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冊立太子日期臨近,各國使節紛紛抵達京城。

以前大家尊敬大齊,主要是因為大齊經濟文化發達,手指縫裏隨便漏點東西給你,就能受用不盡。飛船部隊橫空出世,現在還要加上無敵的軍事力量。毫不誇張的說,如果不是大齊不稀罕,像高麗、大理那樣,成為大齊的附屬國,已經成了周邊各國的人生理想。

這種形勢下,大齊冊立太子,誰敢不來恭賀?

不僅要恭賀,還要趁機討好大齊。

皇帝輕易見不著,可恨天伯府門檻不高呀。想當初皇帝大婚,恨天伯做禮賓使,那來者不拒……不對,平易近人的風采,大家還記憶猶新呢。

於是,秦府的收獲季悄然而至。

進出恨天伯府的人絡繹不絕,把下人們忙得焦頭爛額。但他們毫不叫屈,誰會跟銀子過不去?伯爺對待下人寬厚,收了這麽多禮物,不可能不賞賜下人。況且,那些前來拜訪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會給門子些好處。

一時間,守門,成了秦府炙手可熱的職位。

秦伯爺是個場麵人,人家趕著馬車來送禮,他覺得這就是給自己麵子。即使他現在已經是神仙,不在乎那點“糞土”,也必須親自出麵熱情招待。

小道士完全不在乎周圍鄰居全是朝廷大佬,被他們看見自己肆無忌憚收禮是否不妥。隻要有人來,不管忙閑,必定親自出門迎接。

他越是這樣,使節們送禮就送得越歡暢。

恨天伯都不怕同僚妒忌、禦史彈劾,我們怕個毛?不裝滿兩三輛馬車過來,都覺得心中有愧。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人家高麗使節就沒怎麽勞師動眾,金日光和樸正歡兩位老朋友,帶三五隨從,抱著個小箱子就來了。

秦行之仍然熱情的把他們接進府中。

守門的下人讚歎不已:“瞧咱們伯爺這修養,根本不在乎禮物多少,一視同仁呐。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我去城外隆福寺上香,香油錢給少了,幾個小和尚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呢……”

小箱子其實裝滿大額銀票,下人就不清楚了。

不過,他的誇獎秦行之受之無愧。即使金日光兩人真的空手而來,秦行之同樣會熱情招待。他可不是在裝模作樣,現在的他,真的不在乎錢財。

點石成金絕非傳說,隻不過是改變物質而已,對神仙來說,比無中生有要輕鬆多了。

受脫離低級趣味的世外高人秦伯爺熏陶,下人們個個都是高尚人士,完全戒掉了看人下菜碟的陋習。

因此,當這天上午,一個白胖子空手出現在秦府門前,下人們並沒有鄙視他,而是一邊熱情招待,一邊派人進府稟告秦行之。

小道士走出大門,看見對方頓時愣住了。

“段兄,怎麽是你?”

白胖子腆著肚子笑:“小道長,好久不見。”

“這不科學呀,你可是皇帝,沒資格亂跑的。哎呀,莫非段兄已經傳位了?也不對,你兒子還沒成年呢。再說了,你也沒剃光頭。祖師爺在上,難道你終於想通了,準備打破傳統,不做和尚,做道士?貧道不得不誇獎段兄,你做了個偉大光明正確的選擇!”

段譽苦笑:“小道長,咱進門再說,好不好?”

“哦,哦,段兄……道友請。”

“朕……小王沒做道士。”

自稱小王並不奇怪,除了當初牛逼哄哄的契丹人,任何一個國家的皇帝,進入大齊後自動降級為國王。當然,這種稱呼的轉變,通常隻限於使節,一國之君隻要不腦抽,不會跑到大齊自取其辱。

兩人進入客廳,下人奉上茶水。

“小王沒傳位,還是大理皇帝。”段譽主動說道。

秦行之糊塗了:“既然段兄沒退休,你不老實待在大理皇宮做種馬,跑杭州府幹嘛?昨天大理使節來過,可一點口風都沒漏……段兄,你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段譽搖頭:“小王既沒有小道長的本事,大理也沒有神奇的飛船,我也不是悍不畏死的人,怎敢單獨出門。我是跟著使節團一起來的。”

“你家大臣沒噴唾沫?”

“噴唾沫……是什麽意思?”段譽搖搖頭,“是這樣,大齊冊立太子,小王想親自前來祝賀。但大臣們說,我乃一國之君,不應該自降身份做使節。而且正所謂王不見王,大理雖小,也是一個國家,如果我見了陛下,該如何行禮才合適?”

秦行之不以為然:“你家大臣想多了,我們大齊和曆朝曆代不一樣,禮節方麵沒那麽嚴謹。胖子當初和耶律宗全稱兄道弟,其樂融融,我會亂說?”

“小王也是這樣說的。但大臣們堅持認為,即使陛下不在乎,楊老大人他們怕是不會那麽隨意。”

“但你還是偷偷來了。”

“並非偷來,小王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背後又有恨天伯撐腰,我若是堅持,他們也沒辦法。說實話,如果沒有小道長,我還真不敢離開大理城。”

秦行之明白段譽的意思。雖然大理段氏深得民心,但如果皇帝離開權力中樞,時間長了,大臣們保不齊就敢出點幺蛾子。即使不謀朝篡位,拉幫結派、暗中奪權,糾正起來也挺麻煩的。

有秦行之做後台就完全不同了。

都知道恨天伯深得大齊皇帝聖寵,據傳言,甚至連飛船部隊都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由此可見,他不僅是寵臣,最關鍵的是真有大本事。

段譽和恨天伯相交莫逆,大臣們再能折騰都是白瞎,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個忠臣呢。

秦行之笑道:“段兄,做皇帝有那麽無聊嗎?”

段譽歎息:“比你想象得更無聊。不瞞小道長,小王是個喜歡遊山玩水、尋師訪友的性子,當初不肯即位,也是因為知道一旦做了皇帝,就很難再出門。若是光悶在皇宮,我還能忍受,可大理那麽丁點地方,亂七八糟的事真不少。我每天得處理一人高的奏折,累得吃飯都不香——小道長您瞧,我瘦了好多呢。”

秦行之上下打量白白胖胖的段譽,攤手道:“抱歉,真沒看出來。”

“總之機會難得,小王正好跟隨使節團來大齊。王不見王的道理,我懂,但我也不是非得拜見陛下不可呀。”

“段兄想多了,我家陛下才不在乎什麽王不見王。這樣吧,段兄先在貧道這裏吃頓飯,下午我帶你去見陛下,大家交流一下做皇帝的心得。”

“這……陛下不會生氣吧?”

秦行之樂了:“段兄,你好歹也是皇帝一枚,這麽怕陛下生氣,未免有些給皇帝這個職業丟人了。正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蒼蠅再小,它也是一塊肉。”

“呃,小道長應該是誇小王吧?”

“必須是。”

段譽沒再拒絕,顯然,他也希望能見孫蒙。

兩人聊了一會兒,熊六梅和白牡丹聞訊過來拜見自己的義兄。期間,秦行之還抽空接見某國使節,收了份禮。中午,恨天伯府大擺宴席,小道士不由分說,將段譽灌得酩酊大醉。這是老傳統了,當初段譽每次來,都得喝到腿軟舌頭大才行。

吃完飯,秦行之揚手一道自創的醒酒術,幫段譽恢複精神,帶著他閃現到勤政殿見孫蒙。

孫蒙正在做的事,如果被熟悉他的人看見,絕對會大吃一驚,不敢置信,乃至懷疑他在裝模作樣。

他在讀書!

小道士卻毫不驚訝。

孫蒙讀的,正是小道士編寫的課本。文良純等人前陣子就已經把課本刊行天下,還取了個《物理》的名字。物理者,萬物運作之理也。雖然其中基礎知識主要以數學為主,但那些東西,都是為後麵的物理和機械準備的,所以,取名物理也算名副其實。

孫蒙跟小道士學了不少雜七雜八的知識,但缺乏係統性的學習。他喜歡玩兒,對這種能提高玩耍水平的東西,從來不吝嗇刻苦用功。

秦行之和段譽出現在勤政殿。

“咦,白胖子?”孫蒙放下書,看著段譽叫道。

段譽滿臉茫然,大張著嘴發呆。他剛剛被小道士弄清醒,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景物猛然一變,居然換了個地方,出現在大齊皇帝麵前,頓時就懵了圈。

秦行之撇嘴:“您有立場這麽叫人家?”

孫蒙理直氣壯:“朕當然有,我胖我承認,可我沒他那麽白呀。”

“說起來,白胖子比黑胖子高一個檔次吧?”

“朕也不黑,我就是一普通胖子。”

段譽終於反應過來,躬身行禮:“臣,大理國王段譽,拜見皇帝陛下。”

孫蒙擺擺手:“白兄……段兄無需客氣。你也是皇帝嘛,大家級別相同,都是天子。依照耶律宗全的舊例,朕稱呼你一聲皇兄,你叫我一聲皇弟,公平合理。”

“臣不敢!”段譽連忙擺手,“大理撮爾小國,乃大齊最忠心的屬國,臣絕不敢和陛下平起平坐。至於契丹……化外野人,根本不懂上下尊卑,我不恥和他們為伍。”

孫蒙被段譽說得一愣一愣的:“你太較真了吧?”

段譽正色道:“陛下,您若是堅持,那您就是把我們大理當野蠻人國度,就是侮辱臣的人格!”

“平起平坐就是侮辱你?”

“不錯!”

“小道士,這位老兄做皇帝做傻了吧?”

秦行之笑著擺手:“段兄這是尊敬大齊皇帝,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莫非大家互稱胖子,你才喜聞樂見?依貧道之見,你就跟我一樣叫他段兄即可。段兄自稱什麽,那是他的自由,你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