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古哈哈大笑:“本官說話肯定算數,不過也不用那麽麻煩,你和百花閣的車馬一起出行就是了,反正本官已經給她們開了文書。”

秦行之茫然,這縣官兒什麽意思,道爺這麽聰明的大腦怎麽就愣是理解不了呢?

八姑不知何時走過來,先給王好古行了個禮,笑吟吟的對秦行之說道:“小道長真是了不起,不愧是我家女兒仰慕的才子!”

秦行之淡然一笑:“沒什麽,貧道也是胡鬧而已。”

王好古招呼八姑:“你給小道士說說最近出行的事。”

“是。說起這件事啊,還得多謝縣尊大人。小道長,你可知道密州府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賽?”

秦行之搖頭:“沒聽說過。”

“你們師徒是得道高人,對這些世俗之事不清楚也很正常。密州府的青樓每三年都會舉行一次花魁大賽,在大賽上表現出色的青樓花魁自然身價倍漲。以前我百花閣也曾經去參加過,不過名次都不好,這次有了小道長的好詞,奴奴卻是很有信心的。”

“這跟貧道需要的文書有何關係?”

“哎喲,小道長怎麽還沒想明白呢?縣尊大人照顧我們百花閣,讓我們使用驛站住宿,早就給我們開了通行文書了。小道長去京城自然要經過密州府,既然如此,大家一起走不就行了?”

秦行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

可這樣一來,跟王好古打賭的好處豈不是完全浪費了?秦行之頗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王好古狡黠的笑笑:“小道士要是不願意一塊兒走,本官還是可以給你開一張文書的,畢竟打賭你贏了嘛。不過,跟百花閣的車馬出行,怎麽著都比你們自己走舒服吧?反正若是本官選擇的話,寧願和白牡丹一起走。”

秦壽低聲對二柱子道:“看到了吧,這縣官兒鬼著呢。”

二柱子連連點頭:“太狡猾了!”

秦行之歎了口氣,媽的,原以為道爺夠機靈,敢情根本就是白動腦筋啊。

孫子才不願跟百花閣一起走呢。和白牡丹同行還在其次,主要是人家百花閣有錢,肯定不會跟咱們這些苦哈哈一樣步行前往密州府,坐馬車走,那得省多少力氣啊!

王好古看著秦行之唉聲歎氣的樣子,心裏感覺特別解氣。

能寫一手好詩詞沒錯,可想要算計本官,嘿嘿,你還嫩了些……

“今日玩的開心,天色不早,本官要回府了。”

王好古大笑著,帶領小廝走出大廳,離開百花閣揚長而去。

“老狐狸,你就得意吧。”秦行之撇撇嘴,坐到桌子旁,拿起沒啃完的那條雞腿大吃起來。道爺不走,不填飽肚子絕不離開。

八姑急了:“小道長,奴奴的女兒還眼巴巴等著你呢。”

秦行之轉頭向台上看了一眼,隻見白牡丹雙目含情,殷殷切切的注視著自己。

“讓我過去?這不太好吧……耽誤她的工作了。”秦行之猶豫道。

八姑笑道:“沒事沒事,小道長盡管過去。”

秦行之隻好站起來,戀戀不舍的將雞腿放下,朝台上的白牡丹走去。

王好古離開,眾人沒了約束,廳內的氣氛重新熱烈起來,紛紛跟秦行之打招呼。這小道士寫詩作詞有一套,最難得的明明是有道行的高人,卻一點架子都沒有,說實話眾人對他的印象實在是不錯。

秦行之走到台上,距離白牡丹還有幾步,白牡丹卻輕輕轉身,飄然離去。

這是什麽意思?

小桃紅哼了一聲,極不情願地說道:“我家小姐請你到後麵說話。”

“啊?外麵還有這麽多人,你家小姐不彈琴了?”

“廢話,你也知道啊!每次過來都弄出這麽多事……”小桃紅撅著嘴埋怨秦行之。在小桃紅看來,秦行之除了會寫幾首詩詞之外,其它方麵一無是處。今天過來先忽悠著八姑給了一百兩銀子,妥妥的大騙子。

能寫出好詩詞就了不起了?一個道士,詩詞寫得再好有什麽用?

秦行之啞然失笑,咱不跟你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白牡丹端坐在閨房裏,眼神茫然,心中百感交集、思緒紛亂。

命運何其不公?論姿色、論才華,自己比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不差,卻隻能在百花閣做一個花魁。花魁啊,說起來人人喜歡,說到底和百花閣的其他姐妹有什麽本質的差別?大家都是商品,隻是賣點不同罷了。

“誰能為向天人說,從此移根近太清……”

白牡丹喃喃念誦著那首詩的最後兩句,眼圈禁不住又紅了。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妾寧願變成醜八怪,寧願什麽才藝都不會,也願生在正經人家,不需賣笑取悅客人,隻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找一個良配,無所謂吃苦,隻要內心快樂就行了!

公子這是看透了自己的內心,才會為自己寫出如此的詩句。

今日聽到這兩句詩,妾就是當場死了也值得!

正在想著,秦行之隨小桃紅走進門。

“小姐,小道士來了。”小桃紅提醒一句,自顧自跑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白牡丹連忙站起來,向秦行之深深施了一禮。

秦行之笑道:“怎麽忽然這麽客氣了?咱們是老熟人了,不必如此。”

“多謝公子為妾作詩!”

“哎呀,你看你又誤會了。貧道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會寫詩,那是夢裏夢到的。”

這話你自己信嗎?

白牡丹根本不為所動,如果說以前的兩首詞還有可能不是秦行之寫的,剛才那首詩絕無可能是他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那首詩也許不如前麵兩首詞好,卻是完全為白牡丹所作,一字一句都直指白牡丹那顆文青之心。

白牡丹沒有反駁秦行之,而是凝視著秦行之的雙眼,抿著嘴唇說道:“妾……妾隻想求公子一件事。”

秦行之深感壓力,咳嗽一聲擺脫白牡丹的目光,笑道:“什麽求不求的,牡丹有什麽事盡管說,隻要貧道能幫上忙的肯定不會推辭。對了,你不是真要讓我算一卦吧?”

“妾想與公子一起去京城。”

“沒問題……什麽?不行不行!”秦行之反應過來,連連搖頭,“你是百花閣的人,跟我去京城算怎麽回事?再者說你也知道,貧道這日子過得並不富裕,養活自己都難。牡丹聽話,你就在縣城發展,很有前途滴——”

“妾不怕吃苦。”白牡丹堅定地說道。

秦行之大感撓頭,說道:“這不是吃不吃苦的事兒。退一步講,你跟我去京城,八姑怎麽辦?百花閣沒了花魁,你讓八姑如何招攬生意。還有啊,你最近不是要去密州府參加那什麽花魁大賽嗎?”

“公子是嫌棄妾的出身?”白牡丹慘然一笑。

秦行之茫然了:“這是什麽話,我為何要嫌棄你?帶不帶你去京城,跟你的出身沒關係啊。”

說是年紀小不懂也好,說是暫時腦子短路也罷,秦行之是真不明白白牡丹的意思。白牡丹就差說要以身相許了,秦行之的思路卻還停留在去京城的階段。

白牡丹深情黯然:“妾明白了,公子不必說了。”

“你明白什麽了?我自己都不明白。”

“公子身邊已有佳人,那位沈公子一定是公子心愛之人吧?倒是妾不知進退了……”

秦行之吃驚道:“你看出她是女人了?”

白牡丹勉強笑笑,不再回答秦行之的問話。

直到此時,秦行之才反應過來白牡丹真正的意思。

小道士混了這麽多年江湖,也不是白給的,他隻是沒想到傳說中花魁以身相許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這個一無所有的窮道士身上罷了。秦行之對寫詩作詞的重要性還沒有清醒的認識,即便是他認識到也不行,因為那些詩詞不是他寫的。

白牡丹看上自己了?

道爺玉樹臨風才華橫溢,對女人是致命的毒藥,這很正常嘛!可為什麽道爺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呢?

白牡丹是個大美女,這要是放在夢中的那個世界,怎麽著也是個地方小明星了。自己就慘了點,充其量也就是個趕場子的草根相聲演員,還是個捧哏的——秦行之都不明白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可是秦行之也看出來了,論心機白牡丹其實比沈憐兒還要單純。

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明白的姑娘,道爺怎麽下得去手騙她?道爺自己都吃不飽飯,除了老道那個家夥,如今還要喂飽三張嘴,真忍心讓白牡丹跟著自己吃苦?沈憐兒那是沒有選擇。

說是有信心在京城賺到錢,其實什麽計劃都沒有,這點秦行之非常明白。

“牡丹,你可能被我的表現誤導了……”秦行之正色道,“我就是個走江湖的小道士,不是他們說的高人,也不是你認為的才子。”

白牡丹默然不語,紅著眼圈隻是自怨自艾。

秦行之的話,她不信!

和沈憐兒的主見強不同,這是個容易鑽牛角尖的女人。

秦行之隻能繼續勸:“相信我,我絕不是嫌棄你,說起來貧道還不如你呢。我不能害了你呀,你在百花閣好好的待著,跟我去吃苦沒有任何意義。那位沈……沈小姐和你想得也不一樣,她有事情需要去京城。”

白牡丹搖頭道:“公子不要說了,妾都明白。”

秦行之一衝動,上前一步伸手抓著白牡丹的兩條胳膊,叫道:“你明白個屁!我是說,你的心意我清楚,我也從沒嫌棄過你,但我現在不能帶著你吃苦。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去京城就是為了賺錢,你懂嗎?”

別看白牡丹身在青樓,還真的從沒被人這麽抓著過。

手臂上傳來秦行之雙手的溫度,白牡丹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低聲說道:“妾……妾這裏還有些積蓄,如果公子需要……”

“我不需要!”秦行之放開白牡丹,“道爺雖然從小窮慣了,卻沒有拿女人錢的習慣。”

“切——”

秦行之正大義凜然呢,旁邊傳來小桃紅清晰的一聲嘲笑。

小道士不由得臉上一紅,氣勢頃刻間消失無蹤。他轉過身不服氣的看著小桃紅說道:“你什麽意思,切什麽切?那一百兩銀子是百花閣的,貧道是卻之不恭,你這丫頭片子不要太過分啊,小心道爺作法讓小鬼兒晚上去找你。”

小桃紅一伸舌頭,不敢和秦行之鬥嘴。

白牡丹說道:“公子的意思是,如果你有錢了,就會接受妾?”

“那還用我明說嗎?我又不是傻子。”秦行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