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槌鑽進秦行之的丹田,二話不說對準某不可見的位置,就是一通亂敲。

這跟敲打封無痕的丹田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當當的巨響在秦行之腦海四處回**,一瞬間就把他給震懵了。小道士昨天還興高采烈看封無痕的熱鬧,現在輪到他受虐了。報應不爽,說得就是這種情況。

當然,和封無痕不同,秦行之早有心理準備。

棒槌在丹田中轉著圈敲擊,如果秦行之頭腦清醒,把這條路徑串聯起來,就會看出,棒槌敲打的應該是一個圓環狀的東西。

每次敲打,必有記憶碎片冒出,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場景,相互之間毫無邏輯關聯,搞得小道士思維更加混亂。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棒槌終於有了新動作。

瞧這個意思,像是它敲打這麽久,終於確定了圓環的準確位置,於是狠狠捅入圓環內部邊緣,仿佛撬棍一樣,用力往外一撬。

轟然一聲,小道士的思維徹底沉淪。

……

一千多年後,天庭離恨天兜率宮一片靜謐。

作為道祖太上老君的“別院”,兜率宮不同於大羅天八景宮,既沒有玄都大法師負責接待“外賓”和等候召見的晚輩,也沒有什麽弟子傳人,隻有幾個小道童常駐在這裏,負責煉丹。

說白了,兜率宮就是道祖煉丹的地方。

因此,整個兜率宮最大的宮殿用來當煉丹房,也就符合邏輯了。

轟——

丹房忽然傳出一聲巨響,道道青煙中,一個年輕人狼狽竄出,身後還跟著倆灰頭土臉的道童。

年輕人轉身要走,被倆道童死死抱住:“不能走!你走了,我們如何跟老君交代?”

年輕人樂了:“你們煉丹炸爐,怪我嘍?”

“肯定是你搞的鬼。”一個道童咬著牙根叫道,“你忽然跑來,說是要參觀我們煉丹,我就感覺不對勁。好你個周辰,連老君的八卦爐都敢糟踐,你這是作死!”

名叫周辰的年輕人瞪眼:“你以為你是兜率宮煉丹專家,就能隨便亂說話了?小心我告你誹謗。”

“哦,誰誹謗你了?”

說話的不是道童,而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

白須白發白眉,看麵相年紀不小。但在這天庭中,絕對是神仙遍地走,凡人全沒有,皮相真的說明不了什麽。這位老人,正是兜率宮的主人,天下所有修道人尊崇的道祖太上老君。

兩個道童連忙躬身行禮。

周辰卻一梗脖子:“當然是他們倆誹謗我。道祖您是明白人,您給句公道話,我有沒有糟踐您的丹爐?”

道祖皺眉:“丹爐確實沒事,但你偷偷往裏加了幾種材料,這也是事實。”

“我也沒否認加料呀。當然,‘偷偷’兩字您用得不恰當,我加的時候他們兩個沒看見,這真不能怪我。我也是為咱道門著想,您這些仙丹配方用了多少年?也該改進改進了。時代在發展,人類在進步,凡人連宇宙飛船都搞出來了,我們道門再不思進取,落後是要挨打滴!”

“改進……”道祖怒道,“這是煉丹,不是煉炸藥!你加入天外玄烏石,是幾個意思?”

周辰訕笑:“試驗嘛,總得大膽嚐試、小心求證,失敗乃成功之母,反正丹爐炸不壞,您這兩位道童一般也炸不死。就算死了,不是還有您老人家出手解救嘛。”

道祖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歎息一聲:“小周辰啊,鬧騰作死呢,是你修行的特點,貧道不會強迫你改正。可你好歹是道門弟子,別來鬧貧道好不好?”

“行,我去鬧別人。”

周辰毫不猶豫,飛天就走。

任何事都瞞不過道祖,他都出麵了,周辰不傻,還死扛著不走,信不信他把自己扔八卦爐裏煉上個千八百年?這種事道祖又不是沒做過……

倆道童急了,忍不住問:“老君,您就這樣放他走了?”

道祖反問:“否則你們想如何?”

“蓄意破壞八卦爐,怎麽著也得給予懲戒吧。弟子覺得,把他關進八卦爐煉幾年就挺合適,弟子一定把火焰弄得旺旺的,不怕辛苦。”

“把他關進八卦爐?”道祖苦笑,“就他那性子,還不知在裏麵鬧騰出什麽後果呢。這八卦爐修複才多久?兩千多年而已,貧道不想再費一次事。”

倆道童默然無語。

良久,一人說道:“老君,他這樣鬧騰,天庭神仙苦不堪言,莫非就永無寧日了不成?”

道祖沉吟道:“鬧騰作死是他的本性,也是他修煉的基礎,不這樣他也成不了仙。這種性子確實挺讓人頭疼,可如果他改了性子,就是否定自己的道,怕是隕落都有可能,貧道怎能強迫他違背本性?除非……”

說到關鍵的地方,道祖卻停下了。

倆道童也不敢問,不是說懼怕太上老君,而是明白,有些事是不能講出來的。兩個道童看起來不起眼,實際上也是響當當的神仙,見識眼光並不比著名神仙差。

周辰離開兜率宮,轉眼出現在月老宮。

月老一見周辰,連忙把手裏的紅繩子往身後藏,嘴裏叫苦連天:“你這頑皮的家夥,怎麽又來我這裏胡鬧?快走快走,本仙不歡迎你。”

周辰滿臉無辜:“至於這麽緊張嗎?”

“當然至於。”月老沒好氣地說道,“上次你趁老夫不注意,拿我的繩子亂拴一氣,搞得我很被動。我這好歹處理完了,你又來給我搗亂?”

“胡說,我沒搗亂!”

“二十幾歲的小女孩,和九十多的老頭兒拴在一起,這還不叫搗亂?”

“您老看清楚,人家那是真愛,年齡根本不是問題好不好。那老頭兒可了不得,著名物理學家,負責開發宇宙飛船的,雖然年紀大了點,可人家本事也大呀。”

“那七八歲的小男孩,你給拴到六十多的老太太身上,又是什麽意思?”

周辰訕笑:“我那是做試驗。話說我一直好奇,您這管姻緣的紅繩子,是否也管友情。比如小男孩和老太太,他們也可以不相愛,發展出一段友情嘛。”

“胡鬧,本仙是月老,不是關帝神!”

“得了吧老爺子,您這紅繩子就起個促進作用,又不是百發百中,試試沒事啦。再說了,凡間男男女女早亂套了,我覺得你可能要提前退休。”

“說起亂套,你把兩個男人綁一起的事,老夫還沒跟你算賬呢。快滾,否則老夫去陛下那裏告狀!”

“您確定不讓我幫把手?”

“不需要。”

周辰悻悻然轉身,嘟囔道:“走就走,瞪什麽眼嘛。我本來還想試試,把人和狗綁一起,或者把羊和老虎綁一起會不會很有趣呢……”

即使再三確定周辰的氣息已經消失,月老仍舊保持高度警惕。作為天庭近年來最著名的鬧騰神仙,那小子忽然變得這麽好說話,不是吃錯了藥,就是有陰謀。

然而他是白擔心,周辰確實走了,此時正晃晃悠悠往自己的洞府飛。

同一時刻,靈霄寶殿。

二郎神怒氣衝衝闖進大殿,把手裏端著的鍋往玉帝龍案上狠狠一摔。

玉帝迷惑的伸頭看了看,鍋裏還冒著熱氣。

香氣撲鼻而來,玉帝頓時心懷大暢:要不怎麽說打斷骨頭連著筋呢,雖然從前大家鬧得不是很愉快,可親戚畢竟是親戚呐。沒錯了,肯定是二郎神見朕辛苦,專門打了妖獸,給朕補身子。

“愛卿有心了。”玉帝欣慰道。

二郎神愣了愣,怒道:“陛下,我要告狀!”

“別急別急,愛卿的一番心意別浪費了,待朕先吃點再說……嗯,瞧這肉的成色、蘊含的靈氣,絕對不是凡品,愛卿獵殺妖獸的水準,真是越來越高了。”

說著也不管形象,擼起袖子就打算下手抓。

二郎神一抬手,當啷一聲把鍋子打翻在地,湯湯水水連帶肉塊翻了一地。

“放肆,你這是做什麽!”玉帝大怒。

二郎神大叫道:“陛下,這是我的哮天犬!”

“啊!”玉帝大吃一驚,怪不得看起來肉質鮮美、靈氣充足呢,原來是二郎神的哮天犬,“那個,愛卿呀,哮天犬為你立下不少功勞,就算它一時得罪你,你也不該一言不合,就宰掉它燉肉吧?”

“我宰……啊呸,不是我,這是周辰那個王八蛋幹的!請陛下恩準,我要點起十萬仙兵,幹掉那家夥為我的哮天犬報仇。”

“是他……”玉帝猶豫起來,“打打殺殺的,不太好吧?他一個新上天庭的神仙,不懂規矩也是情有可原的。依朕看,還是應該以訓誡為主,和為貴嘛。”

二郎神氣笑了:“三千年前我孫兄弟鬧天宮,他一個野生的猴王,論懂規矩還不如周辰呢,也沒見您講什麽訓誡為主、以和為貴。陛下,你未免也太偏袒他了!”

“胡說,朕為何要偏袒他?”

“很簡單,因為周辰是人,猴子不是。一隻妖獸修成正果,甚至比大多數神仙都強大,你們打心底不服。”

“愛卿此言差矣。”玉帝正色道,“孫悟空藐視天庭,損毀蟠桃園,打翻八卦爐,偷吃仙丹,這些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責。周辰不一樣,他雖然胡鬧程度比孫悟空還厲害,卻並沒有給天庭造成實質性損害。”

二郎神伸手一指地上的肉塊:“沒造成實質性傷害,那我的哮天犬怎麽說?”

“區區妖獸而已……”

“哈,說漏嘴了吧?你就是看不起妖獸!即使哮天犬是天庭正式冊封的仙犬,你們內心仍然鄙視它,就因為它不是人。”

玉帝失去了耐心,沉著臉說道:“朕看不起妖獸又如何?你二郎神見天打獵,吃的妖獸比誰都多!朕的意思是,哮天犬死不了,朕這就派人請老君過來。”

恰好這時,道祖出現在門外。

“陛下無需派人傳旨,貧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