那手帕的味道竟然和那晚夢中璜春的體味兒一般無二!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擦臉的速度,因為我想好好吸一吸這種味道。

璜春眼睛看著我,充滿了柔情,她的臉『色』呈現出緋紅的顏『色』。璜春的這種表情叫我心跳加速。

突然璜春說話了,他說:元寶,這段時間你夢到過我吧?

我被璜春的問題嚇了一跳。我支支唔唔,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璜春接著說:元寶,我夢見你了!

我緊張的有些發抖,我說:姐,那你夢到我幹什麽了?

璜春說:你夢到和我幹什麽了,我就夢到和你幹什麽了!

我低下頭,說:姐…….

璜春笑了,說:元寶,沒有什麽,你不用緊張,以後我再和你說這件事情吧!你看,如雪現在一定是被什麽附體了,他們在找那本奇書《薩滿術》!

我說:是啊,剛才他來這裏就是翻那本書的!

璜春說:這本書隻有大哥莊如風知道它的下落!

我說:那他們應該去問老莊主啊,他們為什麽卻要把老莊主送走?

璜春說:正因為老莊主知道那本書的下落,所以我懷疑老莊主不可能被送走!

我說:那老莊主現在在哪呢!

璜春說:我估計他們就把老莊主囚禁在附近的什麽地方,也許他們正在拷問老莊主書的下落!

我說:恩,很有可能啊!那老莊主該受苦了!

璜春說:大哥是很精明的人,加上夢蝶在他身邊,更主要的是書沒找到之前老莊主是絕對安全的,所以我想老莊主不會受多大的苦楚!

我說:唉,姐啊,你說我真的是無能為力啊!

璜春說:元寶,你先不要著急,有些事情得等待時機!

我擦完臉,璜春接過手帕端起盆就走了。

臨走前,她說:元寶,我不能久留在這裏,要是叫他們看到了就麻煩了!說完璜春就走了。

我目送著璜春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在心裏默默地喊了一句:姐啊――

直到夕陽西下,去地裏拔草的長工們才收工回來,他們說如果不是因為害怕晚上苗草不分造成誤拔,欒管家就準備讓他們加夜班了。但是即使是白班,大家累的還是躺在炕上直哼哼。

長工甲不抱怨欒管家卻抱怨老天,他說:你們說老天爺怎麽光造出吃草的牲畜了,怎麽不造出一種拔草的牲畜呢!你看把咱們都快累死了!

長工乙說:『操』,老天怎麽沒造拔草的牲畜啊!

甲說:哪有這樣的牲畜啊!

乙說:『操』,你和我不都是嗎!

這時大家把眼睛都對準了我,說:『操』,還是元寶牛『逼』,咱們拔草,人家喂草――開心死了!

我知道一個喂草的和一夥拔草的在一起,恐怕就得大吵了!但是我明顯寡不敵眾,於是我隻能朝他們“嘿嘿”笑笑。

我四圈看了一下,可憐的朱先生到石縫裏找書還沒有回來!

接下來長工丙、丁、戊、乙又開始嫉妒起我喂草的活兒……我第一次感覺在這個群體之中的難熬。

但是這個時候痔瘡發話了,痔瘡對他們罵道:快快閉上你們的臭嘴,你們他媽的要內訌嗎!

痔瘡罵完大家的嘴好像都得了痔瘡――都沒聲了。然後大家開始躺在炕上,不久我就聽見了呼呼的鼾聲。

他們現在隻是給我留下了一個側身睡覺的地方。我擔心朱先生,有心去找卻又擔心一去無回,所以隻能苦苦地等待!

到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朱先生才捂著腰回來,他現在完全抖成了一團。看來他今天是彎了一天的腰“研究”石縫。

我爬起來去扶朱先生,我說:朱先生,找到書了嗎?

朱先生朝我擺擺手!

我說:唉,你受累了,朱先生!

朱先生朝我點點頭。

我說:哎呀,三爺他現在不正常,你就將就他這一回吧!

朱先生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說:元寶啊,三爺告訴我明天還去呢!

我聽朱先生一說,嚇了一跳,想不到莊如雪還賴上朱先生了!

朱先生又說:得得得,明天我看看有沒有願意和我換工的長工,我寧可去拔草,也不去翻石縫了!

我憐憫地對朱先生說:朱先生,你睡吧,實在不行,明天我替你去!

朱先生此時感激地瞅瞅我,急忙握住我的手說:哎呀,元寶,那就說定了,明天我替你喂馬!

說完朱先生也躺在炕上,不久就鼾聲如雷。

我有些後悔和朱先生換工,躺在那裏足有兩個時辰睡不著――我眯著眼靜靜地躺在那裏。

將近半夜的時候,長工們都睡熟了,我還是睡意朦朧。

突然,我感覺有人從炕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下了地,我眯著眼看去――原來是痔瘡!

痔瘡躡手躡腳地悄悄出了我們住的屋子。我感覺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我也悄悄地起來,走到窗戶跟前,把窗簾拉開一個小縫往外看。奇怪的是今天我沒有看到眼冒綠光的大貓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隻有痔瘡的黑影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我換了一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斜對過莊如林和他婊子住的屋子的的後窗,當然痔瘡現在已經在那窗下了――朱先生猜對了,痔瘡這家夥深更半夜出去還真是“聽窗”(偷聽別人**)去了。

我心裏哀歎了一聲,我想:痔瘡啊,你這時什麽嗜好呢!

但是,我的哀歎還沒有完成,突然聽見一聲尖利的貓叫,接著我看到十幾條黑影衝向痔瘡――它們是那些眼冒綠光的大貓!

接著白燈籠呼啦亮起來,把痔瘡圍在圈裏……

我想完了――痔瘡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