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的世界觀轟然倒塌,對熊六梅的刺激有多大簡直無法形容。

其實熊六梅隻是從小形成了慣性,她的腦筋沒問題,智力更是不差,缺的就是那層窗戶紙罷了。一旦被人點破,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這些年自己鬧了多大的笑話。

她倒沒有覺得丟臉,不可能她明白過來了,就立刻徹頭徹尾把自己當成女人。

秦行之讓熊六梅坐下,對沈憐兒說道:“大當家的剛剛知道女人是怎麽回事,容她慢慢想想,咱們先出去吧。”

沈憐兒這才明白熊六梅為何如此失態。

她看著熊六梅,猶豫道:“妾想陪著大當家的。”

熊六梅某種意義上是沈憐兒的救命恩人,雖然熊六梅純粹是學老爹搶壓寨夫人,但改變不了她阻擋了人販子陸大郎,讓沈憐兒逃脫了被賣入青樓的命運。因此沈憐兒其實對熊六梅相當感激,隻是以前的熊六梅太過強勢,她沒機會照顧熊六梅而已。

秦行之點頭:“也好,那貧道就先出去了。”

轉身走出草屋,秦行之又回到聚義廳。

聚義廳基本上成了“熊六梅推銷會”現場,眾人在不停的勸說啞狼繼續向熊六梅提親,促成兩家山寨合為一體的美好未來。他們也是好心,熊六梅就算明白女人是什麽,也是個女人中的奇葩,能有人要她就不錯了。

秦行之聽了幾句,心中有些氣悶。

你們說來說去,問過熊六梅自己的意思嗎?

是,熊六梅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嫁人而不是娶妻,那又如何?難道就因為這樣,小白狼就成了她的良配?

道爺還沒急呢,你們急個屁呀!

秦壽溜到秦行之身邊:“徒弟,你得阻止這門親事!”

“為什麽?”秦行之很不解,按說師父不會在乎這些,跟他沒什麽關係。

“笨!熊六梅怎麽著也是個美女,你舍得她讓別人得去?”

“師父,你太看得起徒弟了。我一個被當成玩具抓上山的小道士,不舍有個屁用,熊六梅也不會聽我的。再說了,我不覺得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別來虛的,說你真正的想法。”

“那好,我說實話。山賊打家劫舍傷天害理,兩個山寨合並到一處,害處就更大了,而且聽說野狼寨可是要下山搶劫村莊的。你我作為道門苗裔,自然不能放任這種事發生。”

“還是虛的!”

“咳……野狼寨不養閑人,咱們師徒危險了!”

“這就對了,跟自己徒弟還玩兒什麽假大空?沒錯,萬一兩家合並,野狼寨可沒那麽好心讓咱們吃閑飯,我估計他們也不會放我們離開,所以咱們是……”

“死路一條。”

“賓果!”

秦行之心中歎息,不僅如此,要知道山上還有個沈憐兒,比熊六梅還漂亮,到時候的命運可想而知。這還是假定小白狼是個好色的主兒,萬一他是那種隻愛權勢不喜美色的人物,沈憐兒的命運將更加悲慘。

無論沈憐兒,還是熊六梅,秦行之都不允許他們被小白狼得了去!

她們不屬於道爺,但道爺也不允許她們屬於任何人。就是這麽霸道,怎麽著吧?呃……但道爺有什麽資本阻止這一切呢?看啞狼那窮凶極惡的樣子,顯然也是個老混江湖的,也不是自己輕易能忽悠住的啊。

看來突破口還得在飛熊寨眾人這裏找。

秦行之打定主意,瞅了個機會走到二當家身邊,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二當家其實一直看小道士不順眼,但剛才熊六梅正是小道士扶回去的,二當家急於知道大當家的狀況,便跟著秦行之走出聚義廳,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二當家,你們這是打算賣了大當家的?”

秦行之一句話就把二當家搞惱了:“小道士你不想活了,胡說八道什麽!”

“貧道沒胡說,你們上趕著巴結啞狼,考慮過大當家的想法沒有?”

“大當家的是女人,自然是要出嫁的。”

秦行之搖頭道:“那可不一樣。大當家以前糊塗,現在明白過來了,但你不要忘記一點,無論她的心態有何變化,她都是飛熊寨的寨主,是大家的首領。什麽時候,手下人可以為首領做主了?反正貧道是沒聽說過的,二當家教教我?”

二當家語塞。

“女人都要出嫁,貧道知道二當家你們也是為大當家好。但小白狼是什麽人,長得如何,脾氣好不好,你們知道嗎?大當家武藝高強自然不會被欺負,可夫妻過日子又不是爭霸,總不能天天打仗吧。最重要的一點,大當家一直對野狼寨沒好感,她能願意嫁給小白狼嗎?”

二當家爭辯道:“野狼寨比咱們有錢,自然是小白狼的功勞。老子覺得他肯定是個有本事的,至少比你強。小道士,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麽私心啊?”

“私心?是,我承認自己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不想大當家所托非人,不想眾位兄弟受苦,如果你覺得這是私心,貧道認了!”秦行之義正詞嚴地說道,“我師徒被大當家帶上山,說歡欣鼓舞就太假了,二當家肯定不信。但大當家和眾位兄弟對咱們不錯,這個得認。貧道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家掉入深淵!”

“這話我不明白了,怎麽受苦,怎麽就掉入深淵了呢?”

秦行之歎口氣:“二當家難道沒聽說野狼寨的規矩嗎?在雲門山,在整個綠林道上,除了咱們大當家的,誰肯對弟兄們這麽好?二當家也不年輕了,再過幾年力氣更差,如果成了小白狼的手下,那時你想想會發生什麽?”

二當家悚然而驚,對呀!

光顧上羨慕人家喝酒吃肉了,把這茬給忘了。

野狼寨可不是飛熊寨,人家不養閑人呐。年紀大的山賊,要麽被趕下山自生自滅,要麽就直接在打劫過程中消耗掉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也不用再過幾年,二當家如今就是個跑不動打不了的胖子,直接屬於被清理的對象。

二當家對熊六梅忠心耿耿,也希望熊六梅有個好歸宿,如果說自己的死能讓熊六梅過得好,他說不定真能放棄自己的命。問題是這事兒根本就沒準,誰知道小白狼和熊六梅是不是良配?

秦行之察言觀色,繼續忽悠:“當然,貧道也相信二當家不怕死,咱們飛熊寨的兄弟都是好漢。可我覺得,大當家是個女中豪傑,絕不會喜歡別人為自己做決定。即使大當家要嫁,那也應該她自己挑選夫婿。咱們做手下的,隻要給大當家絕對支持就行了。”

最好是大當家挑選貧道啦,大家要支持哦,哇哈哈哈……

“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二當家被秦行之說得心動了。

“簡單,咱們根本不需要說什麽,這是大當家自己的事兒,我們摻和個什麽勁?銀子收了,那是拜山的禮物,又不是聘禮。其它的,等大當家自己決定。”

“對了,說到大當家,她還好吧?”

“能有什麽不好?隻要沒當場發飆,想一晚上總會接受的。”

“也對……呼,剛才老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這我得說說你了。大當家這個樣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作為前寨主的忠心助手,現任二當家,一直放任大當家糊塗下去,你這是玩忽職守,要是在朝廷最少也判個斬立決。”

“呸,小道士別蹬鼻子上臉!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我沒資格,可我有道理呀!”秦行之毫不示弱。

這也是走江湖必須的技能,察言觀色對症下藥,抓住機會顯示自己的權威,無形中就會讓二當家這位二把手下意識畏懼自己,為以後地位的提高埋下伏筆。當然見好就收也是此項技能的不二法門,真惹惱了二當家,吃虧也是白吃。

秦行之對自己分寸的把握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兄弟啊……”二當家果然沒有暴怒,連稱呼都改了,“你說哥哥是個大男人,當初喊老寨主大哥的,說起來大當家算是個侄女,我怎麽好意思跟她一個大姑娘說那些東西?至於說其它兄弟,我卻不放心。”

理解,山賊本來就不是好人,二當家自然不會百分百信任別人。

“可今天咱們不就說了?也沒聽見有多少臊人的詞兒吧。其實,你得講究技巧,直接說自然不成,一些詞兒換個說法還是沒問題的。”

二當家撇撇嘴,不以為然。換個說法誰不懂,關鍵你得詞匯量足夠才行。

再者說了,今天的情況特殊,啞狼是外人自然不在乎說不好聽的。關鍵還是小道士,臉皮厚還莫名其妙被大當家的信任,說了那麽多居然沒讓大當家爆發。咱們不成,一群大老粗可沒有小道士那麽討人喜歡。

“別說這些了,現在就送啞狼離開,你看合適吧?”

不知不覺,二當家習慣征求秦行之的意見了。

“嗯,也沒必要跟那小子客氣。我估計咱們大當家不會願意嫁給小白狼,就是她真願意,咱們也是大當家的娘家人,還得幫大當家撐場麵呢,哪能給那小子服軟?沒得讓他看不起咱們飛熊寨的好漢。”

“小道士這話聽著舒服……老子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別,您還是喜歡別人吧!貧道不搞基。”

“啥?”

“快去辦事兒呀,跟我個小道士你囉嗦什麽勁?”

目送二當家進入聚義廳,秦行之暗中捏著拳頭給自己喝彩:好個聰明勇敢一身正氣的小道士,第一步成功,現在的目標就是徹底破壞結親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