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校場一角,樹立起一座黃泥風幹壘成、數人高的圓柱形建築。這,就是常務副院長、恨天伯秦行之一手設計,由精力多到無處發泄的武學院學員修建的特製煉器爐。

爐子表麵貼滿稀奇古怪的符咒,下方則堆滿木炭。

秦行之衝許天豪打了個手勢。

許天豪一聲令下,一座怪模怪樣的木製架子被推到爐子旁邊。木架子比爐子還大,上麵纏繞著鐵絞索。學員們把絞索一頭掛在事先準備好的盛滿精鐵的籃子上,隨後運起內力拉動絞索,籃子就升到空中。

另外一批學員在許天豪的指揮下,齊聲叫勁,硬生生把架子扛離地麵,往前挪動了一段距離。

於是籃子就正對煉器爐上方入口了。

先前的學員一直拉著絞索沒放手呢,現在則緩緩放鬆絞索,讓籃子進入煉器爐。

事實上,得益於太祖皇帝的折騰,大齊是有滑輪應用的。作為太祖轉世,秦行之完全可以設計一套複雜的滑輪裝置,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全靠蠻力。

可為什麽要那麽做呢?

一群修煉出內力卻沒地方使用的家夥,修路都能你爭我搶,這個時候,就該給他們機會折騰。

秦行之輕輕揮動棒槌,嘴裏念誦咒語,好一副道門高人的莊嚴做派。

如果有人注意傾聽,就會發現,他的咒語相當另類:“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好吧,所謂咒語,隻是開啟符咒功能的口令。這些符咒,和當初他送給熊六梅的特製禦風符,是同一個類型。

拉絞索的學員手中一輕。

秦行之點頭示意。

許天豪叫道:“鬆手!”

學員們試探著鬆開手,爐子裏卻沒有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他們看不見裏麵的情況,然而這種現象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籃子和其中的精鐵,正懸浮在爐子裏。

學員們崇敬的看著小道士。

道門法術,果然神奇!

許天豪走到爐子旁邊,身體往上一縱,就已經躍到木架上方。手中劍揮動,將絞索砍斷。

輕輕落回地麵,點塵不驚,充分顯示出他的內力造詣,和對內力的掌控水平。

學員們再次扛起木架子,吭哧吭哧抬到遠處。

小道士特意設計的這一段流程下來,既滿足了他用道家法術裝逼的願望,也檢驗了學員們的內力修為,更讓許天豪連帶著也顯擺了一把——可謂是皆大歡喜。

當然,顯擺從不存在適可而止,小道士的裝逼之路才剛剛啟動。

一名大力營隊長搬來把椅子,秦行之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棒槌再次揮動。

這次連咒語都沒念,一道火球就從棒槌頂端發出,衝向爐底的木炭。

轟的一聲,木炭被點燃了。

秦行之棒槌連續揮動,以法術加強火力。

煉器通常不用凡火,因為穩定性太差,尤其是強度有限。然而秦行之煉製的不是天材地寶,隻是普通的精鐵,用適當的法術控製,他認為完全可以這麽做。

最關鍵的是,可以裝逼嘛。

比如現在,爐底火光熊熊,隔老遠就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如果僅僅是為了煉器,小道士應該用符咒把火力控製在爐子範圍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故意讓它發散出來,引起學員們的陣陣驚呼讚歎。

大力營戰兵熟悉小道士,可那些各地選出的軍官不了解他的神奇呀。

這些軍官修煉出內力,正處於自命不凡的時候,現在親眼看見小道士揮揮手點燃木炭,再揮手火光熊熊,頓時歎為觀止。這才意識到,他們這點本事,比起真正的高人來,根本不夠看。

何況小道士正是創造出內功心法的人,按江湖傳統算起來,他可是大家的祖師爺。

即使擅長煉器的點蒼派,一般弟子煉器時都得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分心。小道士卻完全不同,說實話,十分精力,他隻有三分放在控製火候上,另外七分,則是專注於如何痛快淋漓的裝逼。

於是就見他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時而棒槌揮舞出繁雜花哨的軌跡,時而口中念念有詞,時而蹙眉側耳,也不知在傾聽什麽,時而淡然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時而揚手將備用的木炭淩空填入爐底……

這番裝腔作勢,折騰了整整一個白天。

到了夜晚,學員有自己的作息紀律,大部分都去睡覺了。這時秦行之才意猶未盡的放棄裝逼模式,專心煉製發動機。

精鐵其實下午就已經煉化到合格的程度,後來純粹是小道士在拖延時間。也不能說他為裝逼耽誤正事,事實上刻畫法陣確實不能被打擾。

現在就是塑形和刻畫法陣了。

花了整整一夜時間,發動機煉製完成。

棒槌中的法力也基本耗盡。

秦行之吩咐許天豪清理煉器現場。符咒需要揭走保存,以備下次使用。至於爐子,十分遺憾,小道士設計走的是一次性路線,因此需要拆掉,才能取出發動機。

許天豪深受皇帝信任,由他保存符咒和發動機非常合適。

小道士自己,則找了個房間蒙頭大睡。

累啊。

不僅因為一夜沒睡,主要是他本身沒修為,不是真正的高人,精力和普通人差不多,聚精會神刻畫法陣,耗費的心神可不小。

再說了,裝逼要裝出優異成績,也挺累人的。

許天豪不準任何人幫忙,親自出手把符咒揭走,拆掉爐子取出發動機,又單獨扛進庫房鎖好。

學員們議論紛紛,小道士忙活了一天一夜,就弄出這麽一塊鐵疙瘩,這玩意兒真的是傳說中的法寶麽?這傻大黑粗的樣子,似乎不像啊。

他們暫時還不清楚發動機的用途。

秦行之成功煉製出發動機,休息一天後趕回京城,跟文良純等人炫耀。

大臣們早就習慣了小道士的愛顯擺,對他的幼稚表現一笑置之,甚至主動配合,狠狠誇了他一番。

隻要發動機能搞出來,飛船部隊肯定就沒問題了!

需要休息半月二十天才能煉製下一台?這有什麽,如此神奇的東西,即使兩三年煉製一台,也是合理的。

是時候著手建造飛船船體了。

這顯然還得靠小道士和孫蒙,別人根本看不懂秦行之畫的圖紙。照葫蘆畫瓢仿製飛船也不可能,因為它表麵看起來是一艘船,實際上內部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孫蒙強烈要求承擔造船總工程師的職責。

“朕聽說,小道士煉製發動機,結結實實裝了一把逼。那東西跟朕的專業不對口,我羨慕也沒辦法。可造船,這可是朕的特長,誰也不許跟我搶!”

秦行之樂了:“這話說的,你又不是木匠,還專業對口……你的專業是做皇帝好不好。”

文良純倒是覺得可行。

武學院固然不在杭州城內,可皇帝現在是金丹高人,閃閃身幾裏地就出去了,皇宮到山穀這點路,呼吸之間就到了,距離等於沒有。

給陛下點事兒做,也省得他到處亂跑。

於是孫蒙成功化身總工程師,閑著沒事就跑山穀中指揮一群精力旺盛的學員砍木頭造船。

直到這時,大力營戰兵才清楚,原來他們練內功,是為了組建飛船部隊。皇帝的黑珍珠號飛船招搖過市,這些人早就羨慕得不得了。不過他們一直覺得,這種神奇的道門寶貝跟他們無關。

沒想到,竟然有機會上飛船,甚至可能親手駕駛……這下子,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

冬天再次來臨,十台發動機全部煉製完成。

這時秦行之接到消息:百花閣返京了。

曆時兩年多,百花閣幾乎把大齊轉了個遍,這場巡回演出才算圓滿結束。雖然沒按一開始的想法出國表演,但有現在的成果,朝廷已經十分滿意了。

皇帝的光輝形象已深入人心,他不是一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帝王,而是愛民如子、個人魅力超強,並且喜歡出門微服私訪,有血有肉的皇帝。

大臣們精心編製的劇本裏,文良純等人都是路人甲,從不搶皇帝的戲份。

但他們也絕不是一般的路人甲。皇帝需要時,總能招手即來,皇帝不需要了,悄悄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就跟佛家說的六丁六甲、五方揭諦一樣。

和文良純預料得一樣,話劇這種表演形式,已經逐漸在大齊普及開。

讀書人嘴裏批評話劇有辱斯文,身體卻很誠實,越來越多的人接受這種不誇張不造作、本色演出的話劇。而且大齊人善於創造,誰說話劇不能使用詩詞?將合適的詩詞揉進劇情中,由角色朗朗念出,裝逼效果誰用誰知道。或者用作背景聲音,也都被聰明人開發了出來。

表演形式有所創新,劇情節奏卻好像總逃不出朝廷官方劇本的局限。

據說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套路:就跟皇帝一樣,主角出門必然招惹麻煩。不管他是位高權重的官員,還是武功高強的大俠,總之身份是保密滴,看起來是好欺負滴,壞人作起惡來才沒心理負擔。而當主角亮出自己的底牌,分分鍾扭轉乾坤,這本話劇也就達到了**。最後,則是論功行賞、路人驚歎、飄然而去……

更專業的高手,甚至可以設計出數個**,一個個小**連綿不絕,最後一舉登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