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待皇帝被抓這件事上,契丹和大齊的反應完全不同。

領兵的契丹將領忠於皇帝,但他們並不認為,隻因皇帝在滅絕手裏,就該無條件聽從滅絕的命令。見到被滅絕控製的耶律宗全,每個將領都勃然大怒,然後他們的舉動就出乎殺入聖預料了。

他們居然敢下令發動攻擊!

恨天宮法門能狂化契丹人,同時還能控製範圍,指定攻擊對象,因此再多的契丹人也是白搭。然而滅絕是來找契丹人幫忙的,殺死他們算怎麽回事?

幸好耶律宗全不是視死如歸的人,主動厲聲喝止,這才讓契丹勇士悻悻然退開。

接下來,契丹將領們的行動仍然和殺入聖想象得不同,他們找來了耶律宗全的大兒子。

契丹並沒有太子一說,皇帝玩的是類似養蠱的手段,隻要不自相殘殺,不動搖契丹國本,鼓勵兒子們爭鬥,最後勝出者就是下一任皇帝。

耶律宗全的長子有天然優勢,出生最早,交好將領們的時間也最長——當然,也得耶律宗全長子爭氣,武力繼承自父親,又善於結交將領,否則也沒用。

顯然,耶律宗全長子人脈比其他幾個兒子強多了,幾乎所有將領都選擇找他,而不是別人。

按說耶律宗全應該擔心。

契丹沒有父父子子的說法,再者說,即使大齊號稱以禮治國,曆史上皇帝父子相殘的事兒也沒少發生。權力這種東西,就沒有親情容身的空間。

可耶律宗全並不擔心,因為他自信,將領們效忠的對象,首先必然是他。如果不是這樣,他早就被大兒子趕下台了,還用等到現在?

果然,長子和將領們商量後,提出條件:給皇帝足夠的待遇,契丹兵馬可以聽從滅絕的命令。

他們顯然十分明白,讓滅絕釋放皇帝根本行不通,那麽隻能保證皇帝不受委屈了。堂堂契丹皇帝,被人掐脖子拎著走算怎麽回事?

滅絕樂了。

他才不怕耶律宗全逃跑,不客氣的說,以他的身手,即便現在把耶律宗全放了,他也有信心隨時再抓回來。之所以掐脖子,是用來威懾契丹人。

找來兩匹馬,把耶律宗全和阿朵兒往馬背上一扔,滅絕讓耶律宗全下命令。

耶律宗全鬱悶無比,但他認為,他的性命十分重要。這可不是自私怕死,他這個皇帝要是死了,萬一長子無法服眾,契丹非亂不可,那可就是整個民族的災難。

退一步講,即使長子當了皇帝,滅絕還不是一樣隨便抓他要挾契丹人?兒子畢竟年輕,忍辱負重的水平肯定不如自己,還不如自己繼續被要挾呢。

由此也可以看出,契丹要想傳承下去,恨天宮絕對不能存在。

耶律宗全下旨,契丹勇士即日起集結,盡快開赴白馬上,協助恨天宮抵禦大齊的侵略。這道聖旨不僅針對忠於他的軍隊,也包括其他契丹人。

至於人家聽不聽,那就不好說了。

耶律宗全隻希望長子能領會自己的意思,能拖則拖,別真急急忙忙趕到恨天宮。好吧,即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還想著能撿漏。

滅絕滿意了,對殺入聖說道:“你去幫幾位長老對付那姓秦的道士,為師帶這兩人回山。”

殺入聖雙眼一亮:“師尊的意思是,先不殺小道士,而是如法炮製,用他要挾大齊人?對呀,大齊皇帝很寵愛他,這個主意可行,師尊太高明了!”

滅絕隻是被耶律宗全傷害怕了,單純不信任長老們的智商,根本沒想那麽多。但徒弟滿臉欽佩的樣子讓他很享受,於是故作高深的嗬嗬笑了幾聲,並不解釋。

殺入聖告辭師尊,飛速追趕幾位長老,想要在他們殺死小道士之前,能及時阻止。

秦行之的奴隸“大軍”越走越迷惑。

不是說好了跟小道士去大齊享福嗎,現在的方向,似乎不對頭吧?

大齊軍隊已經開進契丹,奴隸當然無須帶回邊關,直接匯合大軍多方便。奴隸們根本不清楚他們是契丹人送給大齊的炮灰,這種事隻能意會不能言傳,沒人告訴他們。

以前奴隸裏有漢人,小道士還有些不忍心,如今漢人都被挑出來了,秦行之又不是什麽博愛的人,才不在乎他們的命運呢。

他們也隻能做炮灰。

耶律宗全當初賜奴隸給秦行之做兵馬的說法,純粹是麻痹滅絕,因此奴隸也就吃了一段時間飽飯,既沒進行過訓練,也沒配發武器。

我們必須明白,對以搶為生,自己完全不事製造的契丹人來說,每一件武器都很珍貴。不客氣的說,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好多契丹人的武器,那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傳家寶,即使皇帝也沒富到可以隨便配發。

奴隸們也沒本事反抗,甚至不敢逃跑。

要知道這是契丹,隻要不是契丹人——現在還要加上漢人,就算逃走,碰上契丹人仍然會淪為奴隸。而草原環境惡劣,單打獨鬥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當然,向往自由是人的天性,不考慮後果的奴隸也有。小道士沒帶兵經驗,許天豪可是專業的,一開始被派去整編奴隸時,就已經考慮過這些問題,並做了相應的預防措施。

方法很簡單,無非是“拉攏一批,打擊一批”。

找些聽話“上進”的奴隸,仿照軍隊模式,讓他們管理別人,這樣層層推進下去,所有奴隸都有人管理,大力營隻需管好最上層的少數奴隸即可。

效果非常不錯,戰鬥力不好說,至少紀律性挺強。

因此,這天傍晚,當五位恨天宮長老追上正紮營造飯的奴隸大軍時,驚訝的發現,這群烏合之眾做事居然挺有章法,大營裏甚至隱隱透出肅殺之氣。

謹慎小心?

別逗了,恨天宮人就學不會那玩意兒。

外圍放哨的大力營戰兵首先發現五個中年人,警惕之餘也非常好奇:五個穿兜帽長袍的家夥,跑到一萬人的軍營外麵,一字排開。你說他們是來找人吧,都站那裏不動,你說是看熱鬧的吧,還真沒聽說過有膽肥到跑軍營外麵看熱鬧的人。

還沒來得及上前詢問,五名長老同時抬手出拳。

轟——

仿佛五匹鐵甲烈馬奔馳而過,所過之處,無論大力營戰兵,還是奴隸,都被打得筋斷骨折,往兩邊掀飛,愣是犁出五條二十多丈長的無人通道!

大營頓時亂作一團。

大部分人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他們也想象不出,方才的威勢是拳頭發出來的。可滿地的碎肉斷骨,淒慘嚎叫的傷員,讓他們立刻明白了危險。

秦行之帶著胡一菲從帳篷裏竄出來:“什麽情況?”

許天豪一聲厲喝:“敵襲,大力營集結!”

無論來的是什麽人,先保護好小道士要緊。陛下說過,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保護小道士的安全。此前小道士一直十分給力,並沒有遇上什麽危險,但許天豪的安全意識從來沒放鬆過。

附近的大力營士兵迅速衝過來,擋在秦行之周圍。

此時五名長老已經殺入大營。

他們出拳,其實隻是習慣性示威,並沒有什麽戰略意圖,但他們的行動卻恰好導致大營混亂,沿途的奴隸根本沒有反抗的想法,偶爾有大力營士兵攻擊,也被他們隨手滅掉。

隻用了幾個呼吸時間,五人已經來到秦行之附近。

許天豪十分震驚,鬧了半天,搞得奴隸人仰馬翻的襲擊者,竟然隻有五個人!

秦行之看見兜帽長袍,頓時就明白了:“他們是恨天宮的人。”

許天豪叫道:“諸軍聽令,全力攻擊。殺死敵人者,賞白銀千兩,記大功一件!”

大部分奴隸聽不懂漢話,可被選出來領頭的奴隸基本能聽懂啊。他們這些人之所以能做管理者,交流能力是非常重要的資本。

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奴隸們眼睛亮了。

附近的奴隸大聲呼喊著,開始攻擊五名長老。越來越多的奴隸加入其中,為賺千兩白銀而努力。

可惜五名長老戰鬥力強大到不像人類,殺人比砍豆腐都輕鬆,但凡被他們碰上的,受重傷都很奢侈,死亡才是普遍現象。

許天豪低喝:“後退。”

大力營士兵早就被許天豪專門訓導過,沒人為千兩白銀紅眼,都知道那是忽悠奴隸的。眾人保護著小道士,緩緩往後退。

五名長老冷笑一聲,從圍攻人群中跳起,踩著密密麻麻的人頭衝向大力營。

別誤會,不是輕功,被踩到的奴隸大多數免不了脖子折斷的命運。

許天豪很清楚,跑是跑不掉的,之所以後退,是希望奴隸能消耗敵人的體力。現在五人衝了過來,隻能還擊。於是下令:“列隊,舉槍。”

五百名配備夯昊槍的戰兵立刻轉身排隊,將槍口對準疾衝而來的五個人。

剩餘的人仍然保護著秦行之。

“開火!”

轟隆隆的槍聲頓時響成一線,硝煙籠罩住五百大力營士兵,同時也籠罩住五名長老。雙方距離很近,夯昊槍的命中率大大提升,幾乎沒有放空。

許天豪屏住呼吸,等待硝煙散去。

胡一菲附在秦行之耳邊說道:“那些家夥沒事。”

“你怎麽知道?”秦行之問。

“生人氣息還在呀。”

對了,感應生人氣息,也算妖怪的本命神通。

硝煙逐漸散盡,五名恨天宮長老身上的長袍變成了乞丐裝,然而五個人絲毫沒有痛苦的表情,輕輕活動一下手腳,獰笑著對準大力營戰兵出拳。

秦行之身上一緊,被胡一菲帶著跳出老遠。

原地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秦行之回頭看,至少五分之一大力營士兵被掀飛,大部分都已經死亡,沒死的也基本沒希望了。

這還怎麽打?實力完全不對稱啊!

眼見五人繼續衝過來,秦行之大喝:“等等,道爺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