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下人繼續勸說秦行之。

“公子,我家老爺位居樞密使,堂堂朝廷大員。您想想,若是答應這門親事,以後在仕途方麵,您想不一帆風順都不行呐!”

“樞密使趙輝祖趙大人?”秦行之滿臉意外。

領頭下人對秦行之的表情十分滿意。咱家大人貴為樞密使,妥妥的朝廷頂梁柱之一,你一個小小舉子,震驚就對了。

實話實說,別看趙輝祖在朝堂上表現不咋地,其實論職位,他比六部尚書還要高一些。

大齊不設宰相,宰相的權力被分攤給三個職位:中書侍郎負責總覽政務。三司使負責財政,又被稱為計相。樞密使則負責軍事。

三位大臣分別領導下麵的六部。

當然,設計是這麽設計的,但人類總喜歡在一個圈子裏找個帶頭的。因此隨著時代發展,中書侍郎基本成了領頭羊,三司使和樞密使通常也得聽他的。

趙輝祖的樞密使比較尷尬,主要因為大齊自從開國以來就沒有打過什麽仗。樞密院、兵部,這些負責軍事的部門,在朝堂上話語權較低,也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然而再怎麽說,樞密使也是高於六部尚書的大佬。

“正是我家趙大人。”領頭下人點頭道。

秦行之眨眨眼:“我聽說趙大人孫子都能打醬油了,怎麽可能有十六歲的女兒?”

“公子此言差矣,我家老爺又不是隻有大公子一位後人,小小姐年方二八難道很奇怪嗎?”

“可你家夫人……哦,貧道懂了,作為大齊朝成功人士,趙大人如果隻有一個媳婦兒,那就不科學了。”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秦行之看了沈學習一眼:“這麽好的事,我要是拒絕,恐怕會被人笑話成棒槌吧?行,貧道……呃,小生尚未婚配,趙大人做我的嶽父,我覺得挺不錯。”

沈學習頓時急了:“姐……”

“節操,為兄從不欠費!小弟別急,大哥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先讓車夫帶你回去,等為兄見過趙家小姐和趙大人,人財兩收,登上人生巔峰,再去尋你,放心吧。”

沒熱鬧恨不能製造熱鬧的小道士,碰上這種主動送上門的搞怪機會,能放過才怪。

沈學習還想說話,領頭下人問:“不知公子貴姓?”

秦行之毫不猶豫道:“小生姓沈,名叫沈學習,今年二十歲,密州府三江縣人氏。旁邊這位是我小弟……沈向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聖人說過滴。”

哪位聖人說過這麽直白的話?

沈學習翻了個白眼。

他終於看出來了,秦行之打算和人家開玩笑。

不過,人家趙大人十分認真的找女婿,這樣不分輕重鬧著玩兒,真的合適嗎?說實話,秦行之的這種奇葩行為,沈學習很難理解——或者,姐夫有自己的目的?

沈學習不相信,能以開疆拓土之功成為恨天伯的小道士,會單純為鬧騰而鬧騰。

所以說,他還不夠了解秦行之啊。

一個下人迅速跑去看榜單。

秦行之訕笑:“小生忝居榜末,說起來很羞愧呐。”

看榜下人回頭打了個手勢,領頭下人確定了秦行之的身份,這才搖頭道:“上了榜都是進士,除非是前十名,否則排名並不重要。不是小人吹噓,公子成了趙府的女婿,以後仕途肯定比前十名都不差,不服來辯。”

秦行之滿臉感動:“還得感謝大叔栽培。”

“不敢不敢。公子卓然不群,貢院門口這麽多舉子,小人一眼就看見您了。這是什麽?緣分呐!”

“謝謝啊!”

秦行之給車夫使了個眼色。

車夫拉起沈學習,不由分說就把他給拽走了。

伯爵府的下人待遇優越,同時對小道士鬧騰的性格也極為了解,可不能讓沈家少爺耽誤伯爺取樂。

秦行之衝下人們拱手:“可以走了嗎?”

“公子請。”

一群下人簇擁著小道士,直奔趙輝祖府上。

說起來,趙輝祖的家就在伯爵府右邊,隻有一牆之隔,是絕對意義上的近鄰,比楊旭家還要近。一群下人愣是認不出秦行之,這倒黴勁也沒誰了。

下人們興衝衝進門,心說這下賞賜肯定少不了。

把秦行之讓進客廳,奉上茶水,去請老爺。

不一會兒,趙輝祖邁著方步出現在客廳。

趙輝祖:“沈公子……哈!”

秦行之:“嘿!”

趙輝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麽是你?”

“這取決於趙大人找誰了。您找小道士,貧道就是秦行之。若是您找沈公子,嘿嘿,小生就是沈學習。”

“你……你冒充舉子,意欲何為!”

“別亂扣帽子呀,又不是我自己主動過來的,是你家下人非讓我給你做女婿……對了,令嬡呢?出來見個麵吧。”

趙輝祖瞪了眼伺候的下人,揮手道:“一群不長眼的東西,都給老爺我滾出去!”

下人們稀裏糊塗跑出客廳。

有人忍不住問:“管家,老爺幹嘛發火?”

領頭下人也是一頭霧水:“我也不明白,看樣子,似乎老爺和沈公子認識……糟糕!剛才沈公子說什麽來著,‘貧道就是秦行之’,對吧?老天爺,他,他是恨天伯!”

“恨天伯,不能吧?”

“就是,恨天伯又不考進士,為何去貢院看榜文?”

“我他麽怎麽知道?”管家都快哭了,“他偏要去看,誰還能攔著他不成。老爺說的沒錯,我們確實不長眼,都他麽是瞎子!”

其他人心說,管家您讀書讀得眼神不好,別把我們也算進去好不好。恨天伯位高權重,咱家老爺輕易不和他來往,我們平時又在府內幹活,不認識很正常。倒是管家你,跟著老爺去過恨天伯府。你竟然沒記住他的樣子,這個鍋,還得是您老人家的眼神背。

小道士猜得沒錯,管家是個近視眼。

管家也覺得挺冤,嘟囔道:“我這眼神,認人主要靠看衣服。上次他成親沒穿道袍,和今天根本是兩碼事。再說了,他又不是沒錢,好歹戴頂道冠,我總不至於誤會他是讀書人吧。”

客廳內,趙輝祖已經冷靜下來,沉著臉說道:“這一切都是老夫的下人做得不對,老夫替他們給你道個歉。”

秦行之嘿嘿笑:“道歉就不必了,還是先讓令嬡出來,大家見個麵。趙大人您看,我一表人才,而且前途無量,我覺得你把女兒嫁給貧道,挺劃算的。”

“放……胡說八道!”趙輝祖怒道,“你已有三房妻室,我趙輝祖的女兒,怎能嫁給你做妾?”

秦行之不以為然:“妾什麽妾?我家就沒這種說法。貧道能給熊六梅和白牡丹求來公主身份,就能讓你女兒也做公主。見個麵多大點事兒嘛,萬一我們前世有緣,你這可就是棒打鴛鴦了。”

“少廢話,此事絕無可能。秦行之,你明知這一切都是誤會,還故意裝糊塗跟下人過來,是看老夫善良可欺麽?”

秦行之打個哈哈:“趙大人,這種事,即便貧道就此離開,難道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明天可就是殿試了,到時候大家談論起來,恐怕您麵上不好看。”

趙輝祖臉色一變:“你不說,誰會知道。”

“問題來了,請給我個保密的理由。”

趙輝祖思索片刻,忽然笑了:“愛說你就說吧,老夫相信,文大人他們聽了頂多哈哈一笑,絕不會亂傳。再說了,一場誤會而已,就算你小道士不講道義,說給百姓聽,也沒多大影響。”

秦行之也笑:“趙大人有所不知,貧道本領不多,其中最精通的就是添油加醋。別說確有其事,就算沒有,我都能讓百姓相信,你家女兒時常和我隔牆幽會,你卻死活不肯成全。您信不信?”

趙輝祖咬著牙根發狠:“壞人名聲,你秦行之身為道門苗裔,怎能幹出如此陰毒之事?”

“貧道節操還是有的,但分人。對朋友,我向來節操滿滿。但是對敵人,不,所有不是朋友的家夥,我的下限超乎你想象。”

趙輝祖默然半晌,終於開口道:“說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沒目的呀,就想跟令嬡見個麵……”

“老夫和你拚了!”

“別,趙大人雖然專管軍事,論身手恐怕還打不過年輕力壯的我,咱還是坐下來講理比較妥當。好吧,貧道確實有個小小的要求,隻要你答應,我以我師父的名譽發誓,這件事絕不外傳。”

趙輝祖頹然往椅子上一坐:“快說!”

“爽快,我的要求……”

“等等,先說好,若是有違道義禮法,老夫寧肯女兒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答應你。”

“放心吧趙大人,隻要你答應,你就是貧道的朋友,說過了,對朋友我是很有節操滴。我的要求絕對不違背道義,這不是想著最近去契丹旅遊嘛,有個胖子非要跟著,作為朋友我也不好拒絕。可是呢,胖子的手下挺固執。所以,貧道希望到時候,您能主動站出來給予支持。”

趙輝祖想都沒想,斷然搖頭:“這不可能,皇帝出京違背禮法。”

“別鬧了,貧道雖然沒讀過多少聖賢書,卻也知道,禮法根本沒皇帝必須窩在京城的規定。而且趙大人是去過契丹的,您應該了解我在契丹的地位如何,有我護著,陛下又是先天高手,在契丹橫著走都沒問題。”

“可……就算老夫支持,恐怕也無濟於事。”

“隻要您支持就行,無論成不成,貧道都領您的情。”秦行之見趙輝祖鬆口,頓時笑逐顏開。

軟肋人人都有,你趙輝祖怕道爺亂造謠而服軟,難道我就抓不到別人的弱點。文良純、楊旭那種意誌堅定的家夥,造謠肯定不好使,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