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啪——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啪——

“……”

啪——

上萬人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看著小道士用棒槌敲打古爾斤。

古爾斤連續被敲了十多棒,疼倒是沒多麽疼,關鍵是丟人呐!形勢轉換得太快太讓人傷感,他根本躲不開秦行之的棒槌,自己的拳頭卻仍然碰不著他,完全成了被動挨打的局麵。

古爾斤怒吼:“你耍賴!”

啪——

這一棒終於沒配上詩句,而是秦行之的問話聲:“什麽意思?”

“說好了你吟詩,我出手,為何忽然動手?”

啪——

“你錯了,貧道可從沒說過隻吟詩,這叫文武雙全懂嗎?老兄如果覺得不公平,你也可以邊吟詩邊出手,貧道並不介意。”

古爾斤欲哭無淚。

老子如果會吟詩,除非太陽從北邊升起。

秦行之心情十分舒暢。

如果隻求不挨打,那根本就不是一次成功的裝逼。道爺耗費兩道珍貴的符咒,怎麽可能隻有那麽點追求?這不科學。要裝,咱就裝徹底嘍。

他安慰古爾斤:“你再忍忍,還剩最後幾句,噩夢很快就過去了……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啪——

古爾斤猛然往後跳開,雙手護住腦袋往地上一蹲:“停,老子不打了!”

秦行之舉著棒子滿臉鬱悶:“別呀,就剩最後兩棒了,你好歹讓貧道打完收工。我雖然不是處女座,這不上不下的也很難受啊。”

古爾斤悶聲道:“愛打就打,反正老子也躲不開。”

“你不反抗,貧道怎麽好意思出手?”

古爾斤雙手抱頭做鴕鳥狀,根本不理會秦行之。

秦行之怒了:“再反抗一會兒能死啊,說不定貧道一個疏忽大意,被你打中了呢?想想看,絕地逢生,反敗為勝,這是多麽珍貴的人生經曆!”

“老子不傻。”古爾斤根本不上當。

秦行之還想再勸,契丹陣營竄出一騎黑馬,轉眼間來到兩人身邊,馬上騎士叫道:“古爾斤,你讓他念完!”聲音婉轉清亮。

秦行之抬頭,隻見黑馬上是個身穿紅色契丹服飾的年輕女孩,正居高臨下用馬鞭指著地上的古爾斤。

女孩相貌清秀中帶著英氣,身材健美修長,論長相氣質,和熊六梅頗為相似。但又有很大不同,熊六梅草莽氣息很重,說話做事大大咧咧,卻比這個女孩少了一份高高在上的傲氣。

古爾斤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是,公主!”

秦行之愕然:“公主?”

女孩連看都不看秦行之,驅馬轉身,又一溜煙返回契丹陣營。

古爾斤咬著牙喝道:“小道士,繼續打。”

秦行之收回目光,憐憫的看他:“原來老兄也不容易,堂堂大男人,被個不知所謂的女子指揮。貧道不忍心欺負你,還是算了吧。”

古爾斤一瞪眼,揮拳砸向秦行之。

小道士樂了:“不挨打不舒服斯基?好,貧道成全你。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啪——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打完收工。”

啪啪啪啪——

古爾斤頭暈目眩,捂著腦袋連連後退。

秦行之訕笑:“一時興起,多打了幾下,想必老兄不會介意吧。話說,你為什麽就認定貧道的棒子打不疼你呢?這棒子好歹也幾十斤重,即使材質略軟,光靠慣性也夠你受的……沒文化真可怕。”

古爾斤恨恨瞪了秦行之一眼,搖搖晃晃走向契丹陣營。

秦行之好整以暇的將棒槌抱在懷裏,掃視契丹大軍,仰天長笑三聲,這才以一種睨視群雄的姿態,施施然轉身往回走。

“站住!”

隨著一聲嬌喝,方才騎黑馬的女孩又跑了過來。

秦行之停步轉身。

女孩俯視秦行之:“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秦行之一臉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並不回答,轉身又要繼續走。

女孩驅馬攔在秦行之麵前:“我問你話呢,為何不回答?”

秦行之搖頭:“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什麽叫做禮貌嗎?問話沒問題,請先下馬,貧道沒有仰視別人的習慣。”

“大膽!”女孩臉一沉,“你可知我是誰?”

“剛才那位老兄叫你公主,你是皇帝的女兒唄。”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還敢如此無禮?”

“這話說的,我對誰都這麽無禮……不對,貧道是方外之人,世俗禮儀已經束縛不了我啦。另外,你是契丹皇帝的女兒,又不是大齊的公主,我為什麽要怕你?”

契丹公主想了想,翻身跳下馬:“我下馬了,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秦行之略有些詫異,本以為這是個被慣壞的少數民族官二代,結果似乎也不是那麽回事,她倒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囂張跋扈、死不悔改。

既然如此,秦行之也見好就收:“貧道秦行之,道家鴻蒙派掌門。”

契丹公主念叨了一遍,問道:“表字呢?”

秦行之不悅:“幹嘛罵人?”

“你們讀書人都有名有字,方才你吟誦的長恨歌,作者白居易,字樂天。還有李白李太白,杜甫杜子美……秦行之,你的表字是什麽?”

秦行之啞然,還表字呢,道爺能有個像樣的名字,都是當初和師父據理力爭的結果。老道居然能欣然接受“秦壽”這個奇葩名字,他取名的水平,那絕對是和師爺一脈相承滴。

拒絕了老道給取的那些什麽“無病”、“不死”、“發財”、“興旺”之類,寄托著他美好願望的名字,以自己當時小小年紀,能從道德經上找個“行之”,已經非常不易了。

秦行之摸著鼻子笑:“其實吧,貧道不算讀書人……”

“不可能。”契丹公主斷然搖頭,“你會吟誦長恨歌,一定是讀書人。”

這是什麽奇葩理論?

秦行之解釋:“我們大齊但凡上過私塾的,都能吟誦幾首詩詞,這並不代表他就是讀書人。貧道自幼隨師父修習道家經典,真不是讀書人。”

契丹公主問:“道家經典上有長恨歌?”

秦行之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長恨歌肯定不會放進道家典籍,秦行之也不是從典籍裏麵學到的,而是前世記憶。但仔細想想這好像也說不通,那麽長一首詩,現代人有幾個能整篇背誦的?

秦行之隻能認為,自己兩輩子都是超級學霸。

契丹公主見秦行之不做聲,認為自己揭破了他的謊言,笑嘻嘻地說道:“你以為穿身道袍就能騙到我?你肯定就是讀書人。別看我生在契丹,我最愛你們南人的詩詞了。”

“男人的詩詞……女人寫的看不上眼?”

契丹公主怒道:“南人,南方的漢人!”

秦行之訕笑:“誤會誤會,還以為你有特別嗜好呢。好吧,隱藏這麽深都讓你看出來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沒錯,貧道確實是讀書人,你可滿意。”

“那你的表字是什麽?”契丹公主很執著。

秦行之擺手:“讓你失望了,貧道暫時還沒表字。”

孫蒙不甘寂寞的大叫:“我們可以現取!”

死胖子添什麽亂?

秦行之回頭瞪了孫蒙一眼,對契丹公主擺手:“他腦袋摔過,你別理他,沒事了吧?沒事我走啦。”說完繞過對方繼續走。

契丹公主攔住他:“你這讀書人忒沒禮貌!我問了你的名字,你為什麽不問問我的?”

秦行之暗笑,在大齊隨便問人家女孩名字才是最大的不禮貌呢。不過契丹人野蠻沒文化,道爺不稀和他們一般見識,於是隨口問:“那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朵兒,是父皇最寵愛的小公主!”

“哦,阿朵兒你好,阿朵兒再見。”

小道士無所謂的態度終於激怒了阿朵兒,她張開兩條手臂擋在秦行之麵前:“你這人怎麽這樣!我看書上說,你們讀書人都是謙謙君子,最是憐香惜玉,我好心和你聊天,你為何不耐不煩?”

秦行之歎口氣:“阿朵兒小姐,十分抱歉,貧道已經有家室了。”

“哈?”

“我是說,你仰慕漢人文化,喜歡讀書人,這是好事,說明契丹終於進化到開始出有腦子的人了。這裏讀書人不多,貧道是最帥的一個,你愛慕我很正常,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但貧道雖然尚未娶親,卻已經訂了婚。我未婚妻是個很喜歡吃醋的人,我也非常愛她。所以抱歉,你的情意貧道恐怕無法接受。”

阿朵兒張大了嘴:“你居然以為……誰愛上你了?”

秦行之十分意外:“你沒愛上我?”

“呸呸呸!你真是個自作多情的混蛋!我明白了,你果然不是讀書人。”

知道是自己鬧了誤會,秦行之臉不免有些發燒,可聽了阿朵兒的話,仍舊忍不住問:“咦,自作多情和是否讀書人有什麽關係?”

阿朵兒怒視秦行之:“讀書人心胸寬廣,豈能和你一樣心底齷齪、胡思亂想?我聽說,江南有位大才子姚笑風,最愛在一個叫青樓的地方為女子寫詞。他身邊那麽多女人,卻從不帶誰回家,這才是真正的高雅之士!”

秦行之為阿朵兒的標準而震驚:“姚笑風高雅?”

江南姚笑風才華橫溢,寫的詞在青樓享有巨大聲譽,不誇張的說,他去逛青樓,人家不僅不要錢,還心甘情願倒貼。這人家裏已經娶妻,但一年至少有三百天不回家,就在各個青樓輪流住著。

秦行之才不信他隻住宿沒別的項目。

秦行之小心翼翼的問:“阿朵兒,你真的知道青樓是什麽地方嗎?”

阿朵兒肯定的點頭:“當然知道,肯定是一座十分典雅的建築,否則怎會有那麽多年輕女子喜歡住在那兒,又怎會有那麽多文人墨客愛去吟詩作詞。”

“嗬嗬……你要知道,中原不止一座青樓。”

“這有什麽奇怪的,開始隻有一個地方有青樓,後來其他對方的人看著好,當然會仿照它建座新的嘛。”

“貧道……服了!”