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環顧這幾個山賊,侃侃而談。

“種地這活兒,貧道師徒自然也是不會的,但咱們也不需要什麽都會啊。說到種地,解決辦法有兩個,就看兄弟們喜歡哪一個了……”

大家一聽,好嘛,小道士果然厲害,咱們一頭霧水,他居然想出了不止一個辦法,怪不得大當家的喜歡他哩。

“第一個辦法,咱們找人教嘛。雲門山沒人,三江縣到處都是村子,隨便挑個村子,請幾位老農上山教咱們種地,這又不是打家劫舍,應該不難吧?至於怎麽請,各位都是專家,就無需貧道多嘴了。”

眾人哈哈大笑,“請”人太簡單啦。

“不過諸位別誤會,我們是真的請人家,最後還是要把人給送回去的,甚至收了莊稼還要給人家報酬,過日子都不容易啊。”秦行之見眾人有些誤會,連忙澄清,“人家好好的在家待著,我們不能逼良為寇。”

如果是從前,秦行之這麽說即使不被揍,也要被人罵的。現在嘛,大家都權當沒聽到“寇”這個字眼。

“這法子妙,二當家的,咱們就用這個吧。”螻蛄叫道。

二當家一瞪眼:“急什麽?聽秦兄弟說話。”

秦行之微笑著說道:“第二個法子和前麵的差不多,但卻有個附加的好處,那就是眾位兄弟不用自己幹活了。我想諸位做好漢做慣了,也不願成天麵朝黃土背朝天,對吧?”

眾人不信了,哪有這種好事,不幹活,天上還能掉下糧食來?

二當家眼睛一亮,心中有了計較,臉上禁不住露出微笑。

“二當家果然是老江湖,這就猜出來了!不過您先別說,讓兄弟露一把臉,嗬嗬……各位兄弟都知道地主和佃戶,這第二個法子就是學的地主啦,咱們山寨裏外都是好地,可沒人種隻能荒著,為何不能把地租給別人種呢?”

眾人迷惑的互相看看,這次誰都沒叫好。

一個名叫蛤蟆的山賊對二當家說道:“二當家的,您猜的也是這個主意?”

二當家啊了一聲,胡亂點頭:“唔唔……”

他當然不是這麽猜的,他還以為秦行之是想讓人抓一群農夫上山給他們種地呢。當然,按照小道士的說法,過日子都不容易,有了收成賞給農夫一點兒是沒問題的。可是二當家從來沒想過,可以把地租給別人種。

“秦兄弟,我說句話你別生氣。我覺得你有點誤會了,雖說我們在飛熊寨混,可山上的地不是咱們飛熊寨的呀。”螻蛄說道。

“不是?那是誰的……難不成是黑虎寨和野狼寨的?”

“呸,當然也不是他們的。如果論起來,這地應該是朝廷的吧。”

“錯了錯了。”秦行之搖頭道,“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地都是皇帝的,這個理兒沒錯。但皇帝不可能親自種地,也沒那個道理把地租給佃戶,否則那些地主老財豈不是都得哭死?”

眾人紛紛點頭大笑,是這個理兒。

“嚴格來說山上也沒有田地,這是咱們自己開荒弄出來的,按照朝廷的法度,誰開出來的地歸誰,因此這些地就是咱們飛熊寨的。”

“喲嗬,秦兄弟這麽一說,咱們豈不是個個成地主了?”有人調侃道。

秦行之正色點頭:“這位老兄答對了,可不就是地主嘛。”

“秦兄弟大概忘了咱們的身份了吧?咱們是綠林好漢,朝廷殺了都是白殺,這搖身一變做地主,朝廷肯定不承認呀。而且老子覺得,那些村子的農夫除非是傻了,否則怎麽可能跑到雲門山種地?”

“他們不來,難道你們不會去‘請’?”秦行之在請字上加了個重音。

“要把山寨內外的土地都種上莊稼,需要的人手不會少。‘請’那麽多人回來,這跟跑到村子中打劫好像沒什麽區別。”二當家沉吟道。

認真說起來,劫人比劫財嚴重多了。

秦行之笑道:“一開始可以‘請’少一點。諸位也清楚,大齊朝土地兼並得厲害,不明白什麽意思?就是田地都讓地主老財弄去了,小老百姓自己有地的越來越少。老百姓要吃飯,就必須種地,可辛苦一年種出的糧食,大部分交給了朝廷和地主,手裏剩不下多少。因此,隻要咱們收的租子少一些,那些人一定願意來種地。時間久了,你不用去請,就會有很多人自己跑來。”

眾人議論紛紛,這法子聽起來匪夷所思,史上還從沒聽說過山賊往外出租田地的呢。不過仔細再想想,隻要不怕同道嘲笑,似乎確實行得通,山賊可從來沒在乎過朝廷。

前人沒這麽做過,那是他們山寨附近沒有適合耕種的土地。

二當家拍手讓眾人安靜下來,對秦行之說道:“這麽弄,咱們還算是山賊……綠林好漢嗎?”

合著他也知道自己的官方稱呼是山賊。

“都成地主了,還當什麽山賊呀!”秦行之大笑,“過上個幾年,各位都成了家底殷實的小地主,打打殺殺的勾當自然沒必要繼續幹了。到時候有錢了,娶媳婦蓋房子,大家就在這雲門山繁衍生息下去,不比當山賊有出息多了?”

沒人對秦行之一口一個山賊過敏,大家都被秦行之描繪的美好未來迷住了。

能當地主收租子,孫子才願意當山賊呢!

“就怕朝廷不放過咱們……”二當家還是有顧慮。

“你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不對,這跟和尚有啥關係。反正就是咱們不殺人放火了,朝廷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不放過咱們?”

正在說著,外麵箭樓上的山賊叫道:“有人來了!”

二當家帶著眾人跑出聚義廳,問道:“什麽人?”

“應該是野狼寨的人,我看到啞狼了。”

二當家說道:“大當家吩咐過了,若是啞狼再來,就把他趕走。你讓他們滾蛋,就說咱們不歡迎他們,不用開門了!”

左邊箭樓上的山賊答應一聲,叫道:“各位爺們兒,我們二當家說了,咱們飛熊寨不歡迎你們,請回吧。”

外麵傳來啞狼的聲音:“那可不行,我家小白狼寨主親自來飛熊寨,這麽回去豈不是被同道笑話?無論如何你們也得開門讓咱們進去說完話!”

眾人都聽見了啞狼的話,看著二當家等他做決定。

這事兒確實不好處理,倒不是害怕小白狼,關鍵是得講江湖道義吧?你不能說人家大當家親自上門你給拒之門外,若是熊六梅在沒問題,反正大家都是一個級別的幹部,二當家做這個決定就不太合適了。

“秦兄弟,你看……”二當家征求秦行之的意見。

秦行之滿不在乎地說道:“這還用考慮?當然是不見了。二當家,咱們以後可都是地主了,跟他們沒交集,自然不用在乎他們的麵子。還有啊,我們留下的這不到十個人都不能打,萬一衝突起來,咱們吃虧。”

二當家倒是沒覺得會起衝突,不過既然秦行之都這麽說了,那就不見吧。反正大當家也說了,不準野狼寨的人進來。

“愣著幹什麽,按秦兄弟的意思來!”二當家瞪了一眼箭樓上的山賊。

那山賊迷迷瞪瞪的向外麵喊道:“抱歉了各位爺們兒,大當家的有命令,請回去吧。”

外麵立刻傳來一片叫罵聲,顯然飛熊寨的做法讓他們覺得很沒麵子。

聲音漸漸停歇,一個陰惻惻的男聲說道:“你們是看不起我野狼寨了?”

“不敢,可大當家有命令在先。”

“很好,我小白狼算是開了眼界了。一群老爺們被個女人管著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做起來縮頭烏龜,真是給咱們綠林道長臉啊。”

“小白狼寨主,你要這麽侮辱我家大當家的,老子可不客氣了。”

誰怕誰呀,跟你又不是一個單位的!

山寨內的眾人也是不甘示弱,紛紛喝罵小白狼。

秦行之正要參與一下刷刷存在感,忽然聽到箭樓上的山賊一聲驚叫,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影從寨牆外冒出頭來,迅速無比的翻入左邊的箭樓,抬手對著山賊拍了一掌。

哢嚓一聲響,山賊直接被拍飛,掉到箭樓下麵的草地上,鼻眼流血,眼看著斷了氣。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舉起手裏的武器。

右邊箭樓中的山賊也反應過來,拉開弓箭對準那人就是一箭。

那人的身形異常靈活,微微側身閃過,接著從箭樓上輕輕往下一跳,就那麽輕飄飄的落到地上,轉身往大門方向竄過去。

秦行之也終於看清了那人的大體樣子。

個頭不高,但動作靈活矯健,彪悍的感覺比二柱子那樣的魁梧漢子都不遑多讓。身上穿了件翻毛的皮衣,皮衣較大,穿在對方身上倒更像是一件風衣。

二當家地叫道:“大家並肩子上吧!”

眾人轟然一聲叫,衝向那人。

可惜對方並不正麵迎戰,跑到大門處直接把門閂抽下來,抿嘴打了個呼哨。

大門轟然一聲被推開,將近二十個山賊,個個手裏舉著鋼刀就衝了進來,越過開門的那人,撲向二當家等人。

二當家傻眼了,這還怎麽打?

秦行之根本就沒往前湊,此時拉著師父秦壽正往後麵溜呢。

開門的人開口,赫然是小白狼的聲音:“把所有人都給老子拿下綁了!誰要是不老實想反抗,直接砍了,不必問老子。”

二當家等人倒是想反抗來著,可自己隻有幾個人,武器也不行,大多隻是木棒,被這麽多手持鋼刀的山賊一擁而上,來不及動手就讓人按倒捆起來了。箭樓上剩下的那個山賊一看,自己就算能射死一兩個,也於事無補,幹脆直接投降吧。

秦行之和秦壽也快要溜到了聚義廳的後麵。

小白狼眼睛一眯,看向兩個道士:“給老子回來。”

孫子才回去!秦行之權當聽不到。

小白狼冷笑一聲,忽然往前跑了幾步,身體往下一屈用力彈起,整個人如同一隻蒼鷹般飛到空中,掠過雙方之間的距離,轟然一聲落到秦行之兩人逃跑的路線上。

秦壽叫苦不迭:“徒弟,這家夥會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