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秦行之坐在房中,把棒槌變回原狀握在手裏,看著它自言自語。

“棒槌兄,貧道決定幫你繼續修煉,就問你感不感動!先說好,看在貧道這麽夠意思的份上,別再搶我的東西行不行?當然,我也沒什麽寶貝可讓你搶啦。”

棒槌自然沒法發表意見。

老道要出門挖典籍,秦行之忽然意識到,雖然老道如今已經有了練氣巔峰修為,但在這個仙俠世界並不夠看,出個門還是讓人擔心。

有人可能會疑惑,當初倆道士完全沒修為,也不見秦行之擔心呀?

很簡單,說句不好聽的,那時兩人都是爛命一條,死了算逑。現在老道可是恨天伯的師父,活一天享一天福,命也值錢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最重要的是,沒突破進聚元期,老道的壽命沒本質變化,並且沒真元也看不了玉瞳簡。

同樣的道理,熊六梅這個先天高手聽起來很牛,碰上道門高人如周逐浪之流,也完全不頂個兒。

小道士發現,幫老道、熊六梅繼續突破很有必要。但棒槌沒能力分析先天高手的力量,也搞不定胡一菲的妖丹。如果小道士的判斷是正確的,棒槌的修為不夠高是根本原因。

於是小道士決定繼續幫棒槌修煉。

即使被棒槌搶去金手指,即使棒槌表現怪異很難用道理解釋,秦行之還是堅信,祖師爺留下的寶貝,不可能害自己這個後代掌門。

這並非小道士幼稚,而是對道祖苗裔最基本的信任。

無論哪個門派,隻要他們修煉的還是道家法訣,隻要不是變成邪修,就一定十分重視傳承。為不可告人的目的害自家傳人,這種事基本不可能出現。

再說了,棒槌搶金手指,手段固然簡單粗暴,完全沒有和小道士商議的意思,但卻讓他有了造高手的能力,他並沒吃虧。

打定主意,秦行之開始幫棒槌修煉第四層恨天法門。

同一時刻,隔壁文良純正在書房奮筆疾書。

“皇帝:你們竟敢挾持朕?”

“恨天宮弟子:我們錯了,我們罪該萬死,這就給陛下鬆綁,再集體自盡洗刷罪孽!”

……

揚州府金龍鏢局。

總鏢頭“仁義無雙”公孫震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外麵演武場上的練武聲傳入耳中,讓他一陣心煩意亂。

生意不好做啊!

大齊天下比較太平,鏢局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幸好祖傳老字號口碑好,每年也能接那麽幾趟鏢,鏢師不僅能保證貨物安全,客串搬東西力氣也大,往來揚州府的客商都喜歡雇傭金龍鏢局,小日子還算不錯。

可最近大齊大勝,一時間各路蟊賊銷聲匿跡了不少,連帶著,鏢局的生意也大受影響。

要知道,雇鏢局固然一舉兩得,可他們的傭金也比單純賣力氣的腳夫高多了。

正所謂賣棺材的盼死人,公孫震就十分盼望綠林道的好漢越多越好。

正在這時,門外慌慌張張跑進一個小廝:“總鏢頭大事不好,對頭打上門來啦!”

公孫震喝斥:“閉嘴,咱金龍鏢局是做正經保鏢生意的,講究廣交朋友,哪有什麽對頭?就算有,那也是山匪路霸,老子不信他們敢進揚州城撒野。”

“可他們真的進來了……”

仿佛佐證小廝的話,鏢局大門轟的一聲四分五裂,從外麵走進一男一女兩個人。

公孫震霍然站起身,朝兩人走去。他江湖經驗足,眼光毒辣,立刻看出,男的是個小道士,女的滿身草莽氣息,一看就是綠林道上混的。

綠林道的人居然真敢跑進揚州府?

就聽女的叫道:“喘氣的都給老娘過來排隊挨揍,砸場子的來了!”

演武場上的鏢師們不願意了,向來都是鏢局拜山搭交情,山賊土匪就算敢進城,也盡量保持低調。今天倒好,綠林道上的人公然進城砸場子,還是個女人,這真是聞所未聞,也欺人太甚。

摩拳擦掌就要過去教訓對方。

公孫震喝道:“都給老子老實待著!”

他是祖傳的買賣,爺爺一手開創金龍鏢局,父親是總鏢頭,輪到他這一輩,三代人攢下的經驗可不是白給的。

當初父親的教導他還記得十分清楚,跑江湖替人保鏢賣命,有三種人能不惹盡量不惹:女人、小孩、僧道。

女人敢在綠林道上混,要麽是武功特別高,要麽就是後台特別硬。小孩也是同樣的道理,無論他真是小孩,還是天生個頭矮,能混出點名堂,足以說明他有特殊才能。

至於僧道,碰上江湖騙子還好,就怕對方是真正的方外之人。高人倒不至於找鏢局的麻煩,可愣頭青吃了虧搬出後台,若是對方師父是個護犢子的,誰都扛不住。

江湖上傳說,當年某道門年輕弟子外出遊曆,和一個練武的家族起了衝突,吃了點小虧,撂下句狠話就消失了。那家族也沒當回事,結果沒過幾天,對方就把他師父,一個中年道士領來找場子。

幸好這個家族底蘊足,中年道士也沒占什麽便宜。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

大錯特錯,中年道士那也是有師父的,又過了一天,兩人領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二話不說就開始揍人,把所有人打得臥病在床半年,才算替徒子徒孫出了氣。

現在對方一個女人,一個道士,就差個小孩,公孫震最忌諱的類型就算齊活了。

他走到兩人麵前,抱拳拱手:“朋友,在下公孫震有禮了,不知您二位……”

小道士擺手:“別問貧道,我就是個打醬油的。”

年輕女人斜眼看公孫震:“這裏你當家作主?”

“在下正是金龍鏢局總鏢頭,江湖朋友抬愛,送了個‘仁義無雙’的外號,慚愧……”

“很好,那就先揍你吧。”

“且慢!”公孫震喝道,“不知我金龍鏢局哪裏做得不好,得罪了這位女俠?”

“這話說的……你是保鏢的,老娘是綠林好漢,靠打家劫舍過日子,我們天生勢不兩立。按小道士的說法,你我是階級敵人,我熊六梅揍你,還需要你得罪我?”

熊六梅的這番歪理,說得公孫震無言以對。

熊六梅頓時興高采烈:“哈哈,小道士你瞧,原來老娘也是會講理的人,他都沒話說了。”

秦行之苦笑:“人家不是沒話說,是被你氣傻了。梅姐,你這不是顯擺,是欺負人好麽!好家夥,自打進了揚州府,你二話不說就到處找鏢局,我就不說前些日子你揍人家打把勢賣藝的了……你不覺得,現在的你是在仗勢欺人?”

熊六梅不以為然:“你不懂,我從小就有個夢想,有一天能大大方方進城,專挑鏢局砸場子。沒想到一路都沒遇上個鏢局,這回終於找著了,我不可能不圓夢。小道士你說過,人沒有夢想和鹹魚一樣,我有夢想,你得支持我啊。”

秦行之也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梅姐要圓夢,就算欺負人,道爺也得支持呐!

對不住了總鏢頭老兄……

鏢師們忍不下去了,紛紛怒喝。

“總鏢頭,人家都打上了門,不能忍了!”

“是呀公孫大哥,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她細胳膊細腿的,小弟覺得她隻是在虛張聲勢,並沒什麽本事。大哥有顧慮,小弟幫您稱量她一番。”

一個鏢師說完,縱身衝向熊六梅。

砰——

去得快,回來得更快。

這鏢師被熊六梅一掌打回原地,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捂著腰直哼哼,再也爬不起來了。

當然,熊六梅隻是想揍人圓夢,並沒有真正下殺手,這人隻要休息幾天,就能恢複。否則的話,憑她先天高手的修為,動動手指頭,鏢師都得受重傷。

眾人大吃一驚。

公孫震心想,父親和爺爺的經驗果然是寶貝啊!自己手下的鏢師雖然不會內功,好歹也是老江湖了,居然一照麵就被打倒,毫無還手之力。

一咬牙,公孫震決定出大招。

“老四,全靠你了!”

這麽大一個鏢局,光靠總鏢頭一人肯定不行。若是每次走鏢公孫震都跟著,那他還怎麽享受人生?做老板的負責談生意,幹活手下人來,古今都差不多。

因此公孫震父親在世時,也收過幾個忠心可靠的徒弟,就為了兒子今後能開心做老板。

老四,就是公孫震師兄弟中最機靈的一個。

公孫震相信,老四一定能領會自己的意思,不會讓自己失望。

老四早等公孫震發話了,聞言立刻道:“總鏢頭放心,一切有師兄!”

秦行之意外的看向老四,這家夥口氣真大,難道有什麽神奇的本領?

老四從人群中走出,冷冷掃了一眼熊六梅。

忽然運足內力飛身跑向……院牆。

一個縱身跳過院牆,腳下不停,在大街上飛奔。

邊跑還揚聲大喊:“山賊進城了,就在金龍鏢局鬧事,各位父老,趕緊和在下一起去報官啊!”

公孫震心神大定。老四成功逃走,一定能盡快把官兵叫來,到時你武功再高,還能和大齊朝廷對抗不成?老子一個做正經生意的,碰上不講規矩的山賊,官府就是我的後台有木有。

秦行之沒忍住,撲哧笑噴了。

熊六梅瞪眼怒視總鏢頭:“公孫震,你還要不要臉,綠林道拚鬥,你讓人報官?”

公孫震嗬嗬笑:“這位熊女俠,若是你我有仇,在下自然會按綠林道的規矩來。但你明擺著欺負人,朗朗乾坤,豈容你這種山賊在揚州府撒野?”

事情發展和自己想得不一樣,熊六梅頓時懵圈,習慣性把挑子撂給秦行之:“小道士,你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