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子和小慶興高采烈地走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秦行之不無擔憂:“師父,你這麽忽悠人家,真的沒問題?”

“別胡說,道爺哪兒忽悠他們了?”秦壽不同意秦行之的說法,“我這個解決辦法,就是馬知州親自來了,也得說個服字。”

“呸,你讓人家假結婚,根本沒可能生孩子,馬知州不罵你才怪。”

“飯得一口口吃,親都成了,生個孩子有多難?馬知州是明白人,對人性比你我了解,人最怕的是堅持不屈,隻要有一次妥協,後麵就很容易繼續屈服了。”

秦行之大奇:“沒看出來呀,老道你還挺有經驗……給你徒弟說句實話,以前肯定經常屈服吧?”

“那是……絕對沒有的事!行了小子,你管道爺是不是忽悠人,馬公子又不是你兒子。你現在應該關注的,是回京和沈憐兒成親,盡快生個兒子。”

“就是不知哪家閨女會倒黴?”

秦行之咂吧著嘴,轉身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馬知州風風火火趕到大營,跳下馬車和大將軍說了幾句,就讓人四處尋找秦壽。

把老道嚇得夠嗆。

“多謝老道長幫忙勸說犬子!”

馬知州見到老道,二話不說就給他深深鞠了一躬,抬起頭,滿臉都是感激之色。

昨天酒宴散場,馬知州回家後,發現兒子正等著自己。隨口問了一句,結果兒子當場表示,希望能盡快成親。

這可把馬知州樂壞了。

秦壽猜得基本正確,馬知州早就知道馬公子和小慶之間的事。他比秦壽更了解兒子,馬公子這種行為,和孌童完全不是一個性質。馬知州厭惡孌童,但如果能夠選擇,他寧願兒子隻是普通意義上的龍陽之好。

他在等,等兒子有一天幡然醒悟。可惜他畢竟沒有親身體驗,並不明白馬公子的取向本身出了問題,並非一時糊塗,是改不過來的。

馬公子忽然答應成親,馬知州大喜之下,自然要詢問一番。

馬公子不可能把老道的主意全盤托出,就告訴馬知州,老道和他促膝談心,教育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終於讓他明白成親的重要性。

於是馬知州決定第二天來感謝老道。

說實話,這其中恐怕有借機和小道士攀關係的成分,但絕對很少,馬知州是真心誠意感激老道。

明白了馬知州的來意,秦壽自然不再害怕,擺出一副有道高人的做派,和馬知州談笑風生。

感謝得有個感謝的態度,馬知州可不是空手來的,讓人把馬車上的禮物搬下來,擺在秦壽麵前。

這下秦壽笑得都能看見小舌頭了。

不是貪圖這點東西,徒弟賺錢本事大,老道還真看不上這些禮物。關鍵是意義非凡,曾幾何時,道爺也能有讓人主動送禮的一天!

這可不是看在徒弟的麵子上,更不是忽悠人……呃,也許稍有點忽悠人的成分,但忽悠的是馬公子,不是送禮的馬知州嘛。總之,這次完全是道爺自己賺來的麵子!

馬知州熱情邀請老道長師徒,如果方便的話,等自己兒子成親那天,一定要來喝喜酒。

聽聽,“老道長師徒”,不是“小道長和您師父”,就是順耳呐。

……

大軍繼續前行,某天秦行之的棒槌終於成功突破恨天法門第二層,黴運也似乎完全消失了。當然,棒槌的能力並沒有什麽肉眼可見的變化,如果強說有,那麽和當初突破第一層差不多,表麵好像變得更粗糙了。

大軍也終於抵達京城。

皇宮,皇帝的寢宮福寧宮。

高升正指揮著幾個小太監,給孫蒙整理衣冠。

孫蒙不安分的扭動身體:“怎麽這麽慢?快點,否則朕讓侍衛把你們抓起來彈丁丁,一百下呀一百下……哎呀,好懷念那些快樂時光!”

高升低聲催促小太監幾聲,猶豫了一番,開口道:“陛下,文大人再三囑咐,這次迎接大軍班師,圍觀百姓極多,您可一定要……那個,那個……”

“注意形象嘛,朕明白。”孫蒙隨口答應,那心不在焉的樣子,很難說服高升他聽進去了。

“還有一件事。”高升不得不繼續提醒,“文大人說,這次陛下出城,主要是接受大軍獻俘,彰顯我大齊軍威,不是迎接小道士,因此不宜和小道士交談太多。”

孫蒙樂了:“朕和小道士這麽久沒見,多說幾句話怎麽了?文大人管得挺寬啊。”

“老奴覺得,文大人也是為陛下著想……”

“閉嘴!”孫蒙生氣了,“張口文大人,閉口文大人,你到底是朕的人,還是文良純的人?”

這個指責就太嚴重了,高升激靈打了個冷戰,撲通一聲跪倒,腦袋把地碰得砰砰響:“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孫蒙擺擺手:“起來吧,朕知道你是無心的。高升呀,你也活這麽大歲數了,怎麽就不長進呢?朕承認,文大人絕對是為我好,但你要永遠記清楚,誰才是你的領導,是我這個皇帝,而不是文大人。”

高升戰戰兢兢站起身,連連點頭稱是。

心中則罵了自己不知多少遍。

陛下確實非常仁慈,一般情況下,甚至逼急了都沒有懲罰宦官宮女的意識。但這並不代表他永遠不發怒,永遠對自己這種奴才仁慈。一旦某個底線被碰觸,比如小道士,他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就像陛下教訓得那樣,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犯這種幼稚的錯誤?不應該呀!

孫蒙看了眼高升:“朕聽人說,你原先也是鴻蒙派弟子,論起來還是老道的師兄?”

“老奴進宮前,確實是鴻蒙派弟子。”

高升一邊回答,一邊暗罵,誰他麽嘴賤告訴陛下這個?這下可好,太後知道,陛下也知道,到時候一旦小道士失去聖寵,自己不陪葬都不行。

孫蒙摸著下巴:“可惜了……”

高升心中一凜,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好好的鴻蒙派弟子不做,非要進宮做太監,簡直就是小道士說的傻逼。高升啊,如果當初你不離開鴻蒙派,小道士就是你的徒弟了,根本沒老道什麽事兒。老道那副尊容你也看見了,朕覺得你比他敞亮多了。”

高升沒法回答,隻能訕笑。

若是能回到過去,孫子才自宮做太監!

當然,陛下的說法也不對,如果當初自己沒做太監,也不可能收秦行之做徒弟。就咱家這個執行力,這個幹勁,怎麽著也能混出個名堂,不可能讓師父吃一輩子苦,臨了埋在武當山下,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

既然能混出名堂,收徒弟當然要精挑細選,不可能從路上隨便撿個快餓死的孩子。

不過對這個便宜師侄的強大折騰能力,高升不得不說一個服字。小子成天瞎胡鬧,結果如何?發財發到契丹,做官吧,還兩國兼有,如今更是立下開疆拓土的大功,這簡直是……對腳踏實地之人的莫大嘲笑!

可惜啊,都成恨天宮主人了,還回來幹嘛?

孫蒙也在想心事。

沒錯,不著調之人,他偶爾也會思考——隻不過孫蒙的思考方式比較另類,他不在心裏想,而是自言自語,直接忽略身邊有人,能聽到他說話的事實。

“文大人忽悠人,說什麽小道士回來再研究封爵,這樣他才能顯擺。一開始朕覺得挺有道理,可朕這麽聰明的皇帝,怎麽可能被他騙到?這不科學!”

高升心說,陛下都懷疑自己的忠心了,必須補救呐,連忙奉承:“陛下明察秋毫之末,文大人想欺騙陛下,純屬不自量力,更是取死之道。”

“別插話,朕在想心事,沒征求你的意見。”

“呃,奴才尊旨。”

高升一頭霧水。

孫蒙繼續“想心事”:“朕不就是打算給小道士封個王嘛,多大點事兒?再說了,朕漫天要價,你們坐地還錢,這才符合遊戲規則,直接掀攤子幾個意思?”

高升不敢再搭茬,心中卻暗暗咋舌,封王不是多大點事兒?這天下,不,古往今來,除了咱這位陛下,恐怕也沒誰了。

“他們以為拖延能解決問題?哈,小道士回京,和朕珠聯璧合……不對,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算了,總之是二一添作五,強者愈強,戰鬥力翻個百八十倍毛毛雨啦。”

“朕承認你們都是人精,可咱們臉皮厚啊。”

“顫抖吧,你們這些凡人!”

孫蒙越想越興奮,小道士回來了,無聊的日子終於到了盡頭,快樂就在前方。不綁竄天猴朕都能上天,因為朕和小道士就是倆竄天猴,試問天下有誰能阻擋。

“別弄了。”孫蒙喝退幾個小太監,意氣風發當先走出寢宮,“高升,我們走,和朕一起迎接小道士。”

“陛下,是迎接大軍。”

“都是一碼事,少廢話,再多嘴信不信朕不帶你去看熱鬧?”

高升哭喪著臉,心說陛下呀,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喜歡熱鬧?如果可以選擇,奴才寧願蹲自己屋數錢玩兒,到時鬧出笑話省得擔責任。

大軍不歸駐地,一路耗費錢糧來到京城獻俘,就為了宣揚大齊赫赫軍威,給百姓自豪感,給周邊國家震懾。

說白了,就是一個國家在裝逼。

裝逼這種事,絕對不宜關起門來自己偷偷進行,看見的人越多,效果越好。

於是城外就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