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大門洞開,下人整整齊齊分列左右,熊六梅等人則伸著脖子站在中間。在他們身後,擺了個正在燃燒的炭盆。

秦行之遲疑地問老道:“這是要幹嘛?”

“迎接你這一家之主唄。”

“噓,小聲點,別讓熊六梅聽見!”

所謂一家之主雲雲,至少熊大當家的絕對不會承認。別看熊六梅答應嫁給小道士,甚至不抵觸做妾,那隻是她不懂,或者說懶得懂其中的意義。對熊六梅來講,她才是一家之主,即便做妾也改變不了這個真理。

偶爾聽小道士的話,那是體恤手下。

秦壽滿臉鄙夷:“道爺打死你個沒骨氣的混球。如今你又做官又有錢,還有胡一菲這個保鏢,你還怕她熊六梅作什麽?”

“不懂了吧,這叫疼媳婦。”

“你媳婦是沈憐兒,熊六梅隻是個妾。”老道嚴肅地糾正。他這也是事先打預防針,省得徒弟知道賜婚聖旨出了問題,頭腦一熱惹出什麽亂子。

秦行之不以為然:“我家不講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

小道士有個夢中世界,或者說,他是穿越者。雖然他不排斥三妻四妾,甚至一直心向往之,內心深處的負罪感也是難免有一些的。

話說回來,即便堅持一夫一妻,難道把熊六梅推給別人?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上,還有誰能忍受熊六梅那臭脾氣?推給誰,那都是害人家丟蛋蛋。

白牡丹同樣如此,文藝女青年,脾氣挺倔,出身不好吧,還不願過平淡日子,給誰做妾恐怕都得鬱鬱而終。

所以說,道爺絕不是喜歡做種馬,實在是這個世界太落後,而道爺思想又太先進,不得不出麵拯救那些深受封建製度殘害的美女。

熊六梅的吼聲傳來:“小道士你和老道嘀咕什麽呢,沒見大家都在等你啊?趕緊給老娘過來!”

“欸,來啦。”

秦行之屁顛屁顛跑到眾人麵前。

白牡丹拉了一把熊六梅。

熊六梅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

白牡丹深情注視秦行之,然後彎腰行禮:“恭迎老爺回府!”

所有人同時行禮,齊聲呼應:“恭迎老爺回府。”

注意,這裏說的所有人,不僅包括下人,也包括雙胞胎、李春娘、二柱子,乃至……

熊六梅!

別人這麽恭敬,小道士可能也會很意外,但至少還能理解。熊六梅這一嗓子,小道士的臉色頓時巨變,噌一下往後跳開:“什麽情況!”

實話實說,小道士被嚇到了。

老道也一臉鬱悶:“你成老爺了,置道爺於何地?”

秦行之盯著熊六梅:“梅姐,你吃錯藥了?”

熊六梅瞪眼:“你才吃錯藥了呢!妹子,老娘就說不能對他太好吧?這家夥是個賤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貨,你看把他得瑟的。”

秦行之怒了:“您瞧清楚,貧道這是得瑟麽?我這是嚇得!”

“大家叫你老爺,你怕什麽?”

“別人叫也就算了,可你熊六梅冷不丁這麽玩兒,道爺心髒受不了呐。”

熊六梅撇嘴:“牡丹妹子說了,大家都叫,我一個人不叫不和諧,所以老娘勉為其難的配合一下大家罷了。怎麽,難道你以為老娘以後就叫你老爺了?哇哈哈哈,長得美,想得也挺美。”

秦行之鬆了口氣,這才符合熊大當家的定位嘛。

不是他賤,而是十分了解熊六梅的性格。

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即便是跑龍套的路人甲也有自己的個性,隻不過很多人沒機會表現而已。熊大當家的之所以是熊大當家的,正是因為她的獨特個性。假如她真變得跟白牡丹一樣知書達理,不是她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白牡丹再次開口:“請老爺回府。”

“不準叫老爺,我有那麽老麽?”

白牡丹神色十分堅定:“您如今是朝廷官員,前途遠大,正所謂家有家規,身為一家之主,怎能隨便讓人稱呼小道士、小道長?就應該叫您老爺。”

“你瞧,老道都快哭了……好了白牡丹,你學的那些規矩,在咱家不好使,貧道身為道祖苗裔,就喜歡被人叫小道士,這叫幹一行愛一行。再說了,稱呼隻是個代號,無所謂,說到這裏,貧道還沒批評你亂改名哩。”

白牡丹表情一黯:“妾身錯了,我不該擅自做主。”

“你還是不明白,這跟擅自做主沒關係,主要是你取的名字太驚悚。”

白牡丹一直不理解,小道士為何不喜歡白潔這個名字。但現在大家都站在外麵,顯然不是探討的時機。

“請老爺……公子跨過炭盆。”白牡丹指向身後的火盆。

小道士早就注意到火盆了,他還奇怪呢,大夏天的生個火盆放身後,這誰呀,腎虛到如此程度?現在聽白牡丹的意思,自己還要從上麵跨過去……

“什麽意思?”秦行之問。

熊六梅嘿嘿笑:“烤蛋唄。”

白牡丹微微皺眉。熊六梅為人豪爽,沒任何心機,白牡丹擔心的勾心鬥角根本不存在,說實話她十分喜歡熊六梅。隻是這家夥嘴巴沒個把門的,挺讓人頭疼。

白牡丹解釋:“公子出使契丹,又隨大軍征戰,如今凱旋而回,身上難免沾染了殺伐之氣。跨火盆能清除晦氣,這是密州等許多地方的習俗。”

秦行之恍然大悟。

越是道士,其實越不信這些,他們隻相信天道循環,相信道祖神仙。如果跨火盆就能消除殺伐之氣,犯罪成本未免也太低了。

但這跟被稱呼老爺性質不同,不是什麽大事,老是駁白牡丹的麵子也不妥。

於是和老道、胡一菲先後跨過火盆,然後沐浴更衣,這才算洗盡征塵,正式回歸家園。

大家在客廳坐定。

秦行之肯定是要顯擺的,把自己這趟契丹之行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成為恨天宮主人這麽牛逼的成就,當然要大說特說,雖然事實上棒槌才是恨天宮主人,可他們不知道呀。小道士沒打算一直對熊六梅等人隱瞞真相,但先裝個逼再說。

熊六梅皺眉:“這麽說,你確實遇上危險了?”

“風險和機遇並存嘛。”

“你是幹什麽吃的?”熊六梅怒視胡一菲。

秦行之連忙替胡一菲解釋:“她可沒偷懶,為了阻擋恨天宮長老,差點連妖丹都爆掉,要不是運氣好,恐怕你們再也見不著她了。”

熊六梅這才放過胡一菲,但臉上的表情仍然十分糾結:“恨天宮長老真有那麽厲害,連狐狸精都打不過他們?”

雙胞胎互相看看,滿臉忐忑。

什麽妖丹?什麽狐狸精?是在開玩笑,對嗎?

秦行之點頭:“確實挺厲害,恨天宮主滅絕更厲害,連李奉常都說很難殺死他。當然了,他們再厲害也得聽道爺這個恨天宮主人滴,所以,我才是最牛的。”

“天下怎麽有那麽多高手啊,還讓不讓人活了?”熊六梅痛苦地叫道。

“咦,梅姐不是不追求武功了麽?”

“話是這麽說,誰不想天下無敵。老娘以前在雲門山呼風喚雨,就沒見過什麽高手……小白狼和插翅虎武功也算不錯,單打獨鬥老娘不怕他們!如今倒好,隨便出來個家夥就比老娘厲害,太鬱悶了。”

秦行之安慰道:“沒事,他們都不如你美。”

熊六梅看了眼胡一菲:“狐狸精就比老娘美。她好歹修煉了二百多年,比我厲害也就算了,居然一點都不變老,天理何在?”

胡一菲洋洋得意:“有本事你也做妖怪呀。”

雙胞胎臉都白了。

秦行之不理會鬱悶的熊六梅,這種事不用勸,過一會兒熊六梅自己就想開了。

“咦,你們姐妹倆為何發抖?”

“沒……沒什麽。”秀妍搖頭。

秀麗遲疑道:“小,小道長,胡姐姐,她真的……”

“沒錯,當初貧道就說過,我家有殺人不眨眼的,還有吃人肉的,胡一菲就是後者。不過你們別擔心,吃人肉那是從前,她已經戒了。”

“戒,戒了?”

胡一菲不滿地白了秦行之一眼:“你才吃人肉呢,做妖獸時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吃沒吃過還兩說,人肉又不好吃。”

熊六梅撇嘴:“嗤,沒吃過你能知道不好吃?”

胡一菲怒道:“你也沒吃過屎,就知道屎不好吃。”

白牡丹是知道胡一菲妖怪身份的,當初她被胡一菲卷起飛回京城,也嚇得不輕。在老道眼裏,她和雙胞胎不同,是已經敲定的徒弟媳婦,一些秘密自然要告訴她。

於是對雙胞胎說道:“秀妍秀麗,胡一菲是自己人,她不會害我們的。另外,她是狐狸精的事,你們知道就好,不要隨便往外說。”

雙胞胎心想,往外說?光聽聽就已經心驚肉跳了,誰敢和人說這個?

秦行之發現白牡丹情緒不高。

雖然表麵看,因為自己回家,白牡丹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可一旦安靜下來聽別人說話,眼中時不時就會露出鬱鬱之色。

“牡丹,你有心事?”

白牡丹不是熊六梅那種大大咧咧的人,秦行之覺得有必要問清楚。要知道,心高氣傲的女文青最容易憋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