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善人臉色微微一變,馬公子的威脅他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說到底他隻是個靠著關撲賭博賺錢的江湖人物,拚搏了半輩子才混出現在這點兒身家,成為密州府有名的富豪之一。真要惹惱了官府,他一樣得跪。

但吳大善人顯然早就考慮過這些,他斜著眼看著馬公子:“哦,那老子倒是好奇了,你怎麽跟馬知州說呀?”

馬公子好不容易冒出來的氣焰立刻消去大半。

“無論如何,小弟已經盡力了。”馬公子意興闌珊地說道。

秦行之暗中算計了一下。從得到的信息來看,顯然這位馬公子的取向不大對勁,以前流連花叢的傳說,八成也是掩人耳目,他喜歡的是男人,確切點講,就是下麵那個大腦袋吳大善人了。所以他才會按照吳大善人的吩咐,拚命想要讓夭夭晉級,還不能成為第一名。

真是個“癡情”的家夥……

可惜就是眼光差了點,吳大善人怎麽著也得有四十多了吧?身體微微發福,頂著個碩大的腦袋,跟美男子完全沒關係,馬公子怎麽就看上他了呢。難道他這種取向跑偏的人,審美眼光也與眾不同?

吳大善人不敢太過得罪馬公子,臉色緩和下來,溫聲說道:“兄弟,我也知道你盡力了。這樣吧,等花魁大賽結束,一切都好說,你看如何?”

馬公子抬起頭:“吳哥不是騙我?”

“當然不騙你,我的信譽你又不是不清楚。”

馬公子眼中立刻恢複了神采,“含情脈脈”的看著吳大善人:“多謝吳哥,就知道你不是那麽絕情的人。”

熊六梅忍不住伏在秦行之耳邊說道:“小道士,要麽殺人,要麽走人,老娘實在看不下去了!”

隨著她說話,帶著奇怪甜香的熱氣往秦行之鼻孔裏直鑽,惹得秦行之心裏一陣陣發癢。

“再等一下。”秦行之把腦袋稍稍往外挪了挪。

同時,秦行之心裏對吳大善人非常鄙視。你是正常男人啊,什麽叫“一切都好說”?你還真能接受馬公子,惡心不惡心?光是想想道爺的雞皮疙瘩就要掉下來了。

吳大善人哈哈大笑:“謬讚謬讚,愧不敢當啊。”

馬公子戀戀不舍的走了,秦行之和熊六梅也回到了秦壽沈憐兒身邊。

“怎麽樣?”秦壽問道。

熊六梅皺著鼻子擺手:“別問了,太惡心人啦。”

秦行之感到很奇怪,熊大當家的一開始不是覺得,男人喜歡男人無所謂的嗎?看來作為取向正常的人,無論對男女認識多模糊,都受不了那些東西。聽說世上有愛好“孌童”的家夥,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想的,反正道爺是完全無法理解。

“惡心?沒見你們殺人啊,惡心什麽?”秦壽奇怪的問道。

熊六梅會因為殺人感到惡心?別開玩笑了。秦行之甚至覺得,熊六梅就算把人剁零碎了,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看到的東西,當著沈憐兒的麵也確實不好說,秦行之隻好擺手:“師父你別問了,回去後我跟你細說。”

秦壽隻好說道:“那現在怎麽辦,直接回客棧?”

“不,我們還得跟蹤。”

“還跟蹤馬公子?”

“跟蹤吳大善人。”

殺人這種事,想想就行了,不能真去做。這畢竟不是雲門山,小道士也不是山賊,怎麽可能隨便殺人呢?熊六梅糊塗,秦行之卻不糊塗,在大齊朝如今的環境下,隨便動手殺人絕不是好主意。

但秦行之也不願就這麽放過吳大善人。

沒確定是一回事,既然確定昨晚的那些混混是吳大善人派出的,秦行之對吳大善人的恨意就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你為了賺錢發財操縱比賽,道爺才沒那個閑心管呢,又不是維護世界和平的超級英雄。可你差點要了道爺的命,這個帳必須算算。

身邊有個會武功的熊六梅,也不能浪費了啊。

因此秦行之在馬公子出門的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他對躍躍欲試的熊六梅說道:“梅姐,想不想發財?”

熊六梅立刻雙眼放光:“想!”

“那你先別動手,咱們繼續跟著吳大頭,找到他的老巢,然後……”

小道士的打算非常直白,吳大善人肯定有銀子,咱去偷他的銀子,比打打殺殺的強多了。

熊六梅迷惑:“這不就是他家嗎?”

“這麽小的院子,連個下人都沒有,怎麽可能是吳大頭的老巢?你是窮慣了,沒見識過有錢人的氣派,這倒不能怪你。還有,吳大頭贖了個花魁,你看見了嗎?相信我,這應該隻是吳大頭臨時和馬公子接頭的地方,他的府邸肯定在別處。”

熊六梅立刻被說服了。

吳大善人果然很快便離開了四合院,沿著大街向南邊走去。

也不是很難理解,和馬公子接頭的事兒,肯定不宜宣揚,隻要是正常人都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被一個男人愛上了,即便那個男人是個官二代,還是個帥哥也不行。吳大善人是個江湖人物,更丟不起這人。

四人一路跟蹤,直到吳大善人進入一座富麗堂皇的宅子。

沒錯了,這應該才是吳大善人的家。

找到地方就好辦了。

熊六梅打劫有經驗,偷東西就完全是個菜鳥了。秦行之和秦壽雖然混了這麽多年江湖,卻也從沒偷過東西。可無論經驗多麽匱乏,至少明白現在就進去偷銀子肯定不合適,做賊的一般都是下半夜動手。

四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先回客棧。

回到客棧,秦壽才有機會聽秦行之說起馬公子的獨特愛好。他也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一點都不“娘”的馬公子,居然是個喜歡男人的男人。

沈憐兒估計也知道了,私下裏熊六梅什麽都跟她說。

今天秦行之又立功了,八姑和白牡丹等人自然又是一頓奉承。八姑也就罷了,白牡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加上另外幾個姑娘時不時挑逗幾句,讓秦行之壓力頗大。不是他矯情,主要是今天他完全借了老太監的東風,很有些把別人功勞據為己有的羞愧感。

下半夜,所有人都睡了,秦行之悄悄起身,走出房外。

熊六梅早就在外麵等著了,偷人家銀子這種事,對熊大當家的**巨大。沈憐兒自然不會跟著一起去,秦壽也不去,秦行之對老道士的身板兒沒信心。

說實話,秦行之也沒有資格做賊,可他不放心熊六梅,隻好陪熊六梅走一遭了。

兩人很快便回到了吳大善人的府邸。

吳大善人有錢,還是江湖人物,家裏自然少不了看家護院的。問題是,誰會那麽不長眼跑到吳大善人家偷東西呢?人家不僅是密州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號的。護院的家丁時間長了就有些懈怠,晚上找個地方躲著睡覺是很正常的事兒。

熊六梅的武功高,更不可能被人發現了。

因此兩人輕易躲過護院,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吳家後宅。

秦行之不得不承認,做犯法的事兒,熊六梅確實天賦驚人。她也是第一次偷東西,帶著秦行之左拐右拐,居然讓她很快找到了吳大善人的臥房。

吳大善人正摟著花魁呼呼大睡,熊六梅悄無聲息的跳進房內,再次發揮出她的天賦,輕易便找到了吳大善人收在櫃子裏的鑰匙,最讓秦行之驚奇的是,房內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熊六梅怎麽就能看清楚,還能不發出一點動靜。

隨後,熊六梅繼續發威,找到了吳家的庫房。

當兩人從庫房裏拿到厚厚一疊銀票時,秦行之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自己帶著熊六梅去京城,不會給京城帶去一個超級大盜吧?

黑夜中也沒來得及數銀票上銀子的數目,但銀票嘛,隨便一張就肯定比現銀多。熊六梅雖然沒見過銀票,也知道這玩意兒比銀子更好。熊六梅比秦行之貪心多了,如果不是秦行之攔著,她還要把人家庫房中的現銀全拿走呢。

熊六梅很神奇,簡直就是無師自通,她第一次做賊,居然知道把庫房門原樣鎖好,又回到吳大善人睡覺的房間,把鑰匙放回原地。估計吳大善人除非有每天打開庫房數錢的習慣,一時半會兒甚至都發現不了自己被盜了。

秦行之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原路往回走,經過一個假山的時候,出事了。

一道非常邪異的笑聲忽然冒出來,在兩人耳邊低沉的**漾:“嗬嗬嗬嗬……”

秦行之嚇了一跳,連忙往熊六梅身後躲。

笑聲其實很低也很壓抑,但正因為聲音小,才顯得更嚇人。因為這笑聲傳出的方向,分明是在地下!兩人經過的地方隻有一座假山,就算聲音從假山裏傳出來也足夠嚇人了,何況是從地底冒出來?

如果讓秦行之來形容,就好像兩人身邊有口井,井底有個人在笑,笑聲通過井口傳上來讓自己聽到那種感覺。

大半夜的,院子裏無緣無故傳出笑聲,這怎麽能不瘮人?

秦行之甚至覺得,下一刻就會有鬼怪或者高手忽然冒出來,襲擊兩人,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嘛……電影,什麽玩意兒?

熊六梅皺眉四處查看,院子裏靜悄悄。

難道是錯覺?

兩人剛想繼續走,笑聲再一次出現,仍然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一樣:“嘿嘿嘿嘿……”

熊六梅沉聲低喝:“什麽人裝神弄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