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原本打算讓恨天宮長老送耶律宗全和阿朵兒——當然,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隻送走耶律宗全,把阿朵兒拐帶回大齊。

帶一隻契丹公主回家,這絕對是露臉了。

可惜阿朵兒並不願意離開契丹。

拋開所謂“幫父皇”這個理由,阿朵兒以女性獨有的直覺判斷出,秦聞道對她似乎沒多少感情,相對於她這個人,更感興趣的是她公主的身份。或者說,帶一個契丹公主回國的榮耀感。

否則,阿朵兒的選擇恐怕會有所不同。

既然阿朵兒執意要走,秦行之想了想,覺得讓恨天宮長老送人不合適。掐耶律宗全的脖子,小道士喜聞樂見,可掐阿朵兒不行啊。

正好,李奉常也要離開。

嶗山道長一開始來恨天宮,主要是為研究恨天法門。後來大齊討伐恨天宮,他不願看到大齊軍被滅絕擊潰,隻好留下監督滅絕。如今,真正的恨天法門小道士給他看過,恨天宮也投降了,過足旅遊研究雙料癮的李奉常,就打算回嶗山。

於是,秦行之幹脆請李奉常送耶律宗全父女。

耶律宗全和李奉常走到秦行之麵前。

耶律宗全首先開口:“都林牙,朕在臨潢翹首以盼。”

李奉常不甘人後:“秦道友,貧道在嶗山等你。”

“停!”秦行之叫道,“你倆商議好的還是怎麽地?貧道可沒說要去臨潢。至於嶗山,去肯定是要去的,好歹等貧道成了親,過足了……啊呸,我的意思是,道士很忙,我師父一直盼望我成家哩。”

耶律宗全笑了:“都林牙恐怕沒什麽選擇。”

“這話說的,誰敢逼道爺?”

“你將白馬山送給大齊,難道不需要商議兩國邊界劃分?這事兒是你開的頭,大齊朝廷肯定要讓你來契丹處理,假如大齊皇帝求你,你能拒絕嗎?”

秦行之頓時啞口無言。

李奉常說道:“秦道友,貧道來契丹前,曾和嶗山諸位長輩研究過,你的問題,我們恐怕沒本事解決。而且,現在看來,它也不一定是壞事。”

“那您還讓我去嶗山?”秦行之失望了。

“嶗山風景優美,上清宮環境清幽,過來住一陣子,洗滌一番心靈也是好的嘛。再說了,你弄到的那些法寶來曆不明,貧道不敢隨便收,可你自己拿著,萬一被人認出來,恐怕很麻煩。你帶它們去嶗山……”

“把寶貝藏起來!李道長說得太有道理了,貧道一定盡快去嶗山。”

“這就對……不對!你想什麽呢?不是藏起來,而是大家一起辨別清楚,該送還的送還給人家,無主的也要搞明白用途。”

秦行之很不樂意:“送還,憑什麽?”

小道士這輩子就沒見過法寶,還打算靠它們換點好東西呢。畢竟金銀對真正的高人,比如李奉常,沒有絲毫吸引力,法寶就不一樣了,換點丹藥什麽的,鴻蒙派好歹也能闊氣一回。

李奉常被他貪財的樣子氣笑了:“秦道友,你以前喜歡金銀……”

耶律宗全忍不住插話:“他現在也喜歡。”

“好吧,你一直是個貪財的性子,如今得到這些法寶,不舍得送還給人家,貧道能理解。不過你想岔了,把人家門派的寶貝送回去,你覺得他們會少了你的好處嗎?不是貧道自誇,有嶗山道長背書,他們不僅會給你足夠的報酬,還得欠你一個人情。”

秦行之半信半疑:“萬一有人和貧道一樣沒節操……咳咳,萬一有人就是不要臉呢?”

“華蓋派和鴻蒙派聯手,誰敢?”

秦行之思考一番,點頭:“知道李道長是為我好。行,等貧道成了親,就帶媳婦兒們去嶗山旅遊。”

“啊?女眷就不用帶了。”

“那可不行,你一個禁欲的道士,完全不懂新婚夫妻根本分不開的道理。好了李道長,都是化神期高人了,還搞什麽男女有別?”

李奉常心說這是什麽狗屁理論,合著高人就不分男女了是吧?我就是成了神仙,那也耽誤不了男女有別。

不過他也沒繼續反對,否則小道士纏雜不清起來沒完沒了。

李奉常轉向耶律宗全:“陛下,你看是否現在就上路?”

“李道長稍等,朕還有幾句話和都林牙講。”

耶律宗全拉著秦行之往遠處走了幾步,低聲道:“都林牙,阿朵兒你不用擔心,朕給你留著!”

秦行之樂了:“留著是幾個意思?”

“嗬嗬,都林牙就別裝了,朕不信你不喜歡阿朵兒。”

“喜歡確實喜歡,不過陛下,從貧道來契丹,你就一直往外推銷阿朵兒,我可以理解為你怕耽誤了女兒。可現在你都打算改革了,以後無論契丹人還是漢人,有才學的肯定越來越多,你又何苦盯著貧道不撒手?”

耶律宗全心說,你以為我想?你他麽莫名其妙擁有了恨天宮,契丹要想不受欺負,全指望你,朕放手才是腦子有問題。

“都林牙不必多問,總之一句話,阿朵兒看不上別人,朕也一樣。朕會替你盯著,誰敢動壞心思,朕立刻弄死他!……不過你也替阿朵兒想想,別讓她等太久。”

“算了,隨便您。”秦行之滿臉無奈。

至於心中是否竊喜得意,就隻有他自己清楚了。

兩人回到李奉常麵前,耶律宗全衝李奉常點頭表示可以走了。李奉常朝秦行之打了個稽首,將拂塵往外一扔,呼啦一下變成巨大一團裹住二人,隨後帶著拂塵升到高空,猛然一個加速,瞬間消失不見。

“又顯擺……”秦行之酸溜溜嘟囔。

大齊軍派出的一營人馬正在白馬山勘察。

既然要把白馬山變成大齊領土,那麽一個恨天宮,甚至一座白馬山遠遠不夠。什麽叫領土?不是說派兵駐守就是領土,必須有居民才算。而單獨一座山,除了恨天宮這群高手,普通人是沒法生存的。

周邊草原,必然要劃出一部分,供老百姓建立村莊、開荒種田。有沒有人肯來是一回事,軍隊有責任把這一切先準備好。

因此,耶律宗全才有等秦行之去臨潢商議邊界的說法。他比不學無術的小道士更清楚,契丹肯定要吐出白馬山周邊一部分草原。

當然,這還是形式主義。

要知道,白馬山孤懸契丹境內,四周都是凶名遠播的契丹人,除非在大齊實在過得淒惶,一般人恐怕寧願要飯,都不會來這裏墾荒。

耶律宗全認為,時間長了,這塊所謂的大齊領土,注定會荒廢,最後仍然隻留下恨天宮。

昨晚回到恨天宮,小道士告訴過耶律宗全,恨天宮法門經過修改,以後會逐漸對契丹人失去壓製作用。如果這是真的,耶律宗全覺得,總有一天,即使不靠道士,契丹也有可能剿滅恨天宮——當然必須是小道士不當家作主,耶律宗全可不敢隨便招惹道門。

大將軍要給孫蒙寫奏折,秦行之順便也寫了封信,讓送奏折的信使帶走。

毫無疑問,這封信裏充滿自誇。

隨後,秦行之隻能先住在恨天宮等待。

等了幾天,聖旨還沒到,老道秦壽來了。

秦行之接到山下大營報告,說有一可疑人物自稱是他師父。開始他還不信,老道思念徒弟可以理解,但以他的為人,即使敢闖契丹,至少也得帶熊六梅做打手吧?

看見老道,秦行之大吃一驚:“老道你還俗了?”

秦壽一身道袍破破爛爛,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樣式,滿身滿臉都是黑泥,連頭發都散開披在肩上,不認識他的人見了,絕對看不出他是道士。

“徒弟,道爺苦哇!”

秦壽嘴一癟,大把年紀的人,抱著徒弟嚎啕大哭。

本以為契丹又不是龍潭虎穴,靠老道一張久經鍛煉的好嘴,加上懷裏的銀子,怎麽著也能順利找到徒弟。誰知現實和理想的差距太遠,契丹人……根本就不講道理!

大多數契丹人聽不懂漢話,老道滿肚子忽悠人的話,一點用處都沒有。

拿銀子出來更慘,不拿還好,一拿出來,對方立刻紅著眼就搶。要不是老道見勢不好一邊扔銀子一邊逃,恐怕早被人活活打死了。

銀子沒了,嘴皮子用不上,老道隻好依靠跳大神鍛煉出的腿腳,在契丹四處流竄。餓了渴了,冒著被打死的危險偷偷找一家牧民解決,睡覺則盡量將就。

應該說他的運氣不錯,至少一路沒遇上狼群。

也是祖師爺保佑,居然被他找來白馬山。

見到大齊兵馬,秦壽熱淚盈眶,終於看見文明人了,道爺這一身本領,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結果哨探看他跟野人似的,完全不給他忽悠的機會,直接把他抓進軍營。

不是老道及時喊出小道士的名字,他恐怕連大將軍都見不著,直接就被砍了。

老道絮絮叨叨說完一路的經曆。

秦行之歎口氣:“師父,你又沒有做冒險家的誌願,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契丹來曆險,到底怎麽想的?”

“混小子,為師這不是怕你有危險嘛。”

“啊呸,就算我有危險,你確定你能幫上忙?你冷不丁跑來契丹,這是祖師爺給臉,如果你被人打死,或是被狼吃了,徒弟去哪兒找你去?咱家那一大堆金銀,你就甘心從此撈不著花?”

“不甘心……”

“再說了,你就做了個噩夢,連熊六梅那種智商都明白不能當真,你這是好東西吃多了,腦子長肥油了吧?”

“道爺問你,遇沒遇上危險?”

“呃……那是湊巧。”

“讓人掐過脖子沒?”

“咦?”秦行之震驚了,“行啊老道,這你都知道,有點意思。”

秦壽奪回主動權,洋洋得意:“那是當然,為師的本事大著哩。再問一句,讓人打得血池呼啦的,鼻子都塌了,有沒有?”

“沒有。”

“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