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鬥了半天嘴,阿朵兒一聲沒吭。

秦行之很納悶,以他對阿朵兒的了解,按說她至少會問剛才耶律宗全大笑的原因吧?再看看阿朵兒,仍然滿臉憂傷,時而還眼神閃爍的看自己一眼。

她怎麽了?

秦行之用眼神詢問耶律宗全。

耶律宗全搖搖頭,臉上露出個苦笑。

小道士要求換牢房,固然是為拖延時間隨口亂說,其實潛意識裏,也未嚐不是因為擔心阿朵兒。要知道和耶律宗全不同,阿朵兒從小就沒受過罪。冷不丁被關起來,待遇一落千丈,連廁所都和她父皇共用一個,心理上很容易出現問題。

秦行之不是木頭人,阿朵兒一個大美女,對他情意綿綿的,他不可能不感動。雖然小道士不願留在契丹,阿朵兒又不願跟他回大齊,兩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現在同為階下囚,秦行之願意照顧阿朵兒。

即使沒本事幫她逃走,好歹客串一把心理醫生,畢竟插科打諢、搞笑折騰,是小道士的拿手好戲。

“阿朵兒,你沒事吧?”秦行之隻好采取主動。

阿朵兒看了眼秦行之,隨後立刻躲開眼神,臉上的憂傷卻越發明顯:“我……我沒事。”

“這幅樣子可不像沒事。阿朵兒你別擔心,貧道之所以要和你們搬到一起,純粹是為了大家說話聊天,不至於太憋悶。貧道是有原則的人,不會真對你不利,再說了,我就算敢動歪心思,你父皇也不答應呐。”

阿朵兒搖頭:“聞道品性高潔,我十分清楚。”

耶律宗全翻了翻眼皮,暗中腹誹,女兒呀,那是你被他那副皮囊迷惑了,世上可有見錢眼開的品性高潔之人?

秦行之訕訕而笑,總覺得阿朵兒在諷刺他。

沒辦法,心虛啊。

阿朵兒幽幽道:“昨晚你跟那個女人……你們,你們……聞道,我明白你是迫不得已,你受苦了!”

秦行之愣住了:“哈?”

“聞道不用強顏歡笑,阿朵兒知道你心裏苦。我心裏也十分難過,恨不能親自用馬刀割下那臭女人的頭顱!”

“停!”秦行之打斷阿朵兒,“原來你在為這個悶悶不樂?”

阿朵兒沉默不語。

聞道如此風度翩翩、文采風流的人物,竟然被金大丫那個醜女人給禍禍了!一想到這點,阿朵兒就是一陣憋不住的心煩意亂。

昨天阿朵兒也見過金大丫的尊容,她絕不相信,秦聞道品味這麽高的才子,會不感到屈辱。

再看秦行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阿朵兒認為他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把屈辱深埋在心底,不肯表露出來。越是這樣,阿朵兒對小道士就越憐惜。

秦行之瞠目結舌:“這個,它真沒有!”

阿朵兒滿臉愛憐:“無須辯解,我不會嫌棄。”

“謝謝理解……啊呸!根本就沒那回事。金大丫倒是想,可道爺是誰,怎會讓她得逞?實話告訴你吧,她被我狠狠揍了一頓,最後捆起來扔牆角了。”

“真的?”阿朵兒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如果發生過什麽,我現在能談笑風生?就算不大病一場,也得吐三天三夜啊。”

“既然你把她捆起來了,為何一夜不回?”

“這……”

“聞道不用說了,阿朵兒相信你。”

阿朵兒一臉“不用再解釋了,我明白你受了傷不願承認,咱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的表情。

秦行之勃然大怒,對耶律宗全道:“你這都教育出的什麽孩子?貧道明明沒事,她非給我按上點事。你倒是幫貧道說說啊。”

耶律宗全搖頭:“你們的事,朕不摻和。”

朕也不信什麽都沒發生過,如何替你解釋?

秦行之又氣又急,口不擇言地叫道:“阿朵兒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什麽都沒發生。還不信?好,道爺豁出去了,這就把棒子掏出來給你看!”

耶律宗全倒抽一口冷氣:“住手!你不要臉了?”

一直在不遠處偷聽的看守弟子也滿臉震驚,這道士果然是個大變態,不僅指望寵物變為人,現在當著人家父親的麵,竟要把家夥什掏出來給人家大姑娘看……他到底是如何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的?

秦行之茫然:“我怎麽不要臉了?”

阿朵兒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時臉終於變得通紅。

“總之朕不準你往外掏!”耶律宗全怒道。

“不掏,你們怎知我是冤枉的?”

“朕相信你,阿朵兒也信你,這總行了吧。”

“不不,貧道覺得還是拿出證據靠譜。再說了,我還打算給阿朵兒演示一番哩。兩位相信我,很好玩兒的,它能隨我的心意變大變小!”

“你……簡直不可理喻!”

因為耶律宗全的暴怒,還有阿朵兒的掩麵蹲牆角行為,秦行之最終也沒機會拿出棒槌。

這讓他有些失落,還想著對兩人顯擺一番呢。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不錯,否則萬一割頭發的仁兄看見,報告給殺入聖,棒槌的秘密就泄露了。

雖說即使殺入聖知道棒槌能變小,也很難把棒槌鎖住,而且金大丫等人也是見識過的,難保哪天會跟殺入聖說起,但能讓殺入聖多迷惑一陣,顯然對拖延時間非常有利。

同住一個牢房,果然比各自分開有意思。

和耶律宗全這個皇帝瞎扯幾句,看阿朵兒和狐狸玩耍,或者在耶律宗全充滿戒備的注視下,和阿朵兒聊聊詩詞……

雖然耶律宗全開始總以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阿朵兒也似乎故意躲著他,可隨著時間漂移,特別是當金大丫被打了個半死的消息傳來,大家的關係終於恢複正常。

消息為何能傳到三人耳中?

當然是看守弟子的功勞。這家夥不甘寂寞,也經常參與到聊天中。於是秦行之等人才不至於兩眼一麻黑,知道了不少信息。

比如金大丫被成功救回,滅絕親自下令處死契丹壯漢。

再比如殺入聖組織了一次進攻行動,上千恨天宮弟子聯手衝擊大齊軍營,給大齊軍隊造成至少幾千人的傷亡,然而恨天宮弟子也在大齊犀利武器的反擊下,付出了二百多人。

滅絕居然沒處罰自己,這讓秦行之迷惑的同時,又徹底鬆了口氣。白馬山血統的重要性,除了恨天宮人,屬秦行之最清楚,他這幾天一直擔心滅絕找自己麻煩呢。

這到底是道爺運氣好,還是滅絕腦子抽了?

三天時間過去,殺入聖竟然沒露麵。

按看守弟子的解釋,殺入聖出師不利,正憋著組織下一次進攻,沒時間來找秦行之。看守弟子很高興,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說話的囚犯,他非常希望秦行之能多坐一段時間的牢。

這話雖然貌似不中聽,但秦行之一點都不介意。

相比殺頭或自殘,坐牢幸福多了。

秦行之甚至也很高興,瞧這意思,莫非道爺又開始轉運了?

他是道士,沒法不相信運氣一說,特別是在確定世上有法術有神仙的前提下。當初師徒倆運氣很差,後來終於轉運,於是就發財了。

為什麽要說“又”呢?

最近運氣再一次變差是事實,這恐怕和收了契丹人太多土特產有關吧?那可都是沾滿無辜鮮血的東西,秦行之能自我麻醉是積德行善,天道可不一定給麵子。

按秦行之的理解,最近這段時間倒黴,是天道在懲罰自己,如今可能已經懲罰夠了吧?

有個疑問仍然在小道士心中徘徊不去。

按看守弟子的說法,殺入聖組織進攻隻用了普通恨天宮弟子,無論滅絕還是長老都沒有出手。這就更說不通了,如果說想不到斬首行動,是恨天宮人腦子不靈光,那麽殺入聖都開始進攻了,為什麽還要保留力量?

小道士不是沒想過,有機會逃走的話,可以逃入大齊軍營尋求保護。可每次想到五長老衝擊大力營如入無人之境,就完全沒了任何信心。

床弩雖然犀利,長老那個級別的高手,隻要不犯神經硬抗,人數又足夠,應該能成功越過防線。一旦進入大齊軍隊內部,估計沒人能擋住他們。

滅絕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行之完全理解不了恨天宮主的腦回路。

殺入聖還沒準備好第二次進攻,大齊的反攻開始了。

這很正常,十幾萬大軍跑來白馬山,難道隻是圍困恨天宮?何況根本就圍不住,上次殺入聖和長老就輕易帶秦行之穿過防線,沒驚動任何人。

這是戰爭,光被動挨打肯定不行。

這天上午,秦行之正在牢裏和耶律宗全等人聊天打屁,忽然遠處傳來連綿不絕的轟鳴,隨後整個牢房都開始顫動起來。

看守弟子噌一下竄了出去。

耶律宗全看向秦行之:“大齊?”

“除非老天爺看不過眼,給恨天宮來了一場地震,否則應該就是大齊軍搞出來的。聽這動靜,恐怕又是什麽超時代的強大武器啊!”

耶律宗全不以為然:“什麽強大武器?吹牛。床弩朕見過,確實挺厲害,但隻要騎兵衝鋒夠快,一旦近身就完蛋了。手弩也差不多,隻要不怕死,衝過去他們就亂套了。恨天宮人跑起來,比馬快。”

“那是因為打你們這群強盜,還用不到集團軍。你去衝擊十幾萬人的軍隊試試?成百上千床弩擺出來,再玩一把三段式射擊,你們契丹人不跪才怪。”

耶律宗全想象了一下上千床弩齊射的情景,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涼。

“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大齊隻有床弩?現在這動靜,也不像是床弩能造成的。”

“靠武器算什麽本領?”耶律宗全仍然不服。

秦行之並不反駁,心說你們一群以打草穀為樂的野蠻人作孽太多,道爺好不容易剛轉了運,犯得著提醒你們技術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