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山。

恨天宮所在山峰的半山腰,一高一矮倆老頭兒,正手擋涼棚往山下望。

“可怕……”高個老頭喃喃道。

矮個老頭兒不以為然:“真沒見過世麵,十幾萬人而已,還都是些沒打過仗的雛兒,有什麽可怕的?想當年我在大梁當差,人家那才稱得上虎狼之師!”

“啊呸,還好意思說,你見過世麵,還不是被貶到這鳥不拉屎的白馬山?”

“嘿,你還別不服。我雖然被貶,好歹也闊過,當年光宅子就有幾十套哩。老弟你混到現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咱倆誰慘?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高個老頭啞口無言,半晌才辯解:“這是契丹,人家就沒蓋房的習慣……”

矮個老頭回頭遙指恨天宮:“那不都是房子?”

高個老頭怒了:“廢話,你他麽敢招惹那群殺星?那個滅絕你是見過的,就咱倆這小身板,人家捏死咱們費不了多大事。行了老兄,我沒宅子,你不是也沒有嘛,咱就是一對苦命人,誰也別笑話誰啦。”

兩個老頭兒長籲短歎一番,忽然同時麵色一變,刺溜鑽入草叢,消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山下走上來三個人。

前後兩人都穿恨天宮長袍,中間的少年人一身道袍,懷裏還摟著一隻雪白的狐狸。

秦行之捏捏狐狸的耳朵:“胡一菲,你早就醒了,倒是化形啊,這一路都讓道爺抱著算幾個意思?放心,老殺的話你也聽到了,恨天宮人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不好女色的。”

狐狸晃動腦袋掙脫秦行之的手,嗚嗚叫了幾聲。

殺入聖手裏拿著秦行之的師門寶貝——那根棒槌,邊走邊說道:“要不是長老親眼所見,我還真不信那狐狸是妖怪。小道士,我懷疑你砸壞了它的妖丹。”

“別鬧,恨天宮又不修道,這麽專業的事,你瞎猜什麽勁?我那棒槌雖然挺沉,質地並不堅硬,再說了,貧道親眼看見妖丹沒事,被她吞回去了。”

“那它為何不重新變為人?”

“懶唄。”秦行之撇撇嘴,“這些家夥,時間長了都被熊六梅給傳染了,一個個懶得要命。你想啊,可以不用自己走路,孫子才不願省力呢。”

殺入聖回頭看了眼秦行之:“那就怪了,為什麽你就不讓長老繼續抓你走?”

“廢話,我抓你脖子你願意啊?道爺好歹也是分分鍾幾十萬上下的成功人士,太影響形象了!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非是又沒人看到。老殺你不懂,人看不見,天上的神仙能看見,貧道是鴻蒙派掌門,萬一讓神仙看見了,我家祖師爺臉上無光。”

“神仙?嗤——”殺入聖不屑而笑。

“咦,別告訴道爺你們恨天宮連神仙都不怕。”

殺入聖淡然一笑:“我承認神仙厲害,可你見過神仙嗎?當初恨天大人到處欺負道士,也沒見有神仙下凡幫他們的徒子徒孫。”

這一路上,秦行之受不了光趕路不說話,特別是強烈要求自己走路,被長老放下之後。他問了不少問題,反正也不是秘密,殺入聖樂於宣揚一下恨天大人。

最好能讓小道士五體投地,拜入恨天宮門下。

據說師尊年輕時就像小道士這樣俊俏,殺入聖甚至覺得,小道士如果修煉恨天宮法門,說不定會和師尊一樣,天資超級好,獲得割**的最高待遇。

一開始,殺入聖說恨天看不慣老天,想上天對付神仙,秦行之還忍不住吐槽,無非是恨天思路有問題,大家開開心心過日子多好,何必這麽苦大仇深的?

殺入聖和長老可不允許小道士汙蔑他們的神,不輕不重教訓了秦行之幾次,終於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於是秦行之毫不猶豫的點頭:“佩服佩服,你家恨天大人最牛逼,神仙都被嚇得不敢露麵了。”

“有可能。”殺入聖說道,“不過,我傾向於認為,神仙不能自由下凡。”

這是有論證基礎的,如果神仙能隨便下凡,恨天宮早被滅無數回了。殺入聖再自大,也不敢認為自己師尊是神仙的對手。

秦行之轉移話題:“老殺,你看恨天宮馬上到了,我這一路表現還行吧?”

“不錯。”

“那我的那話兒,能還給貧道否?”秦行之指指殺入聖手裏的棒槌。

殺入聖搖頭:“不行。”

秦行之急了:“老殺你講點理,這可是我鴻蒙派的掌門信物,沒它我還算什麽掌門?難道你怕我用它挖地道逃走?你瞧這玩意兒那模樣,真挖不了!”

殺入聖笑了:“進了恨天宮,還想做什麽鴻蒙派掌門,你覺得這可能嗎?實話和你說吧小道士,如果大齊軍隊因你退兵,一切好說。如果他們不在乎你,那麽你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麽加入恨天宮,修煉我們的法門,要麽……被處死!”

“你這是霸權主義!”

“嗬嗬,隨便你怎麽說。我的建議是選第一條路,我覺得你資質應該還不錯。”

“道爺腦子沒抽,才不會自殘。”

“總比被處死強。”

秦行之頹然道:“我不跟你廢話,不給就不給,道爺還懶得拿呢,怪沉的。”

至於兩條路,沒有事到臨頭,秦行之暫時不想為難自己。他還抱著一線希望,說不定孫蒙給力,能為救自己而退兵呢——雖然這希望十分渺茫。

秦行之也奇怪,按說五個長老那麽厲害,滅絕又比長老還強,他們怎麽會怕區區一群“土雞瓦狗”?大軍是多了點,但滅絕可以采取斬首行動嘛。

隻要把領兵將領殺了,群龍無首,別說十幾萬人,再多軍隊也是白搭。

莫非……他們不會是根本沒想到吧?

恨天宮人的腦子顯然不怎麽靈光,滅絕那家夥長得還行,年輕時應該有道爺三分風采,結果三兩句話就被耶律宗全給忽悠了……真給咱們帥哥丟臉!

沒錯,殺入聖已經給小道士講過契丹都城發生的事。

斬首行動並不是什麽高深計策,古人也常用,說法不同而已,古人管這個叫“擒賊先擒王”。

如果滅絕他們想不到,那可真是挺傻的。

秦行之當然不會主動提醒他們。

三人一路登上恨天宮,規模龐大的建築群讓秦行之大開眼界,更讓他震驚的,則是被劈掉一半的山峰。這自然又是宣揚恨天大人神威的好機會,殺入聖很滿意秦行之的表現,主動講述了一番恨天的強大。

秦行之咂吧嘴,心說恨天確實當得起牛逼兩字,都能劈山了,道爺不能昧著良心說假話。

可他就算再牛,腦子也有問題。

就算你和神仙有仇,報仇無可厚非,好歹講究點策略呀。這麽大鳴大放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多牛,萬一人家神仙聯手,你再厲害恐怕都得跪。

殺入聖並不虐待小道士,還得靠他威脅大齊人馬呢,他將秦行之帶進某處牢房,交給負責的人,自己轉身就離開了。

別懷疑恨天宮為何有牢房這種設施,弟子難免犯錯,總得懲罰吧?這裏其實就是類似關禁閉的地方。

既然不是真正的牢房,設施比普通牢房要好,至少每個房間都有洗漱方便的地方,雖然十分簡陋。

當然,恨天宮人人修煉自殘法門,都不是一般人,普通牢房關不住他們,這座牢房用的材料是特製的,任你修為高,關進來就別想輕易逃出去。

秦行之終於再次見到耶律宗全和阿朵兒。

兩人是父女,也不用講究男女有別,再說恨天宮人從來不在乎什麽男女之別,金大丫上山之前,山上都沒有過女人。因此,耶律宗全和阿朵兒是關在一處的。

耶律宗全看見秦行之,頓時樂了:“都林牙,等你很久了,你終於來啦。”

阿朵兒可憐兮兮的看著秦行之。

秦行之也笑:“我說陛下為何輕易放貧道走,敢情是拿我背鍋。不得不說,您是個合格的統治者,至少不要臉這方麵做得挺好。可惜呀,陛下機關算盡,到頭來比貧道來得還早,何苦呢。”

耶律宗全一點不好意思都欠奉:“嗬嗬,你有怨言朕能夠理解,不過你是朕的都林牙嘛,替皇帝分憂是你的本分。”

“我也沒怪你呀。”秦行之笑道,“受了你十萬兩黃金,貧道早算出該有此劫,這也算還你人情了。不過我還是要說,當初如果你不讓我背鍋,我成功帶奴隸匯合大軍,到時候還能救你。”

“這話你自己信嗎?”耶律宗全不以為然。

秦行之當然不信。事實上,他一旦把奴隸交給大齊軍隊,立刻就會啟程返回杭州府。家中三個美女等自己回去娶,哪有時間玩兒打仗?

阿朵兒滿臉憂愁。

一個是她父皇,一個她愛戀的大才子秦聞道,這兩人全被恨天宮抓了,而且還毫無反抗的希望,這讓阿朵兒十分難過。

“聞道,你可有解決辦法?”

阿朵兒期盼的看著秦行之。她沒問“逃脫的辦法”,因為現在根本不是逃跑的問題,不客氣的說,即使他們逃走也沒用,恨天宮隨時可以抓他們回來。

秦行之莞爾一笑:“辦法當然有。”

“真的,太好了!什麽辦法?”

“貧道打算寫首絕世好詩,讓滅絕認識到他所作所為是錯的,主動放我們走,說不定還能啟動國家……嗯,恨天宮賠償程序,補償我們一筆銀子。”

“這……恐怕不可能吧。”

阿朵兒喜歡漢人詩詞,可她不傻,當然不相信一首詩能解決問題。

秦行之苦笑:“似乎不可能,除非滅絕自殘的部位是腦子……咦,滅絕手腳不缺,這事兒真有可能。”

這家夥老是提滅絕,負責牢房的恨天宮弟子聽不下去了,伸手將秦行之推入他的牢房:“滾進去!”

嘴裏還罵罵咧咧。

“小樣兒,坐牢還帶著寵物,挺會玩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