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和老道都樂了。

“沒想到,師伯雄心壯誌倒是不小。不過,您老都這把年紀了,那玩意兒就算重新長出來,恐怕也是個擺設,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秦行之鄙夷道。

高升沒說話,老道先不樂意了:“這話道爺不愛聽,你憑什麽看不起老頭兒?我也一把年紀,但我不覺得我自己不行。之所以不幹,那是道爺不想,不代表我幹不了。”

秦行之鄙夷道:“幹什麽幹,好歹是恨天伯的師父,咱說話能高雅點麽?”

“總之這是事實。”

秦行之不理老道,看向高升:“師伯莫非是想嚐嚐做男人的滋味,彌補這輩子的缺憾?”

高升訕訕搖頭:“師侄說笑了。我從小做太監,其實對那種事真沒感覺。活到現在這個年紀,就更不可能有什麽想法了。”

“那貧道就不明白了。這玩意兒沒什麽實際用途,而且您若重新做了男人,可就不能繼續留在皇宮做和事佬,沒收人家惹禍的根苗了。”

小道士還記得,高升乃宮廷著名和事佬,擅長調解糾紛。而他處理紛爭的手段,是把引起矛盾的根源拿掉——比如爭奪錢財的,他把銀子沒收。

高升正色道:“我高升混了大半輩子,看起來風光,其實說到底就是個伺候人的奴才。當然,給陛下做奴才,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然而師侄須知,五體不全之人,死後不能進宗祠,名號也不能記入族譜啊!”

秦行之這才明白高升的真正想法。

大齊是個宗族社會,名號記入族譜,死後進宗祠,接受後人香火祭祀,這是每個人最根本的訴求。男人辛苦一輩子,努力上進,娶妻生子,如果仔細想想,會發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點事。

老道秦壽期盼秦行之趕緊有後,說白了也是為了死後有人祭奠,更不用說高升這個沒做幾天道士的人了。

可惜,人又不是壁虎,哪能斷根重生?

“讓您失望了,這種丹藥真沒有。”

高升有些不信:“都說仙丹能活死人肉白骨,你的丹藥雖然不是仙丹,可我也不是白骨啊。長出那麽一丁點東西,能有多難?”

“您說得輕巧,那玩意兒若是能隨便再生,哪個皇帝敢放心用太監?這麽說吧,也許仙丹能做到,但道門丹藥肯定沒辦法。”

這話也不完全正確。

如果專門潛心研究,估計也能搞出來。問題是根本沒有意義啊。道門煉丹,為的是幫助修煉,連養顏丹之類的丹藥,都是新弟子用來練手的。誰會閑著無聊,專門給太監研究一種丹藥?

就算有這麽無聊的高人,也不願冒得罪皇帝的風險。

高升大失所望。

老道安慰他:“師兄別難過,其實那玩意兒也就是那麽回事,有沒有的,真的沒多大區別。”

高升心說,我做了一輩子太監,比你老道更清楚沒多大區別。可沒那玩意兒,我進不了宗祠呀。

不過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隨口一問。既然小道士沒有這種丹藥,他也隻好死了這份心。

拿著秦壽給他的丹藥,高升回宮了。

秦行之看老道:“老道,既然你覺得自己老當益壯,那就給徒弟個準話,八姑你到底感不感興趣?”

“小混蛋老把那老太太往道爺這兒塞,幾個意思?道爺已是聚元期高人,真元穩固,道心清明,少整天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倒是你,這都成親多久了,為何憐兒還沒動靜,難道是你不行?”

“老道你講點道理,這真不能賴我。”

“這話說的,賴別人你願意?”

“某老道被抓,做徒弟的跑去大理救人,生生把時間都浪費了。這還不算,還得繞個大圈子陪老道上墳。你來說,應該賴誰?”

“這……為師錯了,都賴我。”

秦行之咂吧嘴:“我分明占理了,為何聽你認錯,總感覺哪兒不對勁呢。”

……

秦行之“再次”成親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不是納妾,小道士必須正兒八經迎親。而白牡丹和熊六梅在伯爵府等著肯定不行。試想,迎親隊伍出門轉悠一圈,回家接了兩個新娘子,拉出去再轉悠一圈,最後再次拉回家……這得是多麽奇葩?

因此必須先給熊六梅和白牡丹找個臨時“娘家”。

身為大理長公主,兩人身份尊貴,為了匹配她們的身份,最終還是選擇了皇宮。

孫蒙為了過把大舅哥的癮,全力支持禮部選擇皇宮。

秦行之無所謂,但想到孫蒙一貫的秉性,這次去皇宮迎親,如果孫蒙不出幺蛾子,他敢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孫蒙做不成儐相,二柱子順位上場。

這次迎親隊伍,比娶沈憐兒的時候還隆重。沒辦法,這可是迎娶公主,並且還是一次娶倆,雖然她們不是大齊的公主,那也代表皇帝的尊嚴,不隆重不行。

看熱鬧的百姓很多。

恨天伯同時娶兩位大理長公主,這種奇景,縱觀古今,都不是輕易能見到的。

迎親隊伍抵達皇宮大門。

宮門洞開,一群宮女堵在門口。

沒看見孫蒙的影子,秦行之暗想,莫非死胖子終於懂事一回,明白道爺一門心思迎娶倆美女洞房花燭,沒心情配合他搞怪?嗯,這可不容易。

不料還沒來得及欣慰,孫蒙刷一下閃現。

出現的位置比較特別,就在皇宮大門……頂上。

“哇哈哈哈,小道士,你不會以為朕會缺席如此熱鬧的場合吧?”孫蒙得意狂笑,“你說過,出人意料乃裝逼不二法門,朕一直記著呢。瞧見沒,朕不走尋常路!”

“媽逼。”

“咦,你怎麽罵人?”

“陛下誤會了,貧道從不爆粗口,此乃西方語言……那個,既然陛下蹲在門頂,想必不會輕易放貧道進門嘍。貧道是結過婚的人,規矩我懂,催妝詩是吧?這就現場作,一首不夠,咱來兩首。”

孫蒙擺手:“作詩?想得美。知道你小道士才華橫溢,就比朕差那麽一點。這種機會我好不容易逮著一回,哪能讓你輕易蒙混過關?”

秦行之冷笑:“陛下盡管劃出道來,貧道奉陪。”

不就是鬧著玩兒嗎,誰怕誰呀?

“爽快!”孫蒙喝聲彩,說道,“朕也不為難你,先就給大家唱個曲兒吧。”

小道士釋然:“早說唱歌不就完了,這把貧道緊張得,還以為要搶我的雞蛋呢。聽好了,張嘴就來——啊哦,啊哦誒,啊嘶嘚啊嘶嘚……”

“打住,不準唱神曲!”

不怎麽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孫蒙連忙喝止。

秦行之無辜的看著孫蒙:“神曲,它也是曲兒。”

“小道士,這可是你成親,你好意思用這魔音貫腦的玩意兒迎娶兩位公主?還是換個正常點的吧。當然,這神曲浪費不了,什麽時候你娶胡一菲,咱就用它,你懂的。”

下雨天,妖怪和神曲比較配哦。

小道士當然沒真打算用神曲代替催妝詩,他純粹是見不得孫蒙得瑟,一招奪回主動權。

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口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千古名詞被秦行之用古怪的腔調唱出來,皇宮門口鴉雀無聲。那麽多各色人等,迎親隊伍、禮部官員、宮女、看熱鬧的百姓,全都安靜了下來。

大齊官員不愛詩詞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文人,秦行之唱了幾句,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了過去。

宮女也不例外。要知道,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做宮女,這可是皇帝嬪妃後備軍,不僅要身家清白,五官端正,最重要的還得有文化。秦行之的腔調雖然不符合她們的審美,卻無法掩蓋這首詞的爍爍光輝。

敢跑皇宮門口看熱鬧,所謂的“百姓”,那也不可能是販夫走卒。況且,誰說販夫走卒就一定不懂詩詞?

總之,所有人都被小道士鎮住了。

良久。

孫蒙的聲音打破沉靜:“小道士你又裝逼,還裝這麽大一坨……氣死寶寶了!”

秦行之滿臉茫然:“天地良心,貧道急著拜堂成親,根本沒打算裝。我就唱了首歌而已,大家幹嘛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唱曲兒就好好唱,你寫詞,還寫得這麽好,幾個意思?”

秦行之恍然大悟。對呀,唐詩李白,宋詞蘇軾,大文豪的名作,後世某島國人民到了現代都念念不忘。什麽柳永、李清照,固然也挺厲害,和蘇軾相比,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好不好?

這麽說,道爺不經意間又露了一回臉?

祖師爺在上,腹有才華,藏都藏不住呐。

什麽,你說這是抄襲?別鬧了,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否則道爺以良好節操保證,一定告你誹謗。

秦行之淡然一笑:“詞呢,貧道馬馬虎虎隨便寫的,主要是曲調好,諸位別學人家買櫝還珠哦。”

禮部官員紛紛抱拳拱手:“恨天伯大才啊!”

宮女們看秦行之的眼神也十分熾熱。

秦行之貌似謙虛的回禮:“慚愧慚愧,遊戲之作而已。這種檔次的詞,貧道一天能寫十段,絕不帶重樣的。你比如這首,大江東去……”

“小道士,差不多行了哈。”孫蒙打算秦行之。

別誤會,孫蒙並非妒忌,也不是因為宮女的表現而吃醋。他阻止秦行之,是覺得剛才的詞已經夠震撼了。好東西不能一下子全抖落出來,留著下次用效果更好。

秦行之心領神會,微笑道:“那貧道可以進宮迎親了嗎?”

“就憑這首詞,朕還真不敢攔你了。”

“多謝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