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屈爾君所說的“無妄淵”龍筱幽俯身觀察深淵裏,見無甚危機便湧身一躍,龍筱幽落到實地上,發現此處雖名叫“無妄淵”,但卻充滿了戾氣和怨氣。以魂靈形態走在這裏,輕飄飄的完全失重。

走了一會兒,龍筱幽刹那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以他的定力和功法,世間竟還有事情可以令他驚訝,可見事態之嚴重。隻見那裏竟正有數百人在互相拚鬥,他們有的在互相撕扯,有的在互相咬噬,也有的在互相毆鬥。

這些人完全像是瘋了一樣,哪還有人的模樣,麵對這數百個似潑婦打架般的人,龍筱幽突覺一陣惡心。隻見其中一個人正蹲在自己方才打敗的對手身邊啃噬著倒在地上的屍體。

這時,一個臉色陰森,眼神邪佞的人輕輕走到那人背後,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雙手似利刃般插入了他的胸膛。跟著就從他的身體裏抓出了顆血淋淋的心髒,看著那人雙手緊緊攥著的心髒還在微微的跳動,臉上猙獰的笑容似是幽冥中的魔鬼。

龍筱幽胸中一陣翻騰,強忍住嘔吐的衝動,龍筱幽左手成爪向那人抓去,打算一擊將其誅滅。可是,一下子,龍筱幽整個人竟從那人的身體穿了過去。回頭看時,龍筱幽隻見那人正在滿意的品位著手中的“美食”。

龍筱幽心中恨聲道:“好你個屈爾君,此處如此可惡,你事先竟都不先知會我一聲,待我出去,定要叫你好看……”龍筱幽雖有意幫助這裏的人,但卻苦於自己正在靈魂形態之下,在此處雖不會受人襲擊,但卻也無法施展功法,因此隻得輕歎一聲向裏走去。

按路徑過了“無妄淵”便是“叢影林”,龍筱幽已知此處是西方門人修習神行術的地方。一入林中,隻見四麵八方盡是人影穿梭,可卻連一個人都沒看到。龍筱幽心念一轉已明所以,這“叢影林”既是修習神行術之處,自是人人隱來行去。所以,便隻見人影不見人身。

龍筱幽心中一動,當即施展出從屈爾君處習得的西方門中神行術,不一會兒,龍筱幽隻覺身靈體輕,在林中來回行動全無障礙,許多人影都被他拋出老遠。

行了一段,隻見麵前出現了好大一麵山壁,上麵三個極大的血字“玄冥地”。隻見山壁麵前矗立著十幾人,正在凝神注視著那三個血字。突然,龍筱幽看到從那“玄”字上發出一道血光,接著一聲慘叫,一個觀字的人應聲倒地。

不一會兒,又是一道血光迸出,龍筱幽凝神看去,隻見一個觀字者翻身倒躍避過血光,接著一切又歸於了寂靜。過了一會兒,隻見從那個“冥”字中非出無數吐著血紅信子的長蛇,那人雙手一擺幻出一副雙劍,隻見他一陣急速砍斬,無數長蛇終於全數被斬成兩截。接著,那人又重新開始觀看山壁。突然,龍筱幽發現那“地”字緩緩塌陷入了山壁中,那人似有所覺,急忙躍離原地,他剛一躍開,隻見原地已無聲無息的沒入地下一個大坑,但瞬間便有恢複了原狀。

那人臉現喜容,龍筱幽也欣慰的歎了口氣,可突然龍筱幽一陣莫名的心悸,隻見那人剛走一步便落入了麵前突然陷落的一個坑中。龍筱幽看得清楚,那坑是在那人落腳的一刹那出現的,且隻容一人掉落,人一落下,坑洞即馬上恢複成了平地。

龍筱幽心裏暗歎,隻見這裏先後死了兩人,又發生了那麽多事,可其他人竟仿佛全一無所覺。抬頭看去,那三個血字依舊明晃晃的印在那。龍筱幽飛身而起,向山壁衝去,雙手暗運法力向山壁推去。可是,當龍筱幽雙手按上山壁的一刹那,竟如同是按在了虛空處,正個人瞬間沒入了山壁。

由於衝力過猛,龍筱幽向前又邁出了好幾步,才站住身子。龍筱幽環視周圍,隻見自己竟是站在一個完全透明的空間裏,四下一片透亮,可卻全無任何景物。龍筱幽皺起眉頭向前試探著走了兩步,接著又走了兩步,發覺沒什麽危險,便繼續向前走。可走了很久,卻依舊沒發現任何異樣,而且四周一片透明,自己好象完全沒動過一下一樣……

想到這,龍筱幽心中一動,他想或許自己真的是半點都沒動過,龍筱幽細看四周,此處上下左右全是透明,無天,無地,自然也無花無草。龍筱幽緩緩坐下盤膝閉目打坐,不一會兒,隻見龍筱幽身體漸漸升起。等龍筱幽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這裏與先前完全不同。龍筱幽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個高台上,前後左右望不到任何東西,也全無邊際。向下看去,前方是一片熔漿,後方是一片蔚藍的大海,反卷著滔天的巨浪。左麵是一座血池,裏麵還漂浮著無數的白骨,而右麵則是一片紫青色的**,還有一個個小小的氣泡冒出……崩裂,而且從中還傳上來一股股奇怪的氣味。

龍筱幽看看四下再無出路,想要離開隻有跳下高台,可無論是跳到哪一麵,看起來,都是死路一條,但也不能總站在這啊!這一點地方竟隻能放下雙腳,想坐下都不夠麵積。無奈之下,龍筱幽決定破釜沉舟,他並不是要隨便跳到一麵,而是,他決定,要將這告台搗毀,借以離開。因為,他發覺無論向哪方跳都必死無疑,可四下已再無可走之路,想離開隻有找一樣東西,作為浮橋走出這個地方。可是,現在除了這個高台便再無別物,如果擊倒高台可懸於空中便可離開。當然,也有可能這高台一倒便會沉底,但現在除此之外,已無他法了……

決定了擊倒高台,但要讓高台往哪麵倒呢?熔漿?不行,熔漿炎熱難擋,即使高台無損,自己也未必能承受那溫度。大海?也不行,海上風急浪湧,根本無法行走,況且自己魂靈之軀不可能承受那麽大的風浪。……奇怪的**池?算了吧!這池中**氣味奇異,離這麽遠都難以支持了,一定不會是什麽好東西。現在隻剩下血池了,雖然看起來它是最為惡心的,可至少,看到那些白骨還能覺到一絲人的氣息……。雖然這麽想很諷刺,但不過是為自己寬心罷了。

主意打定,龍筱幽幻出幻夢神劍,一道劍光向高台底端劃去。一聲輕響,高台應聲而倒,龍筱幽向上一躍,高台瞬間倒下,龍筱幽輕輕落在倒落的高台上。順著血池的縱深,一步一步漸行漸快。

終於,穿過一片血霧後,龍筱幽到了一個風景絕美的地方……。蔚藍的天空,萬裏無雲,空氣清新香甜,四下裏花影搖曳,可是,龍筱幽四下查探卻全無生命的氣息。龍筱幽不敢稍有鬆懈,亦步亦趨的向前走著,小徑曲折通幽,蜿蜒著如一條靈蛇鋪了出去。

走了良久,龍筱幽明明看到前方不遠處一所大宅,可卻總也走不到。龍筱幽心知遇到了幻境,當即幻出幻夢神劍在身前地下狠狠一劃。路徑斷裂,一陣強光過後,那所大宅赫然呈現眼前。抬頭看去,隻見大宅富麗堂皇,門上匾額上書“大勝殿”三字。

龍筱幽推開宅門,隻見一座大殿中盤膝坐著二十多人,他們個個緊閉著雙眼,盤膝打坐。龍筱幽邁步向內走去,對於他的到來,整個大殿,所有人,所有一切全無任何反映和變化。

龍筱幽也不想驚動任何人,隻徑直來到大殿正前方的供桌隻前。供桌上一個極大的純金香爐中燃著三支粗如人臂的檀香,而檀香所飄出的香煙並不飄散,且全部被吸進了供桌上方牆壁上畫像中那男子手持的玉瓶中。

龍筱幽仔細打量畫中人,隻見那人儀表堂堂,發束高挽,身材修長,一身錦繡華衫,雙手捧著一個白玉瓶子。那人麵目清臒,輪廓清晰,雙目低垂看著香煙一縷縷進入白玉瓶中。

龍筱幽靜靜地看著畫中人,全無表情的麵容上,那雙低垂著的眼中顯出了無限的複雜,有愧疚,自責,悔恨……還有柔情,憐惜,失落等等,等等……

龍筱幽發覺自己的眼眶中有些莫名的濕潤,連忙甩了甩頭回過神來再看那畫像,發覺畫中人,自己竟似曾相識。正在龍筱幽心中思潮起伏之時,隻見那畫像突然消失了,供桌小時,所有一切一樣一樣接踵消失。

龍筱幽隻覺腦中一陣暈眩,竟有些站立不穩,漸漸地,龍筱幽止住暈眩,睜開雙眼,隻見自己正身處一處實地之上。龍筱幽麵前一個男子盤膝打坐在一塊大石上,隻見那男子年紀約二十左右,麵目剛強,濃眉,挺鼻,厚唇闊口。

龍筱幽打量那人片刻,突然快步上前輕搖那人手臂叫道:“高遠,高遠,你醒醒,醒醒啊!是我,我是龍筱幽啊!”高遠是龍筱幽從前的同學,也是與他一起進入幽仙聖域的,隻不過,他被收入了西方門下。以前龍筱幽性情陰鬱,不喜多言,而高遠這個人性格堅忍,且喜言善交。無論什麽人,他都想交朋友,雖然在人人都望而卻步的龍筱幽麵前碰了無數釘子,也接連有人勸他不要白費工夫,可是,他卻下了決心要與龍筱幽交朋友,無論龍筱幽是冷嘲熱諷還是惡言相向,他竟全無退卻之意,反而更加接近龍筱幽,在那時,除了幾個對龍筱幽心儀的女生外,高遠算是龍筱幽唯一的朋友。用龍筱幽的話說:“我並不是被你怎麽感動,也不是佩服你的毅力,而是敗給了你的厚臉皮……”

這時,龍筱幽在若幹年的心境演變後遇到了自己從前唯一的朋友,心中自是難免激動。正在龍筱幽呼喚高遠時,一個淡漠且生硬的聲音道:“他現在修煉到了緊要關頭,你這樣晃動他,莫不是想他死麽!”龍筱幽心裏一驚,轉身看去,隻見一個老者也像高遠一樣盤膝打坐在另一塊大石上。

龍筱幽見那人須發皆已全白,身軀瘦弱不堪,但相貌卻極為熟悉。仔細一想,原來此人正是自己先前看到的那幅畫像中的人,雖然那人年輕,此人年老,但眉目中還依稀可見相象之處。而且,那老者身旁也確有一個和畫像中一模一樣的白玉瓶子。

龍筱幽向前一步拱手道:“晚輩龍筱幽拜見前輩,冒昧打擾,還請前輩海涵!”老者上下打量了一陣龍筱幽問道:“你叫龍筱幽?”雖然老者的語氣依舊平淡,落寞。可龍筱幽卻敏銳的從他枯槁的眼眶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驚詫。

看龍筱幽點頭,那老者點點頭又問:“你怎麽會來到此處的?難道你也是西方門下的弟子?”龍筱幽答道:“晚輩乃天星尊者門下,至於為何來此,就說來話長了……”接著,龍筱幽將入聖域以來的事擇要簡略說了個大概,至於進入這裏,龍筱幽則說是誤入而已。

老者靜靜地聽完,沉默良久又仔細的打量了龍筱幽一番後緩緩道:“恩!果然不凡,看來,你已然修行到了仙道之外了,這聖域中除了五方尊者外恐已無人是你敵手了……”頓了頓,老者接著道:“天意啊!看來真是天意不可違啊!天星昔日一念之仁得到福報不淺啊!你兩世投生聖域皆入他的門下,這也是天意啊!”

龍筱幽心中一驚道:“前輩竟知晚輩身世?那家師……”老者淡淡笑道:“這聖域中無論何人隻要到我麵前,我稍加推算便可將其來曆算出個大概,至於你師父,他若要見到我,也還要叫我一聲師伯祖呢!”

龍筱幽聞言忙跪倒道:“原來是師門前輩,弟子多有不敬,還請前輩見諒……”老者受了龍筱幽一拜示意他起身問道:“你和他認識?”說著手指高遠。龍筱幽恭謹答道:“是,他是弟子的朋友……”老者點頭道:“西方門下大多不知此地,你又是如何來到的?”

聽此一問,龍筱幽不覺有些為難,實話說吧!這老者身在此處不知和西方尊者是何關係,不說吧!即便他與西方尊者有何關係,但畢竟是師門前輩,而且,就是編個謊話也未必瞞得過去。

正在龍筱幽感覺為難的時候,老者歎道:“你若有何為難之處,不說也罷……”龍筱幽心裏一鬆拱手道謝。老者看著龍筱幽問道:“你適才說你欲為天下蒼生除惡解困,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聽著,若這件事,你敢有所欺瞞,絕不輕饒。”

直視著老者咄咄逼人的目光龍筱幽平靜的道:“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弟子對自己該做的事也絕不推脫……亦無力推脫……”老者點點頭讚許的笑道:“不愧是他的後人,果然膽識非凡……”“誰,誰的後人?”龍筱幽忙追問。老者沉默片刻歎道:“有些事,到時候,你自會知曉,但決不是從老夫口中說出來,……老夫隻能告訴你,你要走的路實是險阻重重,若你依舊似現在處處與人勾心鬥角,不能生博愛之心,這條路的盡頭便是你的盡頭了……”

龍筱幽依舊沉默著,老者續道:“你不必為這些事耿耿於懷,以你的話說,你無可推脫,所以無論你是誰,一切與你有何關聯,隻要你記住,這一切都是你無可推委的就夠了……你也不必在意別人怎麽想,因為你便是你,隻要心念不變,何懼他人作為!”

龍筱幽似有所悟躬身道:“多謝前輩,弟子明白了。”老者微笑點頭讚許道:“你在短時間修煉到此地步實在難得,假以時日必有無限前途,此地小小禁製必不會對有所阻滯……”龍筱幽沉吟問道:“前輩,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前輩是否能給予開釋!”

老者點頭道:“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輕易便能通過千萬艱難來到此處!”龍筱幽點頭,老者淡然一笑道:“首先,我要告訴你,以你的功法想到此處並不甚難,但也確不會如此容易,凡是到此處者,都是要修煉虛彌道的,而你本身已得證此道,所以,再入此處不過是如同過關一般,全無修行之功……可他則不同,與你一同被招來聖域的人中,到這萬象仙境的工有九人,一到便被西方尊者派來這裏了,而其他八人俱已斃命了,隻有他一人來到了這裏。”

龍筱幽以前與同門們雖無深交,但畢竟相處了幾年,又一同離家來此,此時聽說已有幾人喪生,心裏也還不免一陣黯然。老者接著道:“但老夫說你也不會如此容易是因為,這虛彌道本已是神境之道,以玄、幻、靈、空為四關,而玄關可以功法硬闖,你功法極強不難破關,幻關多為幻象,你心性堅忍,智計靈巧也不難過關。靈關算是難些,是要在那裏修成魂、體雙生之法,也可稱是身意雙修之術,可你以魂靈入關,此關不攻可自破。而剩下的空關便是虛彌道,對常人而言艱難之極,可對於你這已證大道的人來說,空關根本不會顯現了。”

龍筱幽自嘲的笑笑道:“我以魂靈之形出來,本是為了避過萬象仙境的五色華光,沒想到竟誤打誤撞破了難關!”老者道:“你不必認為自己全是靠了運氣而不快,老夫說過,你已證虛彌道,即使原身前來,也不難破關。”

龍筱幽拱手道謝後又問道:“敢問前輩,高遠他現在……”老者緩緩道:“你不必擔心,他現在正行脫胎換骨之術,以達超凡入仙之境。”龍筱幽心下稍定又向老者問道:“前輩,恕弟子直言,這虛彌道,弟子並未刻意修煉,此次亦未親身經曆,但弟子入得四關,發現處處邪惡,看來此等仙道不得也罷!”老者緩緩搖頭道:“你錯了,你僅僅是看到了表麵的情況,不應下此定論,這虛彌道主要是要正人心性得大智慧之道,隻有心性善良自人才能得大智慧,若是不能超脫邪惡,又何談正義呢!”

龍筱幽點頭受教,半晌龍筱幽沉吟道:“前輩,弟子自知前路坎坷,但既已到此地步,弟子也無法回頭了,不知前輩可否給弟子些指點!”老者微笑道:“前路茫茫,世事難料,未來的事老夫也無法給你什麽提示,不過,你可記住一句話,往事已矣,來日可追,路在腳下,多愁無益!”

龍筱幽細細品位似有感悟,當即向老者道謝。本來龍筱幽有意問老者些事情的,但想起他曾說到時候自己自然會知道,現在他不會告訴自己,即便知道了其實也是枉然。當即拱手對老者道:“前輩,弟子魂靈離體多時,雖願多聆教益,但無奈弟子修為尚淺,怕魂,體分離久了,無法歸回,今日弟子暫時就此告辭,來日有閑必再來請益!”

老者點點頭道:“也好,不過,你也不必再來了,老夫本是早滅之軀,一直依此瓶吸收香火維係殘命,待他得證大道,老夫便要滅跡了,到時候,老夫自會要他前去襄助於你,有些話老夫也會教他轉述,你我緣盡於此,老夫隻盼你能永持正心,勿墮邪淵……!”

辭別老者,龍筱幽回到住處,魂歸原身。龍筱幽想到與老者緣盡於此,他不久便將滅度,心裏不禁有些難過,卻又有些快意,這是因為,對於老者那洞悉世事的樣子,他感到恐懼。兩種複雜的心情交織在一起,龍筱幽不禁想到,老者與師父都不約而同的千萬叮囑自己不要墮邪道,且對自己隱含懼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百思不解之餘,龍筱幽想起老者曾說到時自己自會知道,便也不去多想什麽了。此時,他心裏隻在想著怎麽去找屈爾君出出氣,以瀉他未曾言明事情,陷自己於困境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