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侃侃而談:“諸位大人都曾乘坐飛船環遊過世界,貧道記得,你們雖然一個個嚇得腿軟臉白,卻抑製不住興奮。因為你們終於知道,我們的世界確實是個圓球,關鍵是它很大,中原隻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趙輝祖忍不住反駁:“聞道此言差矣,第一次乘坐飛船,正常人都害怕。如今我們早就習慣了好不好?”

“趙大人抓重點,貧道又沒笑話你們膽小,急著解釋什麽?大齊殖民海外、放眼全球,已經不算傳統意義上的中原王朝。諸位大人的家人,都有去美洲做自治區總督的吧?這是朝廷特許的,你們不可能不積極。”

大臣們默不作聲。

某種意義上,做官其實也需要天賦,不是什麽人都適合在仕途上混。

比如楊旭的長子,也就是皇後楊采薇的父親,學問不錯,但遇事容易亂方寸。即使做個知縣,一旦有緊急情況,猶豫不決很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無論是為百姓考慮,還是為兒子的小命著想,楊旭都不建議他做官。

去海外殖民就完全不同了。

盡管每個百姓都可以在美洲擁有自己的土地,隻要你敢去,開墾得過來,朝廷樂意給你發地契文書。但不要忘了,美洲地廣人稀,危險也不是沒有,普通百姓很難保證能獨立生存下去。

美洲屬於蠻荒之地,連疆域都還沒固定下來,朝廷暫時沒必要派駐官員、組織官府。這時,就需要一個威望夠高的人,成立一個類似官府的組織,給百姓提供保護。

這麽好的機會,文武大臣又不傻,當然要踴躍參加,支持陛下的殖民之策嘛。大齊沒有分封製度,可美洲的每一塊殖民地,就頗有些類似於封地。

除非哪天飛船真正普及,百姓能輕鬆來往於中原和海外,否則朝廷隻能允許這種自治形式存在。

這些“自治區”的最高長官,被小道士戲稱為“總督”。

當然,無論自治區還是總督,其實都不被朝廷承認。理論上,自治區屬於百姓自發成立的組織,等同於鄉勇民團。而總督,則是由百姓推選出來的。

可百姓老實呀,而且崇拜讀書人是漢人傳統,所以他們推舉出的大部分總督,實際上都是文人以及文武官員的親屬。少數地方確實有普通百姓做總督的,但絕對屬於珍惜物種。

做總督比做朝廷官員簡單多了。自治組織嘛,隻對百姓負責,即使犯了錯,隻要百姓滿意,朝廷沒立場追究。

忽悠老百姓還不簡單?

這些所謂的總督,倒不是打算搞獨立王國,也沒那個可能。朝廷擁有天下無敵的武力,周邊國家都服服帖帖,海外一小撮民壯頂個毛用。

擁有一方自治區,不僅財富滾滾而來,還能享受一把權勢,何樂而不為?楊旭長子年紀大了沒去湊熱鬧,可他不僅一個兒子,孫子成年的也有。中書省諸位大佬,無論文臣,還是武將勳貴,幾乎都有子弟去海外做總督。

文良純等人都是老江湖,其實也能看出來,這種自治形式對大齊未必是好事。

話說回來了,既然朝廷暫時隻能讓殖民以自治形式保護自己,即使對大齊未來不利,莫非大家就幹瞪眼,看別人爽?人都是有私心的,大臣們節操滿格,卻也不甘人後。

秦行之提到自治區,眾人隻能保持沉默。

小道士繼續道:“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治隻是權宜之計,漢人所到之處,都應該是陛下的領土。這點諸位大人不會不同意吧?”

文臣們急忙點頭表態。

“很好。”秦行之微笑道,“陛下乃道門高人,想去哪兒眨眼就到。可太子隻是普通人,這麽大的疆域,而且還在擴展,如果太子不出宮,他怎能對自己所擁有的天下有個直觀印象?美洲子民孤懸海外,時常見見陛下和太子,知道皇帝是他們永遠的後盾,也能心中有底,幹勁十足嘛。”

小道士沒明說,但文良純等人認為,他們聽懂了小道士的意思。

天下是皇帝的,也是太子的,這是根本性的原則。你們的子弟跑去海外作威作福,不讓太子去美洲見他的子民,是幾個意思?莫非你們的子弟準備做土皇帝,希望百姓隻知有總督,不知有陛下……以及未來的陛下?

這個指責十分嚴重,如果小道士明說出來,文良純等人沒有其他選擇,隻能召回海外的家人——無論他們同不同意太子出宮遊玩。

如此看來,聞道還是給大家留麵子了嘛。

其實他們想多了,小道士沒想那麽多。嘴炮模式開啟,講究的就是不分敵我一通亂轟,至於哪句話會起到作用,小道士自己都沒譜。

文良純吸了口氣說道:“聽聞道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呐!大齊盛世前所未有,確實不能以老眼光看問題。既然如此,微臣讚同陛下帶太子去美洲增長見聞。”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孫蒙投給小道士一個讚賞的眼神。

什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孫蒙根本沒感覺,他關注的是兒子不能太著調……至少也別學先帝,活活把自己累死。孫蒙對先帝那套作風完全不認同。

再說了,這也是為國家考慮。

當初先帝勤勉政務,朝廷大佬其實也很苦惱,真以為孫蒙看不出來?大臣們理想中的皇帝,應該是既能安心做宅男,又不關心政務,隻牢牢抓好兵權就行。

秦行之一通嘴炮,朝廷大臣大敗虧輸。

可大臣們從來都不是善茬。

文良純略微沉吟,看著秦行之說道:“聞道難得參加一次大朝會,文某正好有個想法,想和聞道探討。”

秦行之一愣,小心翼翼道:“不會是給貧道挖坑吧?您可是中書侍郎,所謂宰相肚裏能撐船,您這度量,跑艘殖民飛船應該沒問題。這麽大一幹部,你可千萬別小心眼,丟份!”

文良純失笑:“聞道想多了,你又沒得罪文某,我何必坑你?這件事文某已經考慮很久了,不過一直沒想好,所以並未拿出來和諸位同僚商討過。”

“貧道相信文大人的節操,您請講。”

文良純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聞道的內功心法已普及全軍,民間和周邊國家也有人修煉。武學院雖仍傳授最正統的內功心法,但主要目標,已經變為研究傳授招數技法。

然而,當初我們的擔憂正在成為現實。

文某不懂武功,保持優勢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目前來看,軍隊仍領先於民間,可隨著時間推移,更多的軍人退伍還鄉,差距恐怕會越來越小。

大齊百姓倒無所謂,可周邊國家實力增強,對大齊絕非好事。飛船固然能保證優勢地位,畢竟數量太少了。”

秦行之悚然而驚:“果然是坑!文大人的意思,是想讓貧道再煉製一批發動機?”

“並非如此。”文良純擺手。

“那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武學院招收國內精英,論天賦絕對沒問題。如果聞道能設計一種更高深的武功,隻有天賦夠高之人才能修煉,這樣一來,軍隊的優勢就能長久保持了。”

秦行之恍然大悟。

文良純是典型的官員思維,那就是人要分三六九等。隻有這樣,官員才能快樂的統治百姓,軍隊也才能輕鬆鎮壓一切不聽話的存在。

通用內功心法人人可練,拉不開差距呀。

這個想法文良純確實沒透露過,主要原因,是它不符合儒家理念。

聖人雲有教無類,讀書做學問,學的都是同樣的東西,完全靠努力程度和智力高低拉開差距。這和通用內功心法十分相似,智力相當於讀書人的天賦,智力有欠缺,隻要刻苦攻讀,仍然可能有一番成就。

反而是練武、修道,最不講眾生平等。

武功挑傳人,好歹隻要努力,至少還能強身健體。修道幹脆就是蠻不講理,天賦不足修煉完全沒效果。極端的例子是妖怪,九轉化形每次都得渡劫,**裸的歧視啊。

文良純希望武學院以天賦論英雄,這肯定和聖人教誨衝突。他可以自我催眠,說練武和讀書是兩碼事,但聖人還提倡禦射呢,可見在夫子眼中沒有文武之別,武功也是學問的一種。

因此,文良純一直沒透露自己的想法。

其實他多慮了,聖人門徒又不是頑冥不化,為了大齊長治久安,偶爾違背一下夫子教誨,楊旭等人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何況大家都是聰明人,文良純能想到以天賦保持軍隊優勢,其他人就真的一點都沒考慮過?

於是,殿內大臣們紛紛發言,表示讚同文良純的想法。

秦行之苦笑:“諸位希望大齊永遠無敵,貧道理解。不過,雖然貧道神馬都會,設計更高深的武功確實難為我了。我畢竟是道士,武功屬於業餘愛好。也不怕告訴諸位,我的通用內功心法其實相當粗淺,頂了天能練到後天巔峰,想突破先天基本不可能。”

粗淺?

文良純等人從骨子裏表示不服。

要知道,這些年武學院蓬勃發展,朝廷大佬對武功不可能不進行調查研究。簡單點說,武學院的精英,即使放在江湖上,那也是響當當的一流高手。江湖門派,論內功傳承,絕大多數都比秦行之的內功心法差。

“當然,任何難題都有解決的辦法。”秦行之繼續道,“貧道創造不了高深武功,咱可以找現成的嘛。”

“聞道的意思是,從江湖門派中收集?”

“用不著,貧道有別的來源。”

當初從恨天寶藏弄到的法寶,基本被李奉常送光了。由此,不少門派都欠了小道士一個大人情,其中不乏隱世道門。

道門傳人看不起武功,偏偏有收集精妙武功的嗜好。這些人情不用白不用,小道士認為,讓他們貢獻出一部分武功心法還人情,這些門派肯定十分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