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豪華馬車行走在官道上。

車裏,秦壽臉色有些難看,憤憤的嘟囔道:“臭小子,剛攢了幾兩銀子就學會敗家了!”

秦行之和熊六梅對了對眼神,攤手道:“得了師父,你徒弟是那種亂花錢的人嗎?這馬車又大又寬敞,人家還一路把咱們送到京城,才花幾十兩銀子,咱們賺了!有錢不花,那是守財奴才會幹的蠢事,你看你徒弟長得蠢嗎?”

“才花幾十兩?說得輕巧,你統共才有多少銀子。敗家子啊,老道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秦壽抹著眼淚,不依不饒。

他已經嘟囔足有兩天了,自從秦行之自作主張從車馬行雇了這輛馬車開始,老道就沒停下過。顯然,秦行之的判斷沒錯,就不能隨便告訴老道自己發財了,老道對銀子有一種變態的執著,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輩子就沒見過多少錢。

兩天前,白牡丹如願獲得魁首。

回到客棧,眾人自然又是好一番慶祝。

八姑的嘴巴都差點笑歪掉,她和白牡丹差不多,本來沒指望一定拿到魁首的,如今這個結果實在是太讓她興奮了。人一高興就特別大方,八姑拿出二百兩銀子,非要贈給秦行之充當路費。說感謝就太廉價了,畢竟魁首的名號給八姑帶來的利益,遠不止二百兩銀子能比擬的。

秦行之手裏拿了萬兩銀票,對二百兩就看不上眼了,堅持拒絕,把一個助人為樂不求回報的有道高人形象演了個十足。

一開始八姑以為秦行之隻是假裝,後來發現他居然是真的不想要。

這下八姑大為震驚,不會吧,小道士居然真的不貪財了?這世道怎麽了,人都是往壞了變,小道士居然反著來?

八姑閱曆豐富,早就看透了兩個道士的嘴臉,從沒想到小道士會不貪銀子。

直到馬公子派人送來五百兩銀子,八姑才恍然大悟。

小道士忽悠了馬公子五百兩,這顯然是看不上姑奶奶的二百兩了嘛。呸,老娘窮得就剩下錢了,難道還拿不出五百兩銀子?八姑手一揮,給秦行之再加三百兩。

不是八姑錢多人傻,感激秦行之仗義出手是主要原因,另外也希望能和小道士繼續保持友好的合作關係。

秦行之樂了,沒想到道爺居然也有這麽一天,人家上趕著送銀子給自己。也別客氣了,否則讓八姑傷心失望,就是道爺的不是了。

於是轉眼間,秦行之身上又多了一千兩銀子。

銀子多了也不是好事,算一下就知道了,一千兩足有六十多斤,帶在身上可不輕鬆。以前沒錢,兩個道士從沒機會體驗一把有錢人的痛苦,如今總算是略有體會。沒經驗不要緊,現成的老師就在眼前,八姑那身板也不可能帶著幾百上千兩銀子到處跑,人家是有馬車有下人幫著的。

秦行之決定雇馬車。

這事兒還得立刻辦,密州府秦行之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白牡丹很哀怨,公子為何如此著急?人家好歹得了個魁首,就算公子天縱奇材,看不起小小的花魁大賽魁首名號,難道就不能停留一日,跟妾好好說幾句話?此處一別,還不知公子何時能回三江縣城呢。再者說了,得到魁首的名號確實爽了,百花閣名聲大振,以後說不定會挪到密州府……

這麽一想,白牡丹甚至後悔奪了魁首,眼淚在眼眶中也直打轉。

秦行之光顧著擔心吳大善人找上門來,忽略了白牡丹的情緒。

八姑一看,連忙笑道:“小道長,我家女兒的心意,奴奴不說你也該清楚。奴奴隻有一句話,這事兒我舉雙手讚成!小道長要去京城出人頭地,奴奴當然不攔著你,但你不可讓我家女兒等太久,否則奴奴要發火的。”

秦行之這才注意到白牡丹我見猶憐的樣子。

一個美女垂淚看著自己,這吸引力可不一般,秦行之心裏一陣癢癢,差點直接把銀票拿出來當場贖白牡丹,反正他如今也不缺銀子了,算是提前完成了發財的目標。還好,秦行之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有把衝動變成行動。

揮手拿出銀票是挺裝逼的,可沒法解釋不說,弄不好還會導致老道興奮過度就此見了祖師爺。何況八姑也不可能隨身帶著白牡丹的賣身契,再說了,人家剛有了個魁首名號的花魁,自己馬上贖走,那也太不講究了。

“貧道方外之人……”秦行之矯情習慣了,脫口就是這句開場白。

八姑立刻翻臉:“小道長你說什麽呢?方外之人不能成親,還是方外之人視紅粉如骷髏?我告訴你,你若是傷了我家女兒的心,奴奴絕不跟你算完!你要是不想要我家女兒,一開始就不該招惹她……”

秦行之苦笑,道爺什麽時候招惹過白牡丹,都是她自己硬靠上來的好不好?

當然,他也知道不能這麽說,否則純屬占了便宜賣乖,找抽型的。

“八姑別急,我們鴻蒙派不禁止成親生子的。我的意思是,您得給我時間去打拚,去追求夢想嘛。貧道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去京城,正是因為想早一點把牡丹贖回家。”

八姑高興了,白牡丹含情脈脈的看了眼秦行之,心中沒了怨言。

沈憐兒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你們一個郎情一個妾意,能不能別當著本小姐的麵說?當然,沈憐兒是不肯承認自己有點兒吃醋的,她堅持認為自己看不慣白牡丹的行徑,才覺得不高興。青樓女子,太不要臉了,居然主動往秦行之身上靠,害不害臊?

安撫好白牡丹和八姑,秦行之等人告辭離開。

二柱子的傷勢恢複得非常好,也不知道是秦壽正位按摩的手法厲害,還是施法的黑水真的療效顯著,反正二柱子的內髒基本複位,骨頭裂縫也不影響行動,自己走路沒問題。

秦行之把租車的打算一說,秦壽立刻反對。

銀子確實不算少,一千二百兩,這是秦壽以前從不敢想象的,那也不能亂花呀,師徒兩個這輩子吃苦習慣了,秦壽真的接受不了小道士如此大手大腳。

秦行之冷笑:“老道,不租車也行,你扛著銀子?”

秦壽看了看秦行之背著的大包袱,心有戚戚然。

老道士曾經幻想在路上撿到一大包銀子,那時即使累死,肯定也會甘之如飴的扛著,走多遠都不會覺得累。然而現實畢竟不是做夢,真有這麽多銀子了,秦壽才發現,自己真扛著這些銀子輾轉千裏,老命八成會丟。

把銀子分開,讓熊六梅二柱子等人分別帶著?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老道抹殺了。開玩笑,銀子這種東西,絕不能放到外人手裏,這都是自己徒弟賺到的,憑什麽讓兩個山賊扛著?萬一他們拿著銀子跑了,道爺還不得哭死!

秦行之不知道老道的想法,否則肯定會嗤之以鼻。

人家熊六梅一萬兩銀票,眼睛不眨的就全交給你徒弟了,哪有你想的那麽壞?別說銀子了,熊六梅以後注定是道爺的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分什麽彼此嘛。二柱子……倒是不能不防,那混蛋連在密州府都敢動搶劫的念頭,是個完全沒有道德底線的。

到了車馬行,秦行之很快就選中了滿意的馬車。

原則太簡單了,最大最豪華,坐起來最舒服的,就是小道士滿意的。

這才有了秦壽肉疼到睡不好覺,每天坐在馬車裏,一邊享受著,一邊嘟囔的事情。

老道士嘴皮子利索,埋怨起來不知道累,連續兩天不停囉嗦,秦行之頭疼,熊六梅等人也被他弄得煩躁不已。熊六梅已經好幾次暗示秦行之,實在不行就揍老道一頓,打暈了總不會繼續說話了吧?

打暈老道肯定不合適,老家夥身子骨不行,萬一有個好歹的就壞了。

秦行之思考再三,決定攤牌。

這天晚上在客棧,秦行之把所有人匯聚到一個房間中,讓熊六梅把門防止外人偷聽,然後嚴肅的看著秦壽等人。

“師父,憐兒妹妹,二柱子兄弟,有個秘密,貧道不得不說出來了。”

三人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住了。

二柱子弱弱地說道:“你想告訴我們,你其實是個江湖騙子,根本不會道法?”

“啊?”秦行之愣了愣,怒道,“放屁,道爺自然會道法,我鴻蒙派是上古大派,道爺身為掌門,怎麽可能不會道法。再者說了,這個秘密連我師父都不知道,跟道法有何關係。你腦容量有限,就不要秀智力了,丟人,知道嗎?”

二柱子撇嘴:“我是沒你心眼多,但我早就看出你不會道法了。也就是百花閣的那些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才會真以為你們師徒有什麽本領……”

“喲嗬,你這是挑戰道爺嗎?我不會道法……那個黑衣人一拳把你揍得吐血,我卻把他給揍了,如果道爺沒有道法,你認為我如何做到?”

二柱子茫然:“這……老子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會道法!”

“我去,你這混蛋太可惡了。梅姐,我決定這秘密不告訴他了,你把他給扔出去!”

秦壽打圓場:“徒弟,二柱子性子直不會說話,別跟他一般見識,還是說正事要緊。”

二柱子一瞪眼:“老子怎麽不會說話了?老道你也一樣,不會道法隻會忽悠人。”

“娘的,徒弟我錯了,你還是讓人把他扔出去吧。”

沈憐兒皺眉道:“你們別鬥嘴了好吧?如果繼續這樣,妾回屋了。”

秦行之擺手:“算了,聽憐兒妹妹的,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秦壽心說,徒弟欸,不跟他一般見識,那是你師父說的,不是你憐兒妹妹說的啊。

秦行之咳嗽一聲,低聲道:“這個秘密就是,上次我說在吳大善人家裏沒弄到銀子,其實是騙你們的。我和梅姐出手,怎麽可能空手而回呢,那不科學,對吧?”

二柱子和秦壽同時眼睛一亮。

“弄到多少銀子?”二柱子也顧不上鄙視秦行之了,急切問道。

秦行之微笑不語,剛才敢鄙視道爺?我就不告訴你。

秦壽瞪眼道:“小子能了啊,居然學會騙師父了!你這是打算吃獨食……不對,你準備和熊六梅一起卷款逃走!”

秦行之搖頭:“胡說,我怎麽可能那麽幹?太看不起人了。騙你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弄的銀子多了點,怕你這老道聽了受不了,直接翹辮子。”

“翹辮子什麽意思?”

“就是死了。”

“呸!道爺行走江湖幾十年,什麽場麵沒見過,區區銀子就能讓道爺死?你這是侮辱為師……告訴我,是不是有一千兩?”

“差不多吧……”

“瞧,道爺沒事兒吧?一千兩,毛毛雨啦。”

“稍微還多點。”

“還多?兩千兩……三千兩……四千兩……不會吧,竟然有五千兩?!”秦壽不斷提高數值,秦行之則一直搖頭。

秦壽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咬牙道:“給個準話,到底多少?”

秦行之也咬牙:“我說了你挺住啊,一萬兩!”

秦壽臉色巨變,兩眼一翻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