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明的手指羅是六羅,帥小明點點頭,放下她的手,叼著喇叭煙,又開始掐著指頭,口裏念念有詞。

蔡曉萍緊張地看著他,大氣不敢出一口。半晌,帥小明才丟掉煙頭,開口道:“好命啊,好命!”

“怎麽好命?你快說啊!”蔡曉萍著急地說,馬雲芝也急切地看著帥小明。

帥小明說:“我算命是實話實說,一步步分析給你聽。首先,你的感情線紅潤又深,說明你是個講感情的人,感情線也是愛情線,有感情的人在愛情上執著專一,容易陷入感情的漩渦,因此注定在愛情上會有波折。”

“感情線?哪一條是感情線?”蔡曉萍看著自己的右手急切地問帥小明。帥小明指著她右掌心的一條掌紋說:“喏,這條就是。你再看看你的整個手掌的紋路,又多又密,這就說明平常你心事多,屬於林黛玉那種多愁善感型的人。”

“帥小明,還真看不出啊,你說得太對了!”蔡曉萍這會兒是完全相信了帥小明“其他呢,你快接著說。”

“你的手掌心厚實,柔軟如棉,這指的是你會持家。你的指羅紋是六羅,六羅田中王,田中王是地主,說明你未來豐衣足食,日子好過。”帥小明掐著指頭,一口氣說了下去“尤其重要的是秤命,你是六兩命,六兩命的命簽是:‘一朝金榜快題名,光祖榮宗立大勳,衣祿是然原裕足,田源財帛更平盈。你想想看,這是多好的簽,多好的命啊!’”

“真的嗎?”蔡曉萍驚喜地說。

“帥小明,快給我也看看!”馬雲芝伸出右手,急切地說。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帥小明沉『吟』地對蔡曉萍說“‘一朝金榜快題名,光祖榮宗立大勳,’這句話的含義是:你近期命運會發生重大轉折,應該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會降臨到你的身上!當然,如果你近期沒有好事降臨,隻能說明你有這個運,但沒有這個命。”

帥小明這段話說的很圓滑,好事可大可小,有運沒命的話留下了回旋餘地。所以無論蔡曉萍近期有沒有碰上好事,帥小明算的都不會錯。

帥小明正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的當兒,卻感覺到有點不對,因為蔡曉萍和馬雲芝兩人正呆呆地看著他。

帥小明奇怪地說:“你們這是怎麽啦?我有算錯什麽了嗎?”

蔡曉萍說:“帥小明,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帥小明更奇怪了:“我早就知道什麽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說的都是算出來的,是實話實說。”

“不對,你一定早就知道上調的事了!”蔡曉萍說。

“上調的事?”帥小明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稍頃,他的聲音變了,結結巴巴地說“什麽上調,誰上調了?”

“我和馬雲芝,上調到縣農械廠。這事你真的不知道嗎!”

帥小明叼在嘴上的喇叭煙頓然掉到地上,他看著蔡曉萍和馬雲芝,腦子裏一片空白,好一陣子,張著嘴,什麽話也講不出來。

難怪她倆準備了這麽一桌好酒好菜,原來是告別宴,分別酒。山坑村最近沒有什麽人去大隊,因此知青上調這麽大的事帥小明還完全被蒙在鼓裏。

“帥小明,我和蔡曉萍今天是來和你告別的。”馬雲芝眼圈紅了,低聲說“怕你難過,我們原想走時才跟你說這個事的,誰知卻被你給算出來了。”

帥小明揮了一下手,掏出煙盒想卷煙,手卻抖抖索索地不聽話,煙絲撒落桌上。蔡曉萍接過他的煙盒:“小明,我來卷吧。”

帥小明幹澀地笑,說:“我沒事,沒事。你們什麽時候走啊?我去送你們。”

馬雲芝哽咽了:“後天。小明,你千萬別來送。”

蔡曉萍卷好一根喇叭煙讓帥小明叼上,又打燃打火機,為帥小明點上煙。帥小明被煙嗆了一大口,大聲咳嗽起來。

蔡曉萍熱淚盈眶,柔聲說:“小明,小心些。”

帥小明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說:“曉萍,進房間幫我把小提琴拿出來好嗎?也許以後你們再也聽不到我的琴聲了,今晚,我想最後拉一首給你們送行。”

蔡曉萍從房間裏拿出小提琴,帥小明把碗裏最後的酒一口喝光,夾起小提琴說:“蔡曉萍、馬雲芝,我們是一起下鄉的知青戰友,今天我為你們拉一曲弘一大師的《送別》,祝你們一路順風,從此鵬程萬裏。”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

《送別》的曲調悠然淒美,充滿了別離的惆悵,蔡曉萍和馬雲芝淚流滿麵,和著小提琴聲低聲唱著。曲終,帥小明放下小提琴,聲音有點發顫:“我,很想哭!”

蔡曉萍和馬雲芝再也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帥小明,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帥小明眼角沁了下來,三人頓時哭成一團。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帥小明哽咽道:“今後伴隨我的,將是無盡的寂寞與孤獨。”

蔡曉萍撫摩著帥小明的頭發,顫聲說:“小明,別這樣好麽,你也知道,我和雲芝都非常愛你,我們說好了,不管什麽時候,你要我們哪一個,哪一個就嫁給你。”

“看來,我是走不出大山了,誰叫我是黑五類的後代呢!”帥小明悲涼無奈地說“我隻希望以後月圓之夜,你們會想起山坑村,想起山坑村還有一個孤苦伶仃的帥小明。”

“小明,你說的我心好痛。”馬雲芝哭著說“我保證,一有空我和蔡曉萍就會來看你的。”

帥小明鬆開她們兩個,擦了一下眼角,倒滿一碗酒,對兩女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蔡曉萍、馬雲芝,來,端起酒碗,今晚我們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