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大門外,秦行之滿臉驚愕問身邊的熊六梅:“他跑那麽快幹嘛?”

又是契丹親衛,又是大內高手,秦爵爺搞了七十多個保鏢,不牽出去顯擺一圈,那就完全不符合他的角色定位了。當初第一次見孫蒙帶著侍衛在大街上逛悠,小道士可是羨慕了好些日子。

正好婚期臨近,幹脆二一添作五,顯擺的同時,來沈府見見自己的未婚妻,親愛的憐兒妹妹吧。

他決定帶熊六梅一起來。

話是這麽說的:“梅姐,憐兒妹妹當初可是你的媳婦,如今馬上就要成為貧道的媳婦了,你這個前夫……不,前妻,是不是也該露個麵道個喜?”

熊六梅一開始是拒絕的,你不能說讓我去我就去,我熊大當家的也是要做妾的人,某種意義上等於搶了一份憐兒的小道士,真有點抹不開臉去見人家。

然而小道士十分堅持:“做人呢,最要緊的是開心,大家一起才熱鬧嘛。再說了,這種事總得說開了,否則到時候憐兒說不定更生氣。梅姐是響當當的江湖好漢,咱不學人家要臉……不對,不學人家扭捏作態。”

熊六梅頓時豪氣勃發:“沒錯,老娘幹都幹了,還怕被憐兒知道?沒這個道理。”

於是兩人在護衛的簇擁下招搖過市。

小道士畢竟是第一次帶護衛出行,顯擺的度上有點拿捏不住,老道也沒教育過他做人要謙遜有禮(題外話,要不是小道士不同意,老道其實也很想一起出來顯擺),一路上恨不能跟螃蟹似的橫著走。

這群護衛為了討主子歡心,個個把兵器抽出來,大內高手揮鋼刀,契丹勇士掄棒子,人多的地方驅散人群,人少的地方也非要把路邊擺攤的嚇走才罷休。

總之,除了不搶劫,跟一群強盜土匪沒什麽兩樣。

偏偏小道士覺得這樣才夠爽。

至於熊六梅,抱歉,前山賊大當家的,不指揮手下搶人家東西就已經很克製了。

眾人來到沈府大門前,秦行之和熊六梅還沒來得及分開護衛走到前麵,看門的仆人就已經落荒而逃。

聽了小道士的問題,熊六梅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跑,也許是……尿急?”

秦行之回頭吩咐護衛:“大家先在外麵等著,我嶽父家雖然挺寬敞,一下子擠進去幾十個人也不合適。”

隨後拉起熊六梅,邁進大門,熟門熟路往裏走。

恰好碰上聞訊忐忑趕出來的沈半城。

秦行之鬆開熊六梅,遠遠打了個稽首:“沈員外,小婿來看你啦!”

沈半城來到秦行之麵前,滿臉焦急:“小道士你犯事兒了?”

“哈?”

“我聽下人說,門外來了一群帶刀的漢子,莫不是一路追趕,專門抓你的……就知道你這家夥太能折騰,這都當上伯爵了,肯定是惹惱了皇帝,否則誰敢抓你?話說回來了,你跑就跑唄,跑我家來幹嘛。”

熊六梅怒道:“閉嘴,誰敢抓小道士?皇帝也不行!”

嗓門很大,嚇沈半城一跳。

秦行之笑道:“您誤會了,門外的漢子是貧道的護衛。您都知道我當了伯爵,好歹是個爵爺,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出門不帶幾個護衛,丟不起那人。”

沈半城半信半疑:“沒聽說過爵爺出門帶護衛呀。”

這是實話,大齊朝的爵位沒有實權,即便是開國公爵,出門頂多也隻是帶一群仆人。也許這些仆人都是練家子,但對外肯定不會說是護衛,更不會帶兵器。

“貧道不一樣,皇帝特批的。”秦行之得意洋洋。

熊六梅又忍不住了:“你這家夥沒個眼力見,還不如老娘聰明。如果那些家夥是來抓小道士的,現在早破門而入,人都差不多殺光了,會讓你在這和小道士聊天?”

沈半城這才相信。

看了一眼熊六梅:“這位是?”

“梅姐,熊六梅,貧道的……嗯,這麽說吧,她是貧道和憐兒妹妹的好朋友,無話不說的那種。這不今日我來拜見沈員外,順便看望憐兒妹妹,就把梅姐一起帶來了。”

沈半城滿心糊塗,憐兒好歹是大家閨秀,她怎麽可能結交這種一口一個老娘,滿身草莽氣息的朋友?而且這女人方才分明和小道士手挽手,毫無教養,恰好是憐兒最厭惡的類型。

“沈員外,沈員外,怎麽玩起神遊物外了?”

被秦行之驚醒,沈半城反應過來,迅速調整心情,臉上堆起和煦的笑容:“還叫老夫沈員外,該改口了吧?”

“真的可以嗎?”秦行之大喜,再次打個稽首,“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沈半城哈哈大笑:“好,好!”

本來已經探出身子的沈憐兒,身形頓住,猶豫了一下,又原路返了回去。父親臉皮厚,還沒成親就讓小道士改口,她頓時覺得羞於見秦行之了。

沈半城毫不知恥,繼續賣弄厚臉皮:“老夫該叫你什麽?秦伯爺?”

秦行之連忙擺手:“千萬別,貧道就算封王——對了,好叫嶽父大人知道,貧道不僅是大齊的恨天伯,蒙契丹皇帝給麵子,封了個南院大王的官兒,論起來也算是已經封王了。”

沈半城大吃一驚:“封王!”

“契丹王爵,不值錢。”秦行之故作謙虛,臉上的得意與顯擺卻完全出賣了他。

“此言差矣,即便是撮爾小國的王爵,那也是王爵,何況是契丹……這麽說,老夫該稱呼你王爺嘍?”

沈半城的震驚不是假的,契丹給大齊人的印象固然是窮苦之地,可人家絕對也是和大齊並列的強國——國土不比大齊少,軍事上更是遠遠強於大齊。

如果小道士的話是真的,那麽他絕對炙手可熱,覬覦他的大戶小姐,恐怕已經要采取行動了吧?

秦行之笑道:“貧道爵位再高,那也是您的女婿,怎能讓您如此稱呼?不當人子!您就叫我小道士,或者叫我的表字‘聞道’即可。”

沈半城非常滿意秦行之的態度。

不是說他多在意稱呼,秦行之越尊敬他,越說明在乎沈憐兒,他的擔憂就越少。

“聞道,表字不錯。”沈半城讚歎。

“禮部尚書楊旭給貧道取的,那老頭兒經常跑我家蹭茶喝,給貧道取個字不算什麽。”

沈半城自然又是一陣讚歎。

顯擺夠了,秦行之這才主動提醒沈半城,該進去見見憐兒妹妹了吧?

門外的漢子一直規規矩矩站著,沒破門而入,沈半城再也沒有絲毫懷疑,連忙屁顛屁顛邀請秦行之和熊六梅去客廳,並吩咐下人準備茶水。

沈憐兒是個主意大的女子,固然覺得父親的表現丟人,卻也沒有回避,一直在客廳等著呢。

秦行之進入客廳,眼睛一亮,飛身撲向沈憐兒:“憐兒妹妹,可想死貧道了。”

沈半城笑眯眯的看著,絲毫不覺得這行為有辱沈家。

熊六梅微微撇嘴。

沈憐兒閃身往旁邊躲:“秦行之,你敢!”

秦行之訕訕停步,笑道:“還是憐兒了解貧道,確實不敢,嗬嗬……憐兒,數月不見,貧道連夢中都是你的影子,略有些失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對了,梅姐也很想念你,非要跟來見你不可,拉都拉不住呐。”

熊六梅翻了個白眼。

沈憐兒走到熊六梅麵前,行了個禮:“姐姐來了,妾十分開心。”

熊六梅臉上略有不自然,勉強笑道:“小道士哭著喊著要來見你,老娘怕他路上有危險,你也是知道的,以前都是靠我保護他,所以我就跟著來了。”

沈憐兒微笑點頭。

熊六梅不承認想念她,沈憐兒能理解,大當家的天生不善表達感情,當初拿她當夫人也沒什麽甜言蜜語。話說回來了,如果她真的會撩妹,又何至於不懂男女之別。

沈憐兒瞟了秦行之一眼,拉過懵懵懂懂的熊六梅,兩人直接離開客廳,去了沈憐兒的閨房。

這就是感情的奇妙了。沈憐兒想念秦行之到了夜夜夢見他的程度,可一旦見到他,卻不需要和他說什麽話,所有的相思消失無蹤,隻剩下滿滿的安心喜樂。

秦行之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感覺。

沈半城熱情邀請秦行之坐下,仆人送上茶水。

“聞道,給老夫說句實話,熊六梅到底是什麽人?”沈半城仍然理解不了女兒如何和熊六梅相識。

秦行之摸摸鼻子:“我說了您可別發火。其實吧,梅姐是貧道沒過門的小妾……嶽父大人,我知道這挺讓人生氣的,你如果氣不過,盡管罵我,隻是注意別氣壞了身體。”

沈半城明顯鬆了口氣:“原來是小妾啊,還以為你不學好,認識了個女強盜呢。”

秦行之心說您挺會猜,熊六梅還真就是女強盜。

“嶽父大人,您不生氣?”

“老夫為何要生氣?”沈半城樂了,“區區一個小妾,多大點事兒嘛。老夫這輩子混得不咋地,還納了那麽多妾呢。”

“呃……其實不止一個。”

“好了賢婿,身為伯爵,納幾個妾太正常了。再說了,你是契丹王爺,按道理講,娶幾個妃子也是稀鬆平常的事。當然了,你我都是大齊人,婚姻大事還是要按大齊的規矩辦。”

秦行之的兩種記憶經常產生衝突,才誤以為自己納妾,沈半城這個嶽父會生氣。其實,大齊的成功人士,不納妾才是另類,就算表麵不說,恐怕也會被人笑話家有妒婦,這都是時代特色。

退一步講,沈半城根本就沒立場譴責他。

總之,別說小道士根本沒有從一而終的節操,就算他有,大齊朝的風氣也會分分鍾教他做人,最終也隻能從善如流,樂嗬嗬納妾,換取外人把他當正常人看待。

沈半城在意的,是女兒的正妻身份。

其他一切,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