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的房間。

一道初級隔絕法陣,足以保證師徒倆的對話不被人聽見。老道十分得意,這是他進入聚元期之後才擁有的本事,練不少日子了。

然而這得意沒保持多久,老道就被秦行之說的事給打擊得瞠目結舌。

“你是恨天轉世?”

“沒錯。”

“可為師記得上次你說過,那是什麽複製品忽悠人,你根本不相信他。再說了,道爺最近可讀了不少典籍,轉世輪回都是和尚編出來忽悠人的。”

“如果可能的話,你以為我願意自己是恨天轉世嗎?這是事實,恨天的記憶就在我腦子裏,我不承認也沒辦法。”

“不是你承不承認的事兒。”老道滿臉糾結,“照你的說法,恨天是差點滅掉鴻蒙派的元凶,這個仇可結大了。你是恨天轉世,又是鴻蒙派掌門……祖師爺在上,這還能玩兒嗎?”

秦行之顯然早有考慮,微笑道:“師父,你得這麽想。理論上,我確實是恨天轉世。但是,假如你把恨天的記憶,看成一段影像資料……哦,類似玉瞳簡裏那種真人演示的東西,那麽我隻是接收了他的記憶罷了。”

“這能一樣麽?”秦壽咧嘴苦笑。

當然不一樣。秦行之的恨天記憶,說白了本來就存在於他的靈魂中,隻不過因為某種說不清的原因被壓製住了而已。那不是接收,而是重新記起來。

小道士理直氣壯:“我是掌門,我說行就行,不服不行。大不了,我代表鴻蒙派,原諒恨天就是,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好了師父,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咱鴻蒙派沒落的原因,不是要你給鴻蒙派報仇。”

秦壽咂吧嘴:“說的也是,恨天已經死了嘛。道爺就是不服呀,都說人死如燈滅,憑什麽你就是恨天轉世?”

秦行之心想,師父啊,我還是孫昊轉世呢。如果不是這會影響到和孫蒙之間的友情,我說出來你更吃驚。

嘴裏說道:“因為你徒弟不是一般人。”

對徒弟的自吹自擂,老道早免疫了。

他關心的是其他問題:“鴻蒙派的洞天福地原來在蒙山,以前咱們怎麽就沒想到呢。你想啊,蒙山、鴻蒙派,都有個蒙字,按你的說法,這就科學了嘛。”

秦行之樂了:“您的意思是,蒙山因鴻蒙派而得名?別鬧了老道,咱以前是隱世道門,外人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好不好?”

“這可不好說,要知道我們可是上古大派,那時候神仙和凡人混居,沒有隱世道門的說法。”

“研究這個有意思嗎?你要是樂意,我可以找胖子,讓他把蒙山賜給鴻蒙派。”

老道擺手:“沒必要,洞天福地都讓恨天給搶走了,還要蒙山幹嘛?住伯爵府多享福,你願意跑山上過苦日子,道爺還不肯哩。不過,洞天福地必須拿回來——萬萬沒想到啊,恨天宮那扇大門,竟然就是我們的洞天福地。”

秦行之點頭:“沒問題,正好我想去契丹一趟。”

那道大門早已被恨天改得亂七八糟,就算拿回來,以倆道士的本事,也沒辦法恢複。然而那畢竟是師門寶貝,就跟棒槌一樣,是鴻蒙派的根本,即便沒法使用,也不能到處亂扔。

老道意味深長的看著秦行之:“怎麽,想契丹公主了吧?”

“並不是,我要帶媳婦們度蜜月嘛。”

“徒弟呀,聽為師一句話,度蜜月什麽的太浪費時間了,咱能不能安心待在京城,抓緊時間給為師弄出個徒孫抱抱?”

秦行之沒好氣地說道:“首先,度蜜月一點都不浪費時間,該幹什麽一樣沒落下,我會亂說?其次,上次之所以花了幾個月時間,是因為你老道被抓。說浪費時間,那也是你浪費我的時間。”

秦壽訕笑道:“為師錯了……但現在是冬天,聽說契丹冬天冷得嚇人。”

“我也沒說現在就走。我是去度蜜月,又不是找罪受,當然要等春暖花開,氣候適宜了再走。”

老道想了想,心說離春天還有幾個月呢,這麽長時間,萬一老天開眼,無論哪個徒弟媳婦有了身孕,長途跋涉肯定不合適,就不信小道士肯扔下她去契丹。

於是心神大定:“隨便你,反正你主意大,從來就不聽為師的話。”

轉天進宮找孫蒙玩兒,秦行之順口把恨天記憶告訴了他。

自己是恨天轉世的事實,沒必要瞞著孫蒙。這和孫昊轉世不同,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關係。當然,孫蒙其實知道秦行之在恨天宮的遭遇,但那時小道士一口咬定複製品是在忽悠他。

孫蒙嘖嘖讚歎了片刻,忽然整理衣冠,朝秦行之施了一禮。

小道士愣了愣:“什麽意思?”

孫蒙笑道:“感謝你啊。如果不是你,不,應該說你的前世恨天老兄舍己為人,悍然自爆,滅掉大梁幾十萬軍隊,這天下早就是大梁的了,沒我們孫家什麽事兒。朕不得不說,你的前世,簡直就是你說過的活雷鋒。”

秦行之暗笑,道爺不僅是活雷鋒,我還幫你打了一個大大的天下哩。

“那可不一定。”秦行之不同意孫蒙的說法,“聽說大梁對待百姓十分苛刻,它真不一定能統一天下。即便成功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還會亂,到時候再冒出什麽唐、晉、漢、周,總之亂七八糟的各種國號,最後還得靠英明神武,舉世無雙的太祖皇帝收拾爛攤子。”

誇自己,小道士毫無思想負擔。

孫蒙感覺特別順耳,要不怎麽說大家是至交好友呢,瞧小道士對太祖皇帝的評價,英明神武、舉世無雙……這就是知音呐!

兩人聊得興高采烈,狠狠把太祖皇帝誇獎了一番。

吃飯的時候,孫蒙問:“小道士,按照你的風格,成親後還得去度蜜月吧?”

秦行之點頭:“果然還是你了解貧道。我不能厚此薄彼,憐兒是我的妻子,白牡丹和熊六梅也是,當然要帶她們出去玩一趟嘍。地點我都選好了,就是契丹。”

孫蒙胖臉一耷拉:“瞧你這日子過得,讓人羨慕呐!不行,這次你不能扔下朕獨守空房……呃,詞兒用的似乎不太恰當?不管了,反正,你得帶著我。”

“別鬧,你是皇帝,不能離開京城。”

“給我個不能的理由。”

“危險唄。”

“朕是如假包換的先天高手,你確定這個理由成立?”

秦行之回答不能。

實事求是,先天高手固然不是天下無敵,可真正的高人也不會閑著沒事兒殺皇帝玩兒呀——恨天宮除外,那些家夥不能用常理評判。

所以說,孫蒙的道理是站得住腳的。

秦行之奇怪的看著孫蒙:“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先天高手,隨時能跑出去玩兒,非讓貧道帶著幹嘛?”

“朕一人跑出去多沒意思。”孫蒙不以為然,“再說了,我畢竟是皇帝,隨便往外跑,大臣們拿唾沫噴我,那滋味,誰試誰知道。”

小道士樂了:“合著你的意思,是拿我做盾牌,讓文良純他們噴我?抱歉,貧道也沒有用唾沫洗臉的嗜好。”

孫蒙怒道:“朕何時這麽想過!這麽說吧,朕雖然喜歡玩兒,可不告而別讓太後和大臣們擔心,我還是不會做的。你小道士主意多,一定能找出大臣們心甘情願放朕出去玩的辦法。”

秦行之沉吟:“這……恐怕沒那麽容易。”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嘛。你這家夥一出門就是好幾個月,難道忍心自己風流快活,讓朕再一次可憐巴巴的盼你回京?”

秦行之歎口氣:“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就是典型的例子呀。給你弄了飛船玩兒,還不滿足。”

“少廢話,你若是不答應,到時候朕就真的自己偷溜出去玩十天半月。回來若是大臣們質問,朕就說是你教唆的!”

“你太狠毒了……”秦行之瞪眼,“問題是,我帶自己媳婦度蜜月,你一個大男人跟著是幾個意思?再說了,就算憐兒他們不在乎,你把皇後留在京城,自己跑出去玩兒,這也不合適啊。”

“采薇也可以一起去。”

“這話說的,拐帶公主有成就感,拐帶皇帝皇後,純作死沒好處,傻瓜才幹呢……好了,反正貧道沒打算馬上出門,離春天還早,這段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也不能說是敷衍孫蒙,但秦行之一時半會兒確實毫無頭緒。皇帝出門旅遊,這種事聽起來隻有昏君才會做,大臣們肯同意才怪呢。

死胖子讓道爺想主意,莫非道爺就是個愛思考的人不成?

從這天開始,秦行之把恨天轉世什麽的扔在腦後,一心一意做他的快樂小道士。三個媳婦都已娶回家,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並沒有大結局。

秦行之和老道平生第一次,正兒八經過了回年。

去年倆道士還吃不上飯,短短一年時間,小道士成了大齊勳貴,有錢有權,還娶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若不是老道已經感慨過許多次了,恐怕大年三十晚上還得感慨一回。

秦行之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說白了,他和孫蒙都是沒心沒肺的性格,感情從來都算不上細膩。所謂家的溫馨,親情的牽掛,若是和玩耍比起來,恐怕還得退居二線——或者說,他更喜歡自家人陪他一起玩耍發瘋。

過完年,二柱子和李春娘的婚事也必須著手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