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清了清嗓子,說道:“小道士,你明知封王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就不要玩了。難道你不想盡快封爵,拿豐厚的俸祿?”

“貧道不差錢。”

眾臣默然。可不是嘛,十萬兩黃金,即便放在富庶的大齊,也是十分驚人的一筆財富。話說契丹皇帝也是奇葩,契丹不富裕啊,他居然能給小道士這麽多黃金,到底怎麽想的?

他們不明白,當時耶律宗全知道滅絕現身,怕滅絕懷疑自己和大齊有勾結,這才故意裝出特別重視秦行之的愛才姿態。

當然,也不排除他確實希望秦行之能造出契丹文字。十萬兩黃金雖然貴重,還比不了文字的重要性。

楊旭苦笑:“你確實不差錢,不過大家公務繁忙,就為你封爵之事浪費精力,恐怕也不妥吧?”掃了一眼興致勃勃的孫蒙,“老夫知道你愛玩,這件事八成早就和某人商議過該怎麽玩……”

孫蒙一縮脖子,看不見我!

“行了,就說你們的底線是什麽,大家也別玩坐地還錢的遊戲,盡快落實。時間確實不等人,恨天宮一幹罪犯還等著發落呢。”

“行啊楊老大人,連這個都猜出來了,不愧是老江湖。”秦行之滿臉敬佩。

楊旭拱拱手:“謬讚。”

秦行之轉頭朝孫蒙聳聳肩,敵人太狡猾,沒得玩了。

孫蒙也挺鬱悶,可楊旭剛才就差點他的名了。這位三朝元老,皇後楊采薇的祖父,若是真點名批評他,就算他這個皇帝也得老實挨噴。

於是開口道:“好吧,公爵我們也不指望,我們的底線就是侯爵。諸位同意呢,這單生意就算成了,不同意大家一拍兩散——不對,朕必龍顏震怒!”

侯爵……這個似乎可以接受。

眾臣都看向文良純。

文良純頷首:“以秦聞道開疆拓土之功,當得起一個侯爵的賞賜,微臣沒意見。”

孫蒙龍顏大悅:“文大人就這點好,從不胡攪蠻纏。其他人可有不同意見?”

中書侍郎都同意了,誰還能有意見?

於是眾臣紛紛點頭附議。

“那好,就這麽定了。文大人盡快擬旨,封小道士為白馬侯。咦,朕才發現,這名字不錯呀,白馬猴兒,嘻嘻,哈哈……”孫蒙哈哈大笑。

秦行之不樂意了:“你才是馬猴兒呢。不行,這名字帶著一股濃濃的惡意,貧道不接受!要不這樣,貧道受點委屈,再降一級,做個白馬伯吧。”

說過了,道爺不差錢,寧願少拿點俸祿,也絕不能莫名其妙變成馬猴兒。

孫蒙繼續笑:“你確定這輩子不會再升升了?萬一哪天你又來一次開疆拓土,甚至吞並某個國家,那時還得當馬猴兒,何必多此一舉?”

大臣們心說,瞧陛下這不要臉……咳咳,心氣高得,還吞並某個國家,您到底是覺得小道士多厲害?

“小道士,聽朕的勸,白馬猴兒雖然不太好聽,就像你常說的那句話,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嘛。”

秦行之連連擺手:“絕對不行,貧道是要麵子的人,回頭人家問,小道士你得了個什麽爵位,白馬猴兒,那不得把人笑死。要不這樣,改個名字,叫恨天侯如何?”

孫蒙沉吟:“恨天侯……這名字透著強烈的憤世嫉俗味道,你家祖師爺會不會生氣?”

“總比後人成了馬猴兒強。”

文良純心說爵位名字重要麽?瞎扯個什麽勁啊,大家都挺忙的,於是開口道:“陛下,微臣以為恨天侯挺適合聞道,恰好和他恨天宮主人的身份相呼應。”

孫蒙點頭:“行,那就叫恨天侯。”

敲定封爵之事,孫蒙決定略微表揚一下自己。

“現在想想,朕當初派小道士去契丹,這個決定簡直是神來之筆!由此可見,朕的英明神武簡直驚天動地,說千古一帝也是毫不誇張滴。”

楊旭勸道:“陛下,這種事一般不自誇。”

“廢話,朕倒是想聽你們誇,可都不出聲啊,楊老大人你說,我這個皇帝是不是做得太憋屈?”

楊旭沉默了。

大臣們也很有默契的沒有搭這個話茬。

拍馬屁是做官的基本功,說實話大家對誇皇帝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問題是當今陛下屬於人來瘋型,不誇他都能鬧騰個沒玩,若是誇興奮了,他還不得上天呀。

孫蒙見眾人不說話,頓時垂頭喪氣。

按照常理,這種情況下,孫蒙會求助秦行之。

然而他十分清楚,兩人一起玩兒沒問題,讓小道士拍他的馬屁,恐怕不僅享受不到樂趣,小道士必定拍偏,最終得把馬腿拍腫了。

行,不誇就不誇,朕回宮讓楊采薇誇。

孫蒙說道:“有功必賞,有過當然也要必罰。這次小道士,不,恨天侯立下大功,但某些人就做得不好,朕以為,必須嚴肅懲處!”

大臣們麵麵相覷,陛下這是說誰呢?

沒法不驚奇,大家都比較了解皇帝,這位就不是個講原則的人。他封賞小道士,與其說是遵守“有功必賞”的祖訓,不如說是終於有了個借口給小道士封爵。

如果沒人攔著,他根本不需要小道士立功。

同樣,孫蒙也不在乎什麽“有過必罰”。金家莊造反他都能隨便赦免,大臣們真想不出還有誰,又是犯了什麽錯,才會讓皇帝主動提議處罰。

搞不好……這又和小道士有關吧?

果然,隻聽孫蒙叫道:“大力營保護小道士不力,朕決定全部關起來,每人每天抽一百鞭子,連續抽三個月再說!至於大力營指揮使許天豪,一擼到底,關進天牢,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用烙鐵烙!”

大臣們聽得直冒汗。

老虎凳大齊沒有,可辣椒水、烙鐵什麽的,大家都聽說過。陛下這是發了狠啦,果然一旦牽扯到小道士,吉祥物也會變身猛獸。

話說回來了,這跟咱們文臣有個毛關係。

文良純說道:“陛下賞罰分明,真乃明君也。”

其他人也紛紛稱讚,總算讓孫蒙小小享受了一把。

西邊的武將坐不住了。

一名老將軍站起身,抱拳道:“陛下,大力營固然有錯,可它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兵馬,二百年來隱居山穀,武藝下降也是可以理解的。末將懇請陛下從輕處罰!”

“是呀陛下,許將軍小夥子不錯。”

“陛下,大力營蓋房子很有一套,末將還想著求他們給我翻新宅子哩。每天一百鞭子,三個月後就沒活人了啊陛下。”

“小道士自己作死,也怪不著大力營吧。”

武將一般性子比較直,在座的大多是勳貴後代,大齊朝堂又一貫寬鬆,因此大家說話就不怎麽深思熟慮。當然,太平年代武將地位不如文臣,武將也明白,他們在治國上插不上嘴,平時也不怎麽發表意見。

比如這個時候吐槽小道士,就是個腦子欠費的表現。

孫蒙生氣了:“朕當初耳提麵命,要許天豪即便把天捅出個窟窿,也必須保護好小道士,結果怎樣?這也就是小道士運氣好,因禍得福,否則他死在恨天宮,朕以後還跟誰一起愉快的玩耍?”

秦行之咳嗽一聲:“讀書!”

“讀書就是玩耍,你不是說了嘛,以玩耍的態度讀書,效果才最好,這叫作……素質教育。”

大臣們一起翻眼,還能再不要臉點麽?

大家都曾經寒窗苦讀,才能脫穎而出,一步步成為朝廷重臣。結果您說讀書就是玩兒,置我們這群聖人弟子於何地。

武將也一樣,讀兵書、練武藝,這都是本分。

盡管能站在朝堂上的大多數武將都是勳貴之後,坐吃等死之輩居多,那也不能否認,仍然有人勤學苦練——這次討伐恨天宮的大將軍,就是他們中間選出來的。

秦行之感受到四麵八方鄙視的眼神,苦笑道:“這是咱們的獨門技巧,陛下怎能隨便說出來?到時候所有人都以玩耍的態度讀書,顯不出你我的能耐了啊!……至於說大力營,貧道以為,他們並沒有什麽過錯。”

孫蒙不悅:“配合點,朕這是給你出氣嘞。”

“講道理,大力營和五長老有可比性麽?這事貧道從未怪過他們,我甚至認為他們有功。要知道,麵對那種級別的怪物,傷亡又快又猛,換成其他大齊軍,說不定早一哄而散了。”

武將們看秦行之的表情就複雜了。

這個橫空出世的小道士,經常搞得文臣頭疼,說實話武將雖然不說,心中還是暗爽的。

文武之爭是永恒話題,無論哪個朝代都無法避免,這是理念差異所致。文臣講究依禮法治國,也就是講道理,武將則信奉武力碾壓,打服為止。如果哪天武將崇尚講道理,國家必定積弱而亡。反過來說也一樣,若是文臣喜歡動拳頭,暴政必然出現。

因此文臣看不起武將,武將對文臣也沒什麽好感。

可惜,鬥嘴皮子武將毫無優勢。

小道士胡攪蠻纏,偏偏皇帝還不生氣,文臣拿他沒辦法,武將們看著就解氣。

然而這次討伐恨天宮,讓武將們不知該感謝秦行之出手從而少死許多人,還是該痛恨秦行之以一己之力降伏恨天宮,搶去了大軍的功勞。

現在小道士為大力營開脫,武將也很矛盾。

他說大力營有功無過,這符合武將們的訴求。可他偏偏多加了一句,說換成其他大齊軍,說不定早跑了,這就讓武將不舒服了。

事實固然沒錯,可當著武將們這麽說,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