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再靈通,馬知州畢竟不在朝堂,並不清楚皇帝的“胖子”外號。別說他了,大多數朝廷官員其實也不清楚。秦行之還沒不靠譜到不分場合亂叫孫蒙胖子的地步——當然,偶爾說順嘴另當別論。

至於吳大頭的下落,除了孫蒙和他的“前侍衛”,這世上恐怕再也沒人知道了。

馬知州表功完畢,在大將軍的帶領下繼續和將軍們攀談,最後朗聲道:“大軍凱旋,眾位將軍勞苦功高,本官在密州府略備薄酒,為諸位將軍、為我大齊賀。”

大將軍略微推辭一番,順勢也就答應了。

按說大軍出行,將軍們是不能隨便脫離自己的隊伍的,然而這是在大齊境內,大家又是得勝班師,喝酒吹牛,也是宣揚軍威的一種方式。

於是眾人走出大帳,準備去密州府喝酒。

秦行之拒絕了馬知州的邀請,他不喜歡喝酒,而且老道沒有官身,這種場合老道是不能參與的,小道士決定忍痛放棄湊熱鬧的機會,做一回孝順的徒弟。

馬公子和小慶卻湊了過來。

小慶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一直很感激當初秦行之救他,恭恭敬敬給秦行之躬身行禮。

馬公子就不怎麽講究了,笑嘻嘻地拍秦行之的肩膀:“小道士,聽說你在京城混得不錯?”

秦行之閃身躲開。

到現在他也分不清馬公子是攻是受,可無論哪一樣,取向正常的小道士都無法接受馬公子的親熱。

“還行吧。”秦行之敷衍一句,繼續道,“你混得也不錯,都有資格拜見大將軍了。有個做知州的爹果然等於選了簡單遊戲模式,肯定做官了吧?”

馬公子搖頭:“沒做官,我這次是以密州府讀書人代表的身份來的,本公子可是密州府出了名的才子。”

“就你還才子,你爹不知出了多少力呢。”秦行之滿臉鄙視。

馬公子並不惱怒:“你以為我喜歡做這個才子?實話跟你說吧小道士,如果能夠選擇,我寧願隱居深山,當然,必須和小慶一起隱居。”

小慶滿臉癡情的看著馬公子。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場,特別是馬知州,或許小慶已經依偎到馬公子的懷裏融情蜜意起來。

秦行之後退一步:“別秀恩愛,道爺受不了這個。”

馬公子歎息一聲,鬱鬱道:“小道士,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和小慶,世上就沒任何人能接受我們這種關係……”

秦行之擺手:“道爺說過我不能接受了嗎?好吧,貧道承認我確實看不慣這些,但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真的?”馬公子很意外。

“隻要別選擇貧道就行。”

馬公子樂了:“你想多了,感情這種事跟外表沒有任何關係。你小道士雖然長得還行,可本公子完全不在意好不好?我喜歡的是小慶,即便他是醜八怪也一樣。”

小慶低聲但堅定地回應:“我也隻喜歡公子。”

“嘔——”

秦行之抹了把嘴,訕訕對怒目而視的兩人解釋:“尊重歸尊重,你也不能禁止貧道惡心啊,二位見到人家男女親熱,是不是也不舒服?”

馬公子和小慶對視一眼,同時點頭表示同意。

“沒想到你小道士居然能理解我們,看來本公子的想法是對的!”馬公子雀躍道。

“什麽意思?”秦行之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和小慶太難了,成天擔驚受怕,既怕被我爹知道害了小慶,又怕我們兩個的關係傳出去,影響我爹的仕途。有時我就想,如果躲進深山就好了。可惜我了解我爹的脾氣,如果我敢玩消失,恐怕他會氣出毛病。”

“你還挺有孝心,不過和貧道說這些有什麽用?”

“小道士,聽說你不僅成了皇帝的侍讀,而且還在京城開了一家符籙店,生意很火爆。”

“嘿,你知道得還不少,莫非在監視貧道?”

“絕對沒有!你還不知道吧,如今密州府的道觀也開始製作新符咒了。別人不清楚,本公子卻知道,這一切的源頭正是你的符籙店。奇怪我是怎麽知道的?很簡單,身為一個才子,偶爾跑我爹的書房找書看,不僅正常,而且值得提倡。至於知州大人的往來書信,我絕對是不小心看見的。”

秦行之啞然,果然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家夥別的不好說,至少睜眼說瞎話的做官基本功合格。

馬公子繼續道:“我在想,與其擔驚受怕,不如遠離危險。所以,我和小慶去投奔你,給你符籙店做工,你覺得怎麽樣?”

“哈?”秦行之頓時色變,“想得美,絕對不行!”

“為什麽?”馬公子鬱悶了。

本公子說了半天,你小道士就算不同意,也別拒絕得這麽堅決好不好?很傷人的。

“符籙店生意被搶光了,不賺錢。”

“無所謂,反正你也不缺錢。”

“這話說的,道爺不缺錢那是我會貪……咳咳,那是道爺賺錢本事大,我憑什麽白養活你們倆?”

“本公子有錢,不要你的工錢。”

秦行之被他的邏輯逗樂了:“馬公子,你自己想想,你的話是不是很沒道理。既然你不缺錢,幹脆和小慶一起找個地方隱居過日子就是,何必給貧道打工?”

“那多無聊呀。”馬公子一本正經,“再說了,我剛才講過,如果我玩消失,我爹會急出毛病的。投奔你就不一樣了,你現在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我爹肯定願意我和你在一起……”

“停,咱能別用‘在一起’這三個字嗎?”

“總之,自從聽說你要經過密州府,我想來想去,發現隻有投奔你才最合適。我爹肯定不願我遠離,正好你在京城,他以後也會去京城,這簡直就是完美的選擇!”

“你們完美了,道爺還活不活?”

“你這話本公子聽不懂,我們給你做工就是個借口,又不要工錢,你怎麽就不能活了?”

秦行之心說,你爹是不知道你和小慶的關係,才能相安無事。如果道爺真收留你們,你倆膽子一大,肆無忌憚地秀恩愛,道爺惡心倒在其次,讓你爹聽到風聲,我到底幫誰?

小道士很了解自己,但凡進入他的圈子,一旦有什麽衝突,他恐怕很難袖手旁觀。

這不僅包含了雙胞胎、李春娘、二柱子等人,甚至也包括買回家的那些仆人和婢女。

“兩位,可否容貧道說幾句?”秦壽的聲音傳來。

老道在旁邊看了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決定出手拯救愛徒——好吧,他比秦行之還不願馬公子二人加入。萬一徒弟被他倆傳染,改變了取向,老道抱孫子的希望可就破滅了,這如何能接受?

馬公子和小慶看向秦壽。

老道雖然長得寒磣了點,好歹是小道士的師父,如今有求於人,不得不對老道保持足夠的尊重。

“馬公子,貧道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憑什麽覺得,你父親不清楚你和小慶的關係?”

老道一句話就把馬公子說愣了:“他當然不知道,否則早和我急了,小慶恐怕也……”

“你錯了!”老道打斷馬公子,“身為一州之長,積年的官兒,你這點勾當根本不可能瞞過他。不說別的,這些年你混跡青樓,難道馬知州就不知派人偷偷調查?”

馬公子悚然而驚。

對呀,自己假裝喜歡逛青樓,老頭兒一開始也是著急上火,後來不知為什麽就慢慢不管了,頂多搖頭歎息幾聲。這麽說,他難道真的知道底細?

老道繼續道:“他不管你,是因為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至於說沒有對小慶不利,那是因為他明白,幹掉小慶治標不治本,你隻會再找一個新的。”

“胡說,小慶沒人能代替!”馬公子怒了。

老道笑著擺手:“你這麽想,可你父親不這樣認為也是白搭。馬公子,其實龍陽之好自古就有,真不算什麽大事。”

“我們才不是什麽龍陽之好……”馬公子反駁,“我們是真愛!”

小慶也憤憤然怒視老道。

老道一拍手:“問題就出在所謂的‘真愛’上!要知道,龍陽之好是小疾,耽誤不了娶妻生子。可你們兩個非要玩兒真愛,這就麻煩了。馬知州可以容忍你和小慶的關係,卻無法容忍你為此不近女色……貧道相信,你父親一定經常跟你提成家的事吧?”

馬公子終於露出敬佩之色:“他確實經常提,不過我一想到要和女人成親,就覺得十分惡心,每次都很不耐煩地走開了。”

“所以嘛,你擺明了厭惡女人,馬知州非常清楚,殺小慶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有可能讓你傷心過度,萬一想不開玩殉情,那可就倒黴透頂了。”

馬公子恍然大悟:“醍醐灌頂呐!”

老道暗中得意,道爺闖**江湖這麽多年,什麽奇葩沒見過,有人隻對貓狗充滿性趣,說出來嚇死你!這點小事兒,自然經不起道爺分析。

“貧道認為,馬知州現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娶親生子。隻要你能滿足他這個要求,你和小慶的事,他完全可以一輩子裝不知情。”

馬公子滿臉為難:“我對女人沒什麽偏見,可連想到要做那種事我都惡心,何況是真做?這絕對不行。”

秦行之差點笑出聲來,瞧人家這說法,“對女人沒偏見”……

老道不以為然:“你傻呀!那種事隻要你不肯,誰還能跑你夫妻**強迫你?隻要你答應娶妻,隨便找些諸如‘我身體有問題’之類的借口,靠吃藥看病也能敷衍個三五年。等實在拖延不了,再想別的辦法就是。”

馬公子看老道的眼神已經從敬佩變成驚為天人。

這老道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